她还要回房间赶一场视频会议,在景观竹林旁与韦柯道别,留下韦柯独自一人。
身后灰色石墙倾斜而立,一层轻薄的水帘铺满墙面,顺着墙砖缓慢流淌。溪水潺潺,微风清香。
韦柯若有所思。
***
论坛闭幕的前一晚,韦柯给黄恩宜打电话,“恩宜,我这边就要结束了。”
黄恩宜兴奋不已,“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多久的机票?”
韦柯有所迟疑,最后终于开口,“我暂时不准备回来。”
黄恩宜略感心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追问,“为什么?”
韦柯原本还想佯装严肃,逗黄恩宜玩,却又忍不住要笑场,“我想的是,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他邀请她,“我们不是一直都没度蜜月么?所以……”
所以他想把欠了她一年半的蜜月,好好补上。
可这提议来得实在突然,黄恩宜没能够回过神,平躺在床上,有些懵懂。
于是迎来了一阵沉默,剩下两个人的轻微呼吸。
黄恩宜其实是在心里暗自盘算年休假的事情。前段时间,她偶然听见胖胖在询问站长,怎样请假,能请多久。听站长的意思,胖胖十有八九能成功。她猜测,如果胖胖能成功的话,她应该也能成功。
她正想把她的猜测告诉韦柯,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韦柯的喃喃低语。
声音轻柔,她听得清晰。
“恩宜,我很想你。”
黄恩宜忽然有一刻的悸动。即使独自一人在家,也要把头蒙进被窝里,遮住脸颊些许红晕。
心里翻涌的冲动再难以抑制,之前的猜测忽然没了意义。
她想,什么大致猜测,什么十有八九,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她要去见他。无论如何。
第55章 泊舟
航班抵达泊舟岛。
黄恩宜推着行李箱, 走向到达出口。韦柯早已等待在大厅内。遥遥看见韦柯的身影,黄恩宜兴奋地一路小跑,直至到达韦柯身前, 刹住了脚。
“阿柯仔。”黄恩宜就这样站着,稍显局促与矜持。
韦柯其实已经微微张开双臂。他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画面, 愣一下, 接过了黄恩宜手中的行李箱,带着她走去了大厅的另一侧, 坐上电梯, 去往停车场。
一路无言。
黄恩宜有所察觉。她偷瞄韦柯, 发现韦柯面无表情, 看不出什么端倪, 心里疑惑。等着到达停车场,站在后备箱旁, 黄恩宜才终于忍不住,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阿柯仔,你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明明之前遥遥看到的那一眼,他脸上还带着笑容的。
韦柯低声道, “你没有抱我。”
黄恩宜不明所以, “什么时候?”
“刚才,刚见面的时候。”韦柯看到了隔壁有个女孩飞奔而来, 欢快跳到了男友身上, 紧紧拥抱。他以为黄恩宜也会这样, 他甚至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结果到头来, 等到了一场空。他不满埋怨, “别人都有, 就我没有。”
黄恩宜感觉意料之外,有些哭笑不得,急忙哄道,“刚才那么多人呐。”她不好意思说,她其实也想过要抱他的,但是小别之后见面的那一刻,她莫名害羞了。
韦柯抬起下巴,云淡风轻,“这里没人。”
黄恩宜明白了韦柯的意思。她虽是有些难为情,仍旧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亲吻韦柯。
很轻的一个吻,带点安慰,又带点俏皮。
倒没想到,却把韦柯点燃了。
韦柯俯身,含住了黄恩宜的双唇。他刻意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瓣,带着惩罚的意味。她下意识向后缩,他不松懈地向前追赶,不肯轻易放过她。
吻着她,入了迷。
他左手搭在她的后脑勺上,禁锢着她没办法逃跑。他轻易撬开她的双唇,进入甜蜜的领域,贪婪吮吸,品尝她的迷离与瘫软。她全身没了力气,双臂搭在他的肩上,是半吊着的状态。若不是后腰被他搀扶着,这摇摇欲坠的颓势恐怕坚持不过半分钟。
燥热,心跳很快。
耳边响起透彻的嘟声,随后附近一辆轿车的前灯亮起。暖黄的温和的灯,在他们看来却也刺眼。不远处有人在慢慢走近。
他迫不得已,放开了她的唇,浮起温热的呼吸。
那人上了车,关门,启动,驶离停车场。四周又变回了原有的寂静。
他轻捏她的耳垂,哑声笑道,“回酒店?”
她红着脸,软糯回应,“嗯。”
潮湿的风拂过,夕阳漏进天窗,留下三五静谧的光斑。
***
黄恩宜那天明白了小别胜新婚的含义。
床上。落地窗旁。浴缸里。花洒下。盥洗台前。似乎要把整个房间全数填满痕迹。
陷入一片混沌泥泞,没有清醒的时候。
她中途好几次想要离开,一只脚刚踏下床,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把拉回床上,抱在怀里。碰上他力气又大,她就是想反抗也毫无办法。
直到后来忍无可忍,她怒气冲冲向他提出了抗议。
“韦柯,我是来旅游的。”她摁亮手机屏幕,向他展示时间,“从昨天下飞机一直到现在,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我就没出过这个房间!”
他们连吃饭都是叫的外卖,他去门外取,回到床上,喂给她吃。
他思考着她的控诉,这才惊觉,“对吼。”
她那时正趴着,被他带着保持缓慢节奏。他在接收到她的控诉后,竟忽然发力。他单靠左手支撑,右手嵌入被面之间。
她脊背紧绷,脖颈后仰,双手抓紧枕头。
与他爆发。
他趴在她背上喘着气。
她侧头,愤恨地瞪他一眼,骂道,“你整我!”
他浅笑,缱绻慵懒。他哪里是在整她,他不过是太过于熟悉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知道她的所有敏感。
他亲吻她的脸颊,贴在她耳边温柔说着,“穿好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黄恩宜原本被韦柯折腾得有些疲劳,不过听见了出去玩这个词语,她不由自主感到激动,爬下床铺,动作敏捷。
***
他们简单收拾后,终于走出房门。落日盛情,金灿灿的阳光随处洒落,偶尔会和大理石碰撞,钻石那般刺眼。
他们走到了酒店大堂。与论坛有关的展板还未完全拆除,主要任务介绍仍张贴在展板中央显眼的地方。黄恩宜驻足观望。一共只有五个人,五个圆圈内印着他们的照片,位置布局像散落的奥运五环。其中四个圆圈里,展示的都是成熟稳重的男女成功人士。唯有韦柯,一眼少年,意气风发。
黄恩宜盯着望了许久,一阵悸动,兴奋难掩。她指着照片,一本正经地向韦柯介绍,“这个人,是我先生。”
韦柯笑着,配合地若有其事阅读简介,“你先生叫韦柯?”
“对。”黄恩宜略显得意,“他很出名的。”
韦柯低声喃喃,“你也挺出名。”他摸一下黄恩宜的头,笑道,“走吧,你先生说要带你度蜜月。”
***
黄恩宜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假期。沙滩沐浴、海底世界、森林公园、意大利小镇、繁华夜市,五天时间里,黄恩宜在泊舟岛上自由撒欢,逍遥快活。
韦柯带黄恩宜去吃海鲜。坐在二楼的露天花园里,一边享受美食,一边欣赏海滩夜景,浸润在星光与海风之中。
海鲜的品种是黄恩宜挑选的,黄恩宜是照着菜单瞎指的,所以端上桌的菜肴千奇百怪,叫人无从下手。她好奇四处探看别桌的菜品,看见邻桌女孩身前摆着一只帝王蟹,块头大得夸张,她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那蟹好像王府门外的石狮子头,看得入迷。
韦柯观察了一阵,问道,“想要那个?”
黄恩宜点了点头。
韦柯站了起来,“等着。”
韦柯找到了最近的服务员,新点一份帝王蟹。原路折返时,他路过椰树下的酒吧吧台,偶然碰到相熟的人,交谈了几句。黄恩宜隔得有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只看见那人中途离去,并让韦柯原地等待,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给韦柯。
韦柯于是等待着,背靠吧台,双肘随意撑于台面,身影颀长。浸润着朦胧的霓虹微光,他是一个暧昧的剪影。
黄恩宜动了心。
隔着飘渺光晕,她向他搭讪,妩媚眨眼。他配合,回复她的眨眼。只是他不会单眼眨,所以一闭就是两只眼睛。
黄恩宜被逗笑了。
她之前眨的是左眼,现在换成了右眼,再一次向韦柯抛弃妩媚搭讪,带一点挑衅的意味。韦柯再回复,这一下比之前更卖力,眨动双眼,耸动鼻梁。好像平日里逗小婴儿玩的那种表情。
黄恩宜笑不停。
等到韦柯拿了物品回到餐桌,黄恩宜迫不及待凑上前,观察韦柯,“你不会眨眼?”光说不够,还要捂住韦柯的一只眼,撑大他的另一只眼,“很简单的,这样,这样就行。”
韦柯稍显局促,机械地被黄恩宜摆布着,小心翼翼开口,“恩宜,有熟人在,给我点面子。”
黄恩宜回神,悻悻然松开手,埋头嬉笑。
韦柯示意,“坐好,我给你剥蟹肉吃。”
黄恩宜乖巧地坐回了原位。看见自己餐盘里的蟹肉逐渐堆积,心里窃喜。享用美味,一本满足。
晚餐之后,韦柯带黄恩宜去了附近剧场看演出。
宣传册上描述的演出内容倒是挺精彩,比如在多地巡演、被著名导演夸赞推荐、获得国际大奖、观看量突破了几千万,不留余地提高了他们的期待值。结果到了现场,他们看着所谓的演出,只有一个感觉——人多。
舞台宽阔,有一条绵延的假山脉。灯光绚丽,晃得人眼花缭乱。目之所及全是人,穿着当地特色服装的演员,填满山上山下的所有空间,乌泱泱一片,跳着简单整齐的舞蹈。
他们看了好一会,没能看出什么来。
黄恩宜开始走神,脑袋放空。她实在觉得无聊,摸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一句话,递给韦柯,“在下峨眉派第九代传人,黄恩宜。敢问阁下高名?”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也不担心他看不懂。
韦柯接过了黄恩宜的手机,输入他的回复,“吾乃武当派掌门,韦柯。”
黄恩宜懊恼不已。她还想着要谦虚,只敢当传人。哪晓得韦柯一开口,直接当了别人的掌门。这等于是高她好些级别,她有一种被占便宜的感觉,愤懑不平,“失误了,我也应该当掌门的!”
黄恩宜是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韦柯侧头,轻捏她的脸颊,又软又嫩的触感,像捏糯米,怪有趣。
好不容易熬到了演出结束,已是夜晚十点整。他们回到了酒店。
黄恩宜有些疲劳,坐在床上歇息,随手拿过床头柜上没喝完的半杯咖啡,边喝边玩手机。她的注意力不够集中,一不小心弄翻了咖啡,洒到左侧床铺的床单上。她慌忙拾起咖啡杯,抽纸巾擦拭。韦柯赶来,替她处理现场。
“没事,晾一晾就干了。”韦柯与黄恩宜一道围坐在床上,“不过留了个斑。”
床单上留下了不规则的咖啡斑。其实颜色不鲜艳,但总能叫人看见它,心里有个坎。
黄恩宜安慰道,“其实干了就不碍事的,不影响。”
韦柯附和,“还是能睡的。”但是没明说是谁来睡。
床的左侧一直是韦柯睡的位置。
两个人都沉默了,看一眼对方,又看一眼咖啡斑,视线来回游离。蓦地,似乎是有什么口令响起,两个人竟同时做出了行动,往床的右侧奔去,要抢占干净的地盘。
战况忽然之间变得激烈。
黄恩宜抢占的同时不忘大声宣告,“右边一直是我睡的!”
韦柯反驳,“但是你把我的左边弄脏了,你得赔我。”
黄恩宜不服输,嬉笑着咬韦柯。韦柯反抗,故意挠黄恩宜痒痒,惹得黄恩宜蜷缩成一团,挣扎不停。
不知不觉,两人挣扎到了床边,滚出床面。
掉下床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在那一秒钟里,他靠臂力让她翻身,他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下。她伸出手护住了他的后脑,避免他遭受撞击。直至摔于地面。
两个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微微喘息,浸润一片旖旎光晕。
她眼波婉转,抚摸他的脸颊,轻声询问,“可以和你谈恋爱吗?”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我只和我老婆谈恋爱。”
她笑道,“我就是你老婆。”
她亲吻他,他温柔回应。陷入彼此的怀抱。
床沿的感应灯带环绕着,披洒一层轻薄微光。这夜娴静,海风漏进玻璃窗,吹来一丝清凉。
***
第二日,凌晨三点五十分,闹钟响起。
韦柯精神很好。他翻身起床,简单洗漱。见黄恩宜仍旧睡得香甜,他蹲到床边,捏着黄恩宜的鼻子,“恩宜,该起床了。”
黄恩宜睡眼朦胧,半睁着眼,“起床干什么?”
“看日出。”韦柯推起黄恩宜,让黄恩宜坐在床上,“昨晚不是说好了么?”
黄恩宜迷迷糊糊,对于昨晚的对话隐约有些印象。韦柯提出去看海上日出,还非说这是黄恩宜的愿望。黄恩宜疑惑不解,“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愿望?”
韦柯帮着黄恩宜回忆,“你说的,海鸥,海岸线,海边日出,新摘的椰子,想起来了没?”
黄恩宜想起来了,这又是她胡说八道的一句话。她有些懊恼自己,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净爱胡说八道的嘴。
她被韦柯推下床,推到了盥洗台前。韦柯甚至替她拿来牙刷,挤好牙膏。她握着手柄,呆滞地上下刷动,韦柯举着漱口杯,细心等候在一旁。
“快一点。”韦柯催促,又觉得不忍心,安慰道,“慢一点,别刷出血了。”
黄恩宜满嘴泡沫,含混质问,“到底是快是慢?”
她吐出了泡沫,用清水漱口。再抬头时,韦柯已经准备好了温和的洗脸巾,“小恩宜,擦擦眼屎。”
黄恩宜瞪一眼,又气又笑,“我自己擦!”
她洗了脸,梳理头发。终于收拾妥当后,韦柯牵着她的手,满怀期待地走出门。
他们住的房间只能看日落。韦柯特地托人询问过,找寻到了泊舟岛看日出的最佳位置。他开车载着黄恩宜去往目的地。
黄恩宜在车上也是睡觉,摇头晃脑。韦柯需要一边注意路况,一边注意黄恩宜,以免她被磕着。
终于到达目的地,韦柯停好车,从车外绕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车门。
“恩宜,我们到了。”韦柯替黄恩宜解开安全带,“我背你过去。”
黄恩宜处于神游状态,呆滞地下了车,被韦柯背起来。
停车的地方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他们踏上椰林之中的小道。天色仍暗淡,远空有着日出前的幽蓝光景,衬得椰林成为轮廓清晰的黑色剪影。他们在静谧剪影中缓慢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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