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好的哭了。”见我眼泛泪光,他以指腹替我拭泪。
“我在想,以后皇上得了新人是否也会这样待她。”
翁斐扑哧一笑,刮了刮我的下巴,“又来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哪有这样的人啊,人家在哭,你却在笑。”我嗔道。
“朕只是觉得你这样甚是可爱。那你就把心思好好放在朕身上,好好固宠。朕喜欢你为了朕吃醋在意的样子。”翁斐抚了抚我的脸蛋,顿了一会儿,声音低醇道,“选秀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仪制,过场还是得走的。这样吧,明年开春选秀事宜,你替太后分忧,就说是朕的旨意,去户部拿花名册。看谁不喜欢,悄悄跟朕说,到时候殿选,朕直接撂她牌子。”
我承认,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惊喜,确实想插手选秀一事,但仔细考量后,还是拒绝道,“算了吧,臣妾还是不要干预此事的好。”
“为何?”
翁斐说得对,这过场还是得走,最后总要选几个出来。但无论留下了谁,都是与我分宠的情敌。我如果现在筛去几个貌似强劲的对手,到头来也说不准是帮谁白做嫁衣呢。就算留下的几个看似好对付,以后也未必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世事无绝对,一切互为因果。我宁肯不论敌手强弱,都兵来将挡佛来杀佛,也不愿十年后自己陷入悔恨,埋怨自己当初怎么放错了人进宫,搞得如今那么难应对。
于是我选了一套明事理的说辞,“选谁为妃是天子的权利。皇上给臣妾特权,臣妾却不能僭越。反正,臣妾知道皇上是心中有我,所以才愿意哄我开心,便知足了。”
作者有话说:
这十年来,市面上的宫斗剧和宫斗文确实很多,大部分读者觉得没有新意、落入俗套也属正常。但就我写作的角度来说,因为自己以前也没怎么写过宫斗,是很新鲜的尝试。跟大多数作者一样,写作的第一要义嘛,当然是自己想到什么写什么。在这里向觉得本文高开低走的读者说句抱歉!辜负诸位期待了(终究是错付了.jpg嬛嬛同款表情包)我在故事逻辑性、人物动机和行为上的处理或有不足之处,这个得自己多练多领悟。会慢慢进步。至于剧情内容,众口难调啊,在此,感恩一切相遇、善意与包容!!!
第151章
翁斐轻叹一口气, 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将我揽入怀...
下午的时候,天色忽变, 气温骤降。一场绵长的阴雨彻底送走了晚桂的残香。我安睡在腾龙殿内间的床榻上, 睁眼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罗衾,却不见翁斐。四周静悄悄的, 幽沉一片,只隐约能听见外边儿漏壶滴水计钟的声响。我觉得口渴,想唤宫人进来伺候, 但想到翁斐可能在外屋办公, 怕打扰他, 便自己蹑着手脚起来了。
往屏风后方向找茶壶时,无意听到一阵对谈, 不禁止住了步子。
“皇上,呼兰若那边已经连续两次请求咱们将阿什引渡给匈厥处理……”这好像是秦锵大人的声音。
翁斐坐在主位的龙椅之上,冷漠的眉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他拨弄了玉扳指, 摇摇头, “阿什不能给他。这一生就得扣押在我大翁的昭狱, 不能自由, 但也不能死。”
另一老者点头附议,“呼兰若忌惮篡位者的后嗣, 只要阿什一天不死, 呼兰若就难免不被我们牵制一天。微臣已将皇上的圣意传达给了呼兰若,阿什既是在我朝境内犯罪, 就该沦为我朝阶下囚服刑。待到二十年刑满, 再任凭他匈厥发落。”
说话的人声音苍老却有力, 他会是谁?我心生窦疑, 朝前挪了一步,试图听得更清。
凤目龙睛的年轻君主发出满意的冷笑,又问道,“阿什的母亲妻女可妥善安置了?”
“已安置妥当,每年会让阿什见一次,以保他不会自寻短见。不过...”那老者欲言又止,“前些日子霍风身边的随从霍旸,好像也在找寻找阿什的家人。”
秦锵接话道,“霍风一贯如此,表面上逆来顺受不屑辩解,私底下动作颇多。虽然我们借阿什之口和令牌一物让霍风大权旁落,再跌谷底。但也因此彻底将我们暴露在了明面上,也难怪他穷鼠啮狸。”
说起令牌,翁斐不由关怀道,“休屠已故,他的家人可有安抚?”
那老者点点头,又沉沉叹息了一声,言语间有些自责,“皇上刚执政时便将休屠安插在了阏野身旁。这些年时刻汇报草原动向,忠于我大翁朝,并能以毒箭射掉霍风一条腿,让霍风不得不交权回京,也算是劳苦功高。只可惜当初阏野一党被擒后,老臣还无计救他,他就被呼兰若一刀毙命了。今日若无他捡到的令牌,我们也难给霍风定罪削爵。”
我悄然透过屏风窥看过去,那说话的老者苍髯如戟,相貌威猛,又穿一身武将的衣服。难道他就是早于霍风之前成名的镇国大将军燕超?这些年燕家军与霍风所统辖的军队总是暗相较劲,多有口角。但无论军队实力,还是人马数量都败于下风。不过,燕家二郎和三郎却是霍风麾下的得力干将。如今霍风交出兵符,军队也由燕家二郎和霍旸的哥哥霍愆暂时接管了。
翁斐对霍风寻找阿什家人的事情倒不意外,只是内勾外翘的眼尾分明透着三分薄凉。他朝下座的秦锵问道,“前几天太后之所以被绑,似乎与千机图有关。可有查到绑匪眉目?”
秦锵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微臣本以为能清楚太后娘娘行程,或是宫里人。后来才发现那匹劫匪是顺着霍风的行迹获悉到太后踪迹的。太后娘娘在红螺寺与霍风短暂会面之后,霍风离去,那群人才开始下的手。”
翁斐思忖道,“霍风是习武之人,这些绑匪能瞒过他的耳目,必也是轻功了得的高手。”
秦锵点点头,“虽然他们被俘后都咬舌自尽了,但微臣还是顺着蒙汗药为线索,找了黑市的卖家,查到了购买这批蒙汗药的人。”
“哦?是谁——”高堂之上的帝王身体往前倾。
“正是京北穆府穆老太君的手下。”
我强压着一波又一波信息带来的惊诧,捋着其中关系。京北穆府是霍风嫡妻霍穆氏的娘家。之前在皇儿的满月宴上,穆老太君还来献过礼。只不过她自以为出生世俸之家,言语间对我略有轻蔑,又别有用心带着外孙女霍宝幺在翁斐面前晃。实在叫人不喜。
秦锵请示道,“皇上,现在我们已掌握穆府罪证,接下来是否直接去穆府缉捕?”
翁斐思虑许久,点点头, “穆府的主事人一律收监候审。”
秦锵领旨应是,又补充交代道,“皇上,太后娘娘和霍风的人好像从去年就停止寻找私生女一事了。微臣在想,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我惊惧地窥向翁斐的方向,他原来早就知道霍风有私生女?
翁斐没有应声,沉思半晌才道,“你们先回去吧。”
待两位大人都走后,我也打算退到内殿,才转身一步,就被迎面来的侍女唤住,“娘娘,您怎么醒了?”
我正迈着的腿忽然僵直,感到身后传来压迫感,果然一道阴影渐渐笼罩到了我跟前。我尽量镇定地转身,“皇——皇上——”
翁斐却森冷地睥着那小宫女诘问,“让你守着良妃安睡,你失职去了哪儿?”
小宫女被问责,惊惶着跪地伏拜,“奴婢...见突然天凉,想着娘娘若醒了得添件衣裳才行,遂从殿后门出去找杜欢姑姑拿厚些的袄裙去了。”
“皇上,她也是好心。”我上前,挽住翁斐的胳膊,替小宫女开脱道。然后又回头对她道,“你先下去吧。”
“是——”小宫女暗暗松了口气,提着脑袋匆匆退下。
偌大的腾龙殿,只剩我与翁斐。在庄严与华丽之间,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的声音。我低下头认错,“臣妾并非有意……”
“听到了多少?”翁斐轻声叹息,但语气明显比方才有外人的时候柔软了很多。
“从呼兰若想要引渡阿什回匈厥……到霍风与太后找私生女一事...”我倒是诚实了起来。
他轻轻问,“那你现在觉得朕可怕吗?”
我疑惑着抬眸望他,翁斐眉目疏淡,神情温和,在耐心等我的答案。我恬然一笑,“在我心底,魅力不减。”
“你手都冷了。”翁斐捂着我的手,回到床榻边,随手拿了件他的龙纹滚云玄金色暖裘给我披上。
“皇上...”我试探性地问,“皇上曾经怀疑王太后与懿德皇太后之死脱不了干系,如今既知道霍风跟王太后有私,为何不以此事做文章让太后失势呢?”
翁斐无奈着摇摇头,反问我,“若天下都知道太后跟霍风有个私生女儿,那皇室颜面何在?”
天彻底黑了,雨倒是没停的迹象。雨幕下的大内皇城,一阵阵寂冷,一片片森邃。没一会儿,杜欢姑姑进来了,哈气时都有雾状。她拿着从漪澜殿取来的衣裳,给我换上。并道,“娘娘,宁康宫请您过去。说自太后娘娘回宫后,您连个晨昏定省都没有,太后有些不满。”
我微微一愕,自从太后对我亲近后,几乎从没有这样啧有烦言,表达不满。我朝着宁康宫狐疑地去了。今夜,碧瓦飞甍皆浸着冷瑟的雨,一门一柱一窗一檐都蒙上一层阴郁,使人不自觉地感到足底生寒。太后见杜欢也在,便开口说想见大皇子了,让她宫里的大太监李公公随杜欢回去把孩子抱来。杜欢前脚才离开,桂珍姑姑后脚就将殿中伺候的人清退了一大半。杜欢被支走,别的等级低的随从也无资格入殿,皆在宁康宫门外候着,某个强烈的预感如芒刺扎在了我的后背,我悄然环视了一周,试图找到芫梅的身影。
第152章
终于, 在穗欢身后见到了静静低头侍立的她。我暗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咳嗽一声。待芫梅闻声抬眼看向我时,我又故作不经意地抬手摸了摸左右的两个耳环……
这是早在一年前未雨绸缪时就设好的动作, 当初我将锦囊交给芫梅时便告知她, 若我在宁康宫做了这个姿势,就代表她需要赶紧拆开锦囊并照按上面的吩咐一一照做。芫梅先是一惊, 感到猝不及防。而后朝我悄悄点了点头,打算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溜出殿内。
我忽然哆嗦着身子,故意咳嗽起来。太后忙关切道, “可是身体受寒了?”
“臣妾前几日逃出红螺寺后山的密室, 只想尽快回去搬救兵, 所以策马的时候太心急了,身子被夜风吹得僵冷了也不知。回宫后耳红鼻涕了才后知后觉。”我朝太后欠了欠身, 又主动认错道,“太后娘娘回宫后,臣妾本该第一时间来宁康宫问安, 只是各路妃嫔和皇亲国戚对太后娘娘您孝敬关怀不断, 臣妾想着人多了便打扰您静养了, 而且自己又有些风寒在身上, 怕传给太后您,这才想着晚两日来。”
“哀家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快坐吧。之所以让传话的人摆出嫌恶态度, 不过是……”想掩人耳目罢了...
太后欲言又止。然后,又叹息道, “若不是逢春你先逃出去搬救兵, 恐怕哀家现在都还在红螺寺后山, 死了都说不定。”
我怔了怔, 方回复,“太后娘娘千金凤体,有上苍庇佑,必会寿元无量。”说罢,还不忘继续咳嗽两声,“臣妾...咳咳……想喝碗姜茶。”
“快让人去煮姜汤给良妃——”太后吩咐道。
芫梅适时从穗欢身后站出来,机灵着应下,“奴婢这就去命厨房煮。”
穗欢见芫梅越过自己应了太后,不禁有些狐疑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丫头怎么逾矩到了自己头上?或许是见良妃在皇上和太后这儿两头受宠个,这才上赶着巴结吧。思于此,穗欢也不再疑心多想。
太后有话想说,深思熟虑后到底还是屏退了闲杂人等,只留桂珍姑姑和穗欢在殿内。她道,“逢春,有些话哀家便开门见山吧。襄……霍将军说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我微怔,在心中无数次勒令自己冷静应对,千万别露了马脚。眼前仿佛是高耸势险的悬崖,只有一根破败摇晃的独木桥悬架在上面。熬过去了就是有惊无险,熬不过去就是万丈深渊。虽然翁斐因生母、胞弟之死对王太后耿耿于怀,王学英以后可能会有势衰力竭垮台之日。但如今我身处虎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扮作虎子,便只能是死相凄绝的羊羔了。只愿,这芫梅能别把我交代在锦囊上的吩咐搞砸了。
见我没有吭声,桂珍姑姑怕刺激到我似的,照顾着我的情绪,耐心道,“良妃娘娘,你很聪慧,总是观察敏锐,能先人一步洞察秋毫。这些年留着木簪必是对父母双亲抱有期望,太后娘娘只是愧疚于之前对你的误伤,所以迟迟不敢与你相认。一来是知道你心中有怨,二来也是以为这样可以更好地护着你...”
我怨怼道,“那为何今晚又要与我相认?”
太后胸口闷得难以纾解,只能沉沉吐息道,“经过这次被绑架一事,哀家觉得谁也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就算贵为太后,天下女人之尊,也会有马失前蹄虎落平阳的时刻。有些事还是得趁早交代给你……”
桂珍姑姑知道接下来的话不便太后说出口,怕会伤了母女情分。所以当太后给她使眼色后,桂珍姑姑及时接话道,“太后娘娘为了寻找良妃娘娘您,在民间苦寻十多年。就算华服加身,头顶凤冠,内心也度日如年,煎熬如焚。这两年来先是晟王侧妃叶知秋鱼目混珠,后又是尹家杜氏别用有心,找人来冒名顶替。虽然今日太后娘娘早已认定良妃娘娘您是她的亲生骨肉,霍将军也曾在避夏行宫与您滴过血。但老奴斗胆提议,为确保万无一失,恐怕还是得再跟太后滴血认亲一次。”
滴血认亲!果然如我所料。也不知芫梅将锦囊里的东西准备好没有。我尽量拖延时间,伤情着同意道,“滴血验亲也好。我自幼在城南京郊大杂院儿长大,院儿里的老人家说捡到我时襁褓中就只有一把木簪做信物。谁又说得准,在我记事之前木簪就一定是属于我的呢?叶知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自己可以用以认亲的玉佩阴差阳错被我拿去用了。不过,说起木簪,太后娘娘难道不想亲眼见见吗?若木簪都不是您当年留下的那把,那么有损凤体滴血认亲的动作也大可省了。”
太后有些汗颜愧意。我还不知道其实那把木簪,她早趁我随翁斐出宫时,就命人潜入漪澜殿搜寻过。待她过目确认后,才又悄无声息地放回了原位。于是她摇了摇头,“若能与你母女相认,刺破一滴血又有何妨?身为母亲,就是为你捐上心头血哀家也一马当先,责无旁贷。”
穗欢焦急地望了眼门外,回头劝道,“杜欢被支走,由李公公借故拖着她暂不得脱身。她可是个老练精明的,若拖延太久,必会有所怀疑。太后娘娘,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得好。”
太后点了点头,当即对穗欢吩咐,“你去取针取碗来。”
“奴婢早已备好。”说罢,穗欢直接转身去了茶几取茶杯,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一把尖细的银针。
我蓦地睁大眼,见她已经往茶杯里倒水了。骤然降温入冬的寒夜,本该浑身冰冷,如今我却汗毛倒卓,后背一阵溽湿。这并不是我所预设的场景啊,按照我原定的计划,必须得是用经芫梅之手的碗才行。
脑中火速寻找应对策略之时,穗欢已经朝水杯中赐了一滴自己的血,并对我道,“娘娘,为检验滴血认亲这古法是否有效,奴婢想先以自己的血滴入杯中,与您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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