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他夏天都不穿短袖的原因。
“你打吧,打死了也好,以后你自己挣钱,也别靠我了。”
啥?
周巡山停下动作,趁他愣神的工夫,周鸣耀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向了天桥。
他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八个月零九天。
第33章 提三十三个灯
元旦节一过, 荣市一连下了四五天的雨,走到哪里都是小水洼,又冷又湿, 没有空调的地方沈姜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周鸣耀最近情绪有些低落,除了给沈姜上课, 其余休息时间他总抱着琴拉个没完。
从他的琴声里, 能听见一种无以名状的哀伤感,他的情绪完美与每一个琴音融合, 他即是琴,琴亦是他。
沈姜与他相反,最近心情不错,前两天骂周巡山的那一顿彻底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沉迷于背诵各种骂人语录。
今天在学校,不怕死的秦可儿又来找茬, 结果没想到沈姜一大串语录输出,整个人被骂到怀疑人生, 更有不少人来找沈姜讨经验,怎么就能出口成“脏”呢?
心情好连带着心也变细了, 她注意到周鸣耀拿琴弓的右手指贴了张创口贴, 之前好像没有的。
“这什么情况,受伤了?”
指腹轻轻摸了摸他的虎口, 少年皮肤激起小颗粒, 后退半步微微摇头:“拉久了这个部位有点痛, 所以贴了它。”
“都被你磨裂了, 换一张吧。”
说完不等周鸣耀回应, 打开医药箱找了一片创口贴, 给他换上新的。
小熊图案的创口贴, 还有清新好闻的葡萄味儿,本来想买柠檬味,但没买到,所以用其他味道代替。
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创口贴他看不见。
沈姜蹲在他的身前,贴得十分认真,其实很快,两分钟就贴好了。
贴完随手把旧的一张扔垃圾桶里,没扔准,抛物线一条直接抛上了桌,落进了她的笔盒里。
沈姜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张嘴打了个哈欠:“有点困,让我睡二十分钟,到时间了叫我。”
那边沈姜都躺沙发上睡下了,这边周鸣耀还处于失神的状况,手指不自觉摩挲虎口的小熊创口贴,带有她温热体温的触感还有残留,是葡萄味的。
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关心他,心口忽然涨得满满当当。
她躺在他身边睡着了,周鸣耀本来想练练琴,这会儿也不好打搅她,只能戴上耳机听听歌。
耳机之前放在沙发的一只抱枕上,周鸣耀探手摸了摸,没摸到。
又往前摸了几下,没注意竟摸到了沈姜的耳朵。
他惊得立马收回手:“抱歉,不是故意的,我在找耳机。”
无人回应。
楼上传来吸尘器吸地板的轻微响动,周鸣耀喊了声:“沈姜,你睡着了吗?”
还是无人回应。
这才五分钟不到,她居然睡着了吗?
周鸣耀怕沈姜逗他玩,小声地又喊了喊她的名字:“沈姜,沈姜?沈姜。”
无人回应。
右手慢慢往她的方向探去,虎口处的小熊欢快举起手,灿烂笑着。
沈姜真的睡着了,不是捉弄人,因为周鸣耀的手碰到她的鼻尖,她也毫无反应。
他甚至能听见少女匀速的呼吸声,浅浅回荡。
柔软的皮肤,温热的体温,他浑身所有的感受好像汇集在了指腹。
周鸣耀忽然很想知道沈姜的模样,很想很想,想看看她。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从她的鼻尖慢慢摩挲到鬓角,动作轻轻的,极缓。
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他看不见,却能在脑海里刻画沈姜所躺的姿势,她所占据的位置,除了看不见她的脸,其余的,他全都能想象。
鼻息里浅浅淡淡的柠檬香,勾得他缓缓将脑袋凑近,其实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觉得这股味道好闻,引得他不自觉向前探。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女的侧耳,沈姜倏地睁开眼,推开他:“卧槽!你想偷亲我啊!”
周鸣耀脸登时涨得通红,眼睛已经完全失焦了,局促站起身:“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沈姜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刚才主动靠她那么近的人是周鸣耀!
锢住他的肩膀不让他逃:“快说啊,是不是,是不是想偷亲我?你喜欢我啊?是不是啊?”
红色从他的双颊蔓延到鬓角,最后两只耳朵都红了个透彻。
“不是,我……”
“不是就有鬼了!不是你凑我那么近?马上就要亲到我了!”她声音大得惊人,周鸣耀觉得楼上的王姨也能听见。
一时慌了神,语气却越显淡然:“你既然不信,为什么还要问?”
“哼,我当然要确认一遍。”沈姜瞪他,早没了睡觉前的温柔:“你最好不是!”
周鸣耀攥紧衣角,确认地说:“我不是。”
他这么正经,倒是让沈姜没了兴致逗他玩。
不是就不是嘛,这么严肃,就好像喜欢她好像是什么丢脸的事。
倒也没生多大的气,她一直都知道周鸣耀是个“正经人”。
忽然笑着凑近他:“其实……你要是喜欢我的话,也没关系呀,毕竟姑娘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哪有男人见了我不喜欢啊。”
上一秒还面色严肃、如临大敌的周鸣耀,下一秒就被沈姜逗地破了功。
“可我看不见你。”
她长得再好看,在他眼里也只是一团雾。
“但我这种活泼开朗的女生,有哪个男的不喜欢?”
还挺骄傲,周鸣耀笑得眼睛弯弯:“你一直这么自信吗?”
沈姜当然自信,自信到恨不得用魔法让周鸣耀恢复光明,他就知道她不是盲目自信了。
“切,你要是看得见,就知道我绝对没说假话。”
周鸣耀憋着笑,还想说什么,沈姜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姜去阳台接电话了,周鸣耀零星听到几句:“喂,人找到了?”
“行,五个是吧?结束后让我爸给你们打钱。”
“当然要狠点,不然不长记性。”
电话打完还剩半小时的练琴时间,沈姜却没了兴致,敷衍了事,就连周鸣耀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
沈姜用新号码给马金武发了一条信息:“金菲菲早跟我坦白了,马金武,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离间计,沈姜最喜欢的招式。
沈姜不知道上次的事儿到底谁是主谋,但回过味来仔细想想,那时只有马金武和金菲菲的表现不对劲。
不论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这事儿只有这俩人问题最大,就算要报仇,也没必要所有人都揍一顿,杀鸡儆猴才是正确做法。
马金武怕沈姜秋后算账,已经逃出荣市半个月了,金菲菲因为要上学,没法逃,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沈姜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给她一棒子。
然而半个月过去,无事发生。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以为沈姜只跟他们绝交而不报复的时候,某个放学回家的下午,她挽着小姐妹来到她们经常光顾的奶茶店喝奶茶,门口忽然进来一个彪形大汉,攥住她的手腕霸道地将她带走。
金菲菲吓懵了,大喊:“韩香!韩香!小露!小露!救命啊!”
店员也吓坏了,拿起手机赶紧报警,放下手机时,那群女生和那个男生都不见了。
来到无人的偏僻小巷道,马金武二话不说抄起拳头往她身上招呼,不打脸,只打身体,招招打击要害又不致命。
不说她毫无防备就被他拎走,单说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就让足以金菲菲毫无招架之力。
韩香和陈小露想阻止马金武又不敢靠近,怕被打,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朋友们。
这地方离学校不远,五分钟不到就有人赶到,届时金菲菲被马金武打得蜷缩在地,双手抱头一动也不动,连呻e吟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着马金武要把人打死,几个男生赶紧上前拉住他。
“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人了!”
“别打,别打……求你,武哥……武哥……”
马金武的理智逐渐回笼,踹开两个男生,弯腰,两个巴掌往金菲菲脸上呼,巴掌大的小脸瞬间肿成了猪头。
马金武双手叉腰歇了几口气,末了还是觉得不爽,往她大腿踹,怒号:“他妈的,你他妈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设计我?设计我!啊?”
五天前,马金武收到了沈姜的信息,气得一整个晚上没睡好。
乔装打扮后三点钟起床连夜赶到荣市,他想去找金菲菲,没想到刚踏入城中村,就被沈姜找来的打手棍棒招呼。
这一顿打得可不轻,临走前那五个打手给他打了120,顺便丢下一句话:“再敢欺负沈小姐,中间这条腿也不用要了。”
沈姜不是不报仇,而是等个时机。
马金武一连在医院住了三天,多待一天就多交一天的住院费,他撑着身体又回家养了两天,直到今天可以下床走动后,他迫不及待要拿金菲菲撒气。
“武哥,我、我……我设计、什么、你了?”
金菲菲被两个女生扶起来,她大口喘气,疯狂咳嗽,时不时吐几口唾沫,口水里掺着血。
吐完血水,她害怕地往两个女生身后躲,脸上满是惊恐。
“你他妈的怂恿老子把沈姜上了,结果转头就告诉她,我说她妈的怎么不上套!拿我的人头邀功?怎么的,没邀着?沈大小姐怎么把你给卖了?”
金菲菲听懵了,几个女生和男生也懵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最近马金武莫名失踪,金菲菲不再高调出行,原来都是因为他们设计的沈姜吗?
所以马金武脸上惨不忍睹的伤,也是被沈姜打的?
“什么,什么我拿你的人头邀功?我听不懂。”
“你他妈还装!”
马金武作势要再锤她,金菲菲痛苦地捂住头,两个女生害怕地站起身,金菲菲拽住他们的裤腿不让走,白色的棉袄硬生生搓成了灰色。
“不是,不是,武哥你听我说,这事儿我绝对没提起告诉沈姜,不对,事后我也没告诉她,不是我,不是我啊……”
金菲菲还委屈呢,那天回去后好好分析了一下沈姜为什么不上套的原因。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马金武那傻逼的演技太差了!一眼假!
“武哥,是不是你演技太差了,所以沈姜没上套……”
金菲菲弱弱一句,马金武气得抡起拳头。
两个女生飞毛腿跑开,金菲菲的脖子被马金武用力捏紧:“他妈的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怪我?”
这会儿马金武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劝他,还好他理智尚存,见金菲菲开始翻白眼,便松开了手,扔到墙角。
“傻b!”
足足十分钟,金菲菲才彻底恢复,在韩香和陈小露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她解释了半个小时,大伙儿才反应过来——他们都被沈姜耍了!
什么背叛,什么邀功,都是沈姜给的假象!
金菲菲压根没提前透露,这他妈从头到尾就是沈姜的离间计!
韩香听得眼泪汪汪,觉得沈姜太不地道了。
就算金菲菲和马金武算计她,好歹没得手,怎么能下手这么狠呢?
她真是一个好可怕的女人!
第34章 提三十四个灯
“现在怎么办?”金菲菲龇牙咧嘴, 身体火辣辣地疼。
“怎么办?”马金武蠢猪一样看着她:“能怎么办?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你能斗得过他混过黑的爹?”
空气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被沈姜狠揍了一顿,这口气马金武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金菲菲也是间接“受害者”,当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他们这种平民子弟, 又都是穷学生, 敢跟人有钱有权的大佬斗吗?
真就只能是那句话: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是,不敢找大小姐的麻烦, 还不敢找大小姐“狗腿子”的麻烦吗?
众人的目光一致投向了消失已久的蒋勋。
他还是老样子,每天技校出租屋来回跑,只是那件事后没再联系过他们。
像沈姜一样,他跟他们绝交了。
马金武和金菲菲两个人在家养了六天的伤, 六天后带上兄弟们在蒋勋经常路过的巷子蹲他。
蒋勋是个生活作息很有规律的人,每天下午六点准时从学校出来, 马金武几个看准了时机捞起麻袋往他头上套。
孰料动作慢了一步,蒋勋避开了麻袋, 反手一拳锤在距离最近的马金武脸上。
“我艹你……”一句话未说完,就被蒋勋一脚踹地后退两步。
蒋勋十四岁就在社会上混, 打架斗殴没有他不擅长的, 还在少管所关了两个月,放出来后无所事事, 房东建议他去技校学习, 学个一技之长出来好找工作, 也不至于每天游手好闲。
放浪本就不是蒋勋的意愿, 如果可以, 他当然也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 亲人离世的打击让他萎靡了一段时间, 后来被点醒倒也不算晚。
但在上学前,他已经结识了马金武一群人,他以武力征服了他们,现在闹掰了,从前称兄道弟这会儿却没人选择他,而是选择了马金武。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个失败的人吧。
单刀匹马哪里打得过眼前六个男生,蒋勋一路后退,直到捡到一根废弃栏杆,愈加凶狠地迎战。
有工具就是不一样,蒋勋打架本就狠厉,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
打到最后,几乎成了蒋勋和马金武的互殴。
两个人都捡了棍子,这时候就比灵活性,二十三岁的马金武,无论是体型还是敏捷度,都比不上十九岁的蒋勋。
蒋勋对准他的脸招呼,棍棒擦过他的鼻尖,瞬间血流汩汩。
马金武痛苦哀嚎,蒋勋趁机上前攥住他的手腕,狠狠用力,反手一拧。
马金武被迫扭身,直接栽倒在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痛苦。
蒋勋揪住马金武的头发来回撞墙,一下比一下狠。
平整的水泥墙很快撞出血印子,红艳艳的一团,像糜i烂的心脏,血肉模糊。
“别打了别打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蒋勋打红了眼,他现在就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只管打,不管后果,浑身戾气逼得人不敢靠近,也压根听不见旁人的话。
直到后来几个男生协力将蒋勋拉扯开,才保住了马金武一条小命。
女生们哆哆嗦嗦打开手机拨打120,空气里满是尘土与血腥的味道。
“马金武,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打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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