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扼同学。”他故意。
眼前的云栀有种被捉弄的无措感,杏眸睁大,眼光流动,“栀!栀子花的栀,不是扼!”
她脸颊因着急解释一下染着红。
“哦,云——栀。”清澈干净的嗓音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岑野耸耸肩,一副无所谓你栀还是扼,“你借不借抄作业咯?”
“不借。”云栀态度坚决。
“嘁。”岑野哼了一声,“小气。”
下午上体育课,和云栀关系还算可以的一个女生凑过来和云栀说,“听说你今天拒绝了给岑野抄作业?”
“对啊,怎么了?”
“你没听说他的事情吗?”女生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
“什么事情?”
“岑野之前那个同桌,咱们班吴浩,有一次没给岑野抄作业,当天下午就被他揍了一顿,你虽然是女生,但还是小心点吧。”女生好意提醒。
岑野和云栀两人的正式认识不算友好。
日后的相处,他发现自己身边这个姑娘特别不禁逗,偏偏原则性很强,他雷打不动每天都问她抄作业,她一次没给过。
一个乐此不疲,一个坚守原则。
-
开学没多久,云栀要参加一个摄影比赛,主题是《生》。她放学以后打算去西街拍一组照片。
云栀拿着照相机,走在西街。西街是一条比较老的街,街道两边都住着很多本地居民,烟火气息浓郁。她也拍到了很多自己满意的照片。
云栀一边低头看着相机,一边往前走着。暖橙色暮光毫不吝啬地亲吻着石砖路、红砾墙,以及来往的人们,勾勒长长短短的影子。
云栀转头时,正好看到一个黑霭霭的胡同里,斜阳照落于一隅,正好照在角落生长的一棵小幼苗。
她走进胡同,微弯腰,找到合适的角度拍下了眼前的画面。可就当她打算转身离开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
“呦,美女,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声线因抽烟抽太多的哑让人听着觉得不适,流里流气的语气更叫人恶寒。
云栀回头,只见三个胡同入口有三个男的,十八九岁的样子,并排站着,堵住了出口。
站在最中间的人位置离她更近,他手里拿着打火机,自以为很帅地有一下没一下抛着。
云栀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眼前的人轻浮地笑了笑,“我要干嘛?你说我要干嘛?想和你一起去吃个饭可以吗,美女?”
“我不认识你,让开。”
“认识认识不就行了,”那个人回头,朝着自己两个弟兄说,“对吧,兄弟们。”
“对啊,我常哥想认识你,是你的荣幸。”
“就是,大家认识一下不就是朋友了?”
后面两个人一唱一和,也往前走了几步。
这样的形势更显逼仄,云栀警惕地看着前面三个人,唇仅仅抿成一条直线,手不动声色地往口袋里放,想拿手机。
就在这时,为首的人突然缩头大叫一声,毫无形象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面目狰狞着回头,“草,他妈谁啊!”
胡同口,岑野斜斜靠在墙角,一手插在兜里。他表情冷淡,深邃眉眼染着戾气,不怒自威,启唇,“你爷爷。”
“岑野?”
“对啊,你爷爷岑野。”岑野站直身,往里面走,挡在了云栀的面前,“你们他妈三个人欺负一个女生,要不要脸?”
一场架不可避免发生了。以为胜券在握的三个人遭了一顿恶揍,尤其是后来还赶来了岑野的朋友。
岑野本来在和他的朋友应碎、陆京尧吃烧烤,看到自己同桌被三个鬼鬼祟祟的人跟着,其中还有和他有过节的常途,也就是中间为首的那个人。
嘴上说着这同桌作业都不给抄,他还是老实地赶过来救人了。
那三个人最终狼狈地跑开。
岑野看向云栀,“喂,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们。”
叫应碎的女生和岑野认识多年,长相明艳张扬,桃花眼精致,看上去拽拽的。云栀虽然不太关注八卦,但也听说七中最近转来了一个相貌出挑的女生,和他们年级第一做同桌了,想必就是她。
应碎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岑野,双手抱胸,懒散地靠着背后的墙,“谢什么,这岑同学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她又出声提醒云栀让她晚上来西街注意安全。
这是云栀和应碎的第一次认识。大概人都会被自己所没有的特质所吸引,云栀第一次和应碎说上话,就有一种想和她更深入认识的冲动。
不过她还是被岑野没好气地拉走了。他打算送云栀回家。
暮色尾声渐落,深蓝色的长绸在天际接轨,大方铺开。
云栀身高167,岑野身高187,差了二十厘米。这二十厘米的差距被影子无限拉大。
云栀盯着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刚刚谢谢你。”
“嘁,谢我又不给我抄作业。”岑野双手插在兜里,偏过头去看身边的女生。她的发顶染着橘黄灯光,把翘起来的几根发丝染了金黄,马尾松松地垂着,看着很柔顺的样子。
云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抬头,这一抬头就撞进他墨色的眼瞳。她微愣,瞥开了眼,“你和我听说的不一样。”
“听说什么?”
“听说吴浩没给你抄作业,你把他揍了一顿。”云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岑野眼皮微跳,扯着唇问,“听谁说的?”
“唔,这个不告诉你。”
“……”
“那你听说了也不给我抄啊,就不怕我揍你。”岑野干净的嗓音含着笑意,问她。
“我觉得你不会。”
“为什么?”
“上学期,有一次放学我看到你在学校后面喂流浪猫。岑野,我觉得你和刚刚那些人不一样的。”
岑野耳廓微红,没想到自己喂流浪猫的样子被人看到了,这和他的气质多不符啊。
他虚咳了一下,“我确实是打了吴浩。不过不是因为他不给我抄作业,我抄他作业是给他打游戏升段位换的。打他是因为他那天在背后说我那姐们,就应碎,她的坏话。”
说的还是些黄色玩笑。
岑野解释完,顿了一下。他干嘛要和她这么认真解释。
-
两个人走到了云栀家别墅区的门口。
“那个,我到小区了。”
岑野看了一眼小区门口,“既然送都送了,就送到你家门口吧。”
岑野又一路跟着云栀走到了她家拐角。
“回去吧。咳,下次……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拍照,可以叫我一起。”
“那你能做我模特吗?”云栀眼睛发亮。
“做模特啊……收费的。”岑野双手依旧插在兜里,他渐渐勾起坏笑,微弯腰和云栀视线齐平。
“那算了。”云栀眼皮微耷拉,低头看着脚下。
“一次一杯酸奶。”这几天,他经常看到她喝酸奶。
“那行啊。”云栀听到他的话,弯着眉眼笑,模样温温柔柔的。
岑野看着她的笑眼,莫名有一种要陷进去的错觉,他匆匆别开视线,语气装作不耐烦,“咳,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哦对了,听你一路咳了几声,记得回家吃感冒药。”
岑野:“……”
云栀回家了。
岑野靠在拐角的墙上,往后顺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摸了一下发烫的耳根。这天什么毛病,晚上了还这么热。
他起身正准备走,突然听到了不对劲的声音。
“你是想把摄影当饭吃吗?今天你舞蹈老师打电话过来,你已经三次课没去上了。你现在骨头硬了,妈妈的话也不听了是吧?”院子里进住屋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精致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相机,往门口走。
云栀跟在她身后,想抢回她手中的相机,“妈,我不喜欢跳舞,你为什么要逼着我去学,我喜欢的是摄影。”
女人打开了院子外的大门,一手推开云栀,另外一手毫不留情地把相机扔了出去。相机砸落在地上。
“你今天要是敢去捡,就别认我这个妈,反正我有高血压,你要是想气死我也行。”
第6章 晋江文学城
夜色寂寥。
少年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口前,看着地上的相机。他弯下腰,长臂伸直,捡起了相机。
UV镜已经碎了,机身有多处磨损。岑野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磨损处,目光晦暗,若有所思。
-
第二天。
云栀到教室的时候,岑野难得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听到自己身边的动作,岑野微睁开眼,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看向自己的同桌,刚要张嘴说话,就听到云栀的声音。
“不借。”
岑野:“……”
得。谁叫他之前天天问她要作业的。
今天的云栀显然情绪不高。岑野瞥见她的左手,手上用白色的纱布缠着。他问她,“手怎么了?”
“没事。”
昨天晚上,一向听话乖巧的云栀和她母亲邹苒吵了一架。云栀被邹苒关在了自己的卧室。她担心外面的相机,试图从二楼的窗户爬下来。
二楼到一楼之间有一个矮平台。她从矮平台上摔下来,摔伤了手。可尽管如此,她也没能出得了门——邹苒还是发现了她。
大发雷霆不让她玩摄影的是邹苒,在她受伤以后心疼给她包扎的还是邹苒。母亲带给她的矛盾感常常让云栀无所是从。
宜北的夏季多雨,夜里一场暴雨突至,云栀心里大抵清楚,她这台相机要报废了。
岑野见她不想多说,也就没再多问。
傍晚放学。
云栀一个人在操场的看台最下面坐着。舞蹈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没接。
她知道母亲对自己抱以殷切的期许。邹苒本来是一位首席舞蹈演员,后来因为一次舞台事故,再也没能站在光鲜的舞台之上。
在上升期的这场意外成了她一生的遗憾。而这个遗憾,也被加注在云栀身上,似乎成为了作为女儿必须承担的义务,邹苒想把云栀培养成自己。
云栀身体前倾,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着膝盖,愣神看着操场上足球训练队的成员们在训练。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响指,云栀回头,就见岑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咖啡色的纸质袋。
“在想什么?你今天一天都看上去恹恹的。”岑野问她。
云栀叹了一口气,“在想……什么时候能自由。”
“你想要什么样的自由?”岑野问。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过喜欢的生活。而不是背负着别人的梦想,不情不愿地长大。”云栀回答。
岑野拎起手中的袋子,长腿一跨,坐在了云栀的边上,把袋子塞进了云栀的怀里。
“喏,给你自由的钥匙。”
云栀疑惑地打开了袋子,只见里面是她的相机。
岑野勾着唇,睨着云栀脸上的表情变化,从平淡无神到惊讶到欣喜,眼中渐渐迸发出可以轻易解读的喜悦。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雾散以后的星空,绽放点点星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开心,岑野心里面怪舒服的。
“昨天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一些……你家的事,把相机给你捡回去了。正好认识个哥们开相机店的,帮你修了,下午才拿回来。”
云栀拿出里面的相机,珍惜地捧在手心里,她望向岑野,声音略有些哽咽,“谢谢你,岑野。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如果你没捡的话,它就报废了。”
“谢什么,客气。”他虚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看向云栀的手,“所以你这手是?”
云栀眨了一下眼睛,声音有点支吾,“昨晚本来想从窗户外面爬下去的,摔下去的时候蹭的。”
“……”岑野静默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云栀说的是什么,“你说你——爬窗户?”
“不行吗?”
“二楼?”
“嗯。”
“嗬,”岑野笑了一声,“同桌,你怪可以的啊。”
她看着一副乖乖的样子,竟然敢出格做这种事。
“你在笑我吗?”云栀摆回一张认真脸。
“不敢不敢。”岑野拖着嗓音站了起来,散漫地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早点回去,相机藏好了啊,别让小爷我给你再捡一次。”
云栀看着高高瘦瘦的少年离开,独属于夏天的风吹拂他的衣摆。
她永远记得,那天的傍晚很美,粉紫色的天空没有一朵浮云,视线格外开阔,早上因为昨晚下雨的闷湿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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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他一语成谶,又给她捡了一次相机,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异国他乡。
“那个,女士你好。”
一道男声把云栀的思绪拉了回来。在云栀边上坐了一个男人,他拍了拍云栀的肩膀。
云栀看向他。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五官端正,长相斯文,戴着一副半框眼镜。
“怎么了?”云栀问道。
“我这边有一件外套,我看你袖子上都是血渍,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穿这件。”
男人指了指她的袖子。
云栀看向袖子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染了一大片。
她朝着男人礼貌微笑,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云栀回正头,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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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侨进展顺利。
大部分侨民和在加同胞都已经坐上了飞机。少数处于危险地区的人也已经获得救援。加得亚获得友好国的支援,战火未波及首都诺尼。
大使馆在进行最后一批的人数清点。
可就在大家都放松了一些警惕的时候,一名和岑野他们对接的同志找到了岑野。
“岑队,不好了!我们收到一条消息,有一个人本来已经在安全区等候救援了,但突然又跑回了战火区,说是自己的重要文件没拿!最后一个电话他说是在肯迪里的AS大楼。”
“AS大楼?那边不是受到武装重点控制了吗?”岑野眉头紧锁。
“是啊,这……这人真是不分轻重。”
“我们需要这个人的基本信息,最好是有照片,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在这边借两辆大点的车,另外我会留一组人在这,你们有事或者有情况去找陈宋,其他人会出发去找那个人。”
“好的。注意安全。”
岑野往外跑,神色紧绷,拿着对讲机,“收到情况,有一个人现在在肯迪里的AS大楼,A组留在这里,负责做好情报联系和意外情况处理,B组C组开车,前往肯迪里,D组开直升机在附近安全地点随时准备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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