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不假思索:“我没有。”
“我这儿是计时收费的。”徐宪瑭:“那既然你没有什么困惑,我们今天的咨询就到这里?”
“嗯。”
夏章桃重新佩戴好口罩和墨镜,正准备挂电话,突然又听到电话里――
“等、等一下。”
空气中有片刻安静和沉默。
徐宪瑭听见电话来访者的声音从听筒另一头传出来:“我在我助理的随身背包里,发现了一盒避孕套。”
徐宪瑭觉得这剧情有些巧合和雷同。
但他也没有太在意。
他接着电话来访者的话,问:“那他是给你准备的?还是给他自己准备的?还是给你和他准备的?”
第58章
时舒:“……你挺会抓重点。”
和她抓得一模一样。
徐宪瑭:“嗯, 那看来你的助理并没有向你解释,这盒计生用品出现在他背包里的原因和用途。”
“你为什么不问呢?”
“他不是那种脸皮很厚的助理。”时舒想了一下,回答:“……硬是逼着他回答, 只会让彼此难堪。”
性格不同的来访者, 指出困惑或者问题要害的方式不同。
徐宪瑭根据对电话来访者的性格的判断,选择了一针见血。
“你为什么不认为,是你自己害怕他的答案,不是你想听到的那个?”徐宪瑭:“还是说, 这三个答案选项,都不是你想听的?”
“但他才是出题人,选项从来都该是出题人来给, 而不应该由你来猜。”
时舒的车已经停在徐宪瑭心理咨询所的楼下了, 但她选择了不上楼, 不再继续进行面访。
时舒在电话里说:“我结束咨询。”
-
等夏章桃从咨询所里出来。
她的车仍停在咨询所的车位上, 她上了时舒的车, 两个人开了一辆车,去吃夏章桃喜欢吃的火锅。
热闹嘈杂的火锅店, 环境不算很好。
夏章桃替时舒烫好碗筷, 问她:“所以呢,你刚才怎么就结束咨询了?”
因为,对方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犀利,一针见血。
直击问题的要害。
她如果再多说一句,对方应该就会反问她:
【你这么在意这盒出现在助理背包里的计生用品, 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你的助理吗?】
【还是说,你对他的这层助理身份, 其实已经有了更多的期待?你害怕这种已经持续过一段时间的期待,仅仅是因为一盒计生用品而落了空?】
【你也害怕你习惯且享受的一种生活状态, 又或者说,你和助理的这种相处模式,仅仅是因为一盒计生用品产生了嫌隙与隔阂,从而使这段关系变得糟糕,那些你理想中的,或者你认为还不错的感受,会因此一去不返?】
对方咨询师也会很快得出,那个她自己已经得出的结论:
【你害怕失去。】
……
但时舒说出口的,告诉夏章桃的原因,却是――
“说话挺不中听的,一咨询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判断力。
夏章桃觉得这个心理咨询师还不错,温和又平易近人,让人很快就能够敞开心扉,向他倾诉。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继续就这个叫徐宪瑭的心理咨询师和时舒讨论下去。
她关心的是――
“所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夏章桃:“不像你做事的风格。”
时舒清水涮牛肉,也不裹酱料,道得平淡:“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件事。”
正如那说话不中听的咨询师,所说。
三个选项中,没有她想听到的答案。
她不怕承认自己喜欢谁,但……
她的确害怕失去。
第一个选项:如果他是有心为她准备的。
那么,他到底把她看成什么人了?
而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和默契,这种不被信任的人信任的感觉,让她感觉到了侮辱。
第二个选项:如果他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这个选项不能细究,时舒摇头,接受不了。
第三个选项:等同于第二个选项,也接受不了。
他不是纯吗?
她喜欢的是他的纯粹,他被她撩到落荒而逃的感觉,而不是――这一切只是他裹在身上的一层迷惑。
怎么说呢,这三个选项无论哪一个被确认,她都有可能会失去他,不一定是他主动离开,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就会把他丢掉。
那么不被确认的答案,反而是一种斟酌和缓冲。
夏章桃总结道:“这么说,第一个选项,居然是程度最轻的?听起来,你还是能够接受这种侮辱的。”
清水继续涮着牛肉。
时舒警告性地点头,不忘阴阳她一句:“你也挺会排顺序。”
“那有没有可能不是徐助理准备的?”夏章桃讪笑:“我总感觉他那样的性格,应该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离谱吗?那是他的背包,谁能想到往他的背包里塞盒避孕套?陷害他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离间我跟他吗?对方知道我哪天要去看他的背包?”
“那就真没有第四个选项了吗?”
时舒手腕撑了下下巴,摇头:“反正我想不到。”
夏章桃:“你都想不到,我更想不到。”
夏章桃灵光一现:“那要真是被别人陷害呢?”
“夏章桃女士,请你不要天真。”时舒:“徐鍪腔峋常清洗背包的人,他很细心,没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包里,多出来了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而没有及时清除掉。那不是他的作风,不符合他的性格特征。”
那他会在她发现的第一时间否认,而非默认。
而且。
她并非随意给他扣帽子。
她有证据链。
那盒避孕套还和她经常抽的同款女士烟,以及她惯常服用的同款安眠药摆放在一起。
多么有心的行为?
多么细致体贴的助理?
多么讽刺。
“也是。”夏章桃被她的证据链说服了,筷子上的牛肉裹满麻酱,说:“嗯,是我看错他了。”
筷尖用力一按,戳穿整颗虾滑。
时舒不沾任何调料,咬一口,说:
“还有我。”
-
天气渐暖,春装褪去。
城市换上了单薄的夏衣,热情的石榴花在街头盛放出火红,向日葵、绣球花、格桑花……还有大片大片的粉黛,都是澜城这座城市的城市之花。
现代化建筑风格的大楼,高耸林立,窗外是美景。
窗内,徐鲎在工位上,做PPT。
嗯,他还在做PPT。
他有做不完的PPT。
高博今天下了个晚班,临走前,他步子顿了下,抬手敲敲同桌的实木桌子:“去不去喝酒?”
徐霾幌胗Ω度魏稳耍骸安蝗ァ!
“是喝酒不做PPT?”高博想了下,问:“还是做PPT不喝酒?”
徐龀聊片刻:“……走吧。”
……
高博开的车,徐鲎在副驾上。
早在车子开出公司,第一个拐弯上外环高架时,徐鼍椭道这是去哪儿的方向了。
他太熟悉通往西山的这条路了。
徐龊芸毂悴碌搅烁卟┑挠靡猓他没拒绝。
高博也知道徐鼋邮芰怂的用意。
他于是问:“为什么不说,是我给你的?”
“没给机会。”
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另外――
“也没意义。”徐鏊担骸八出现在了我的背包里,这么久了,我要怎么才能完全撇干净关系?”
他不是没想过跟她解释。
事实上,他不愿意她误会他一分钟。
他想了很多条说辞,但这些理由都站不住脚。
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要怎么说服她?
她只要反问一句话,就会堵得他哑口无言。
【所以你说那么多,你还是没解释清楚,它为什么会在你的包里?既然不是你准备的,你为什么不丢掉?你别说是故意等我发现?】
不管是别人交给他的,还是他自己购买的,总之,出现在了他包里,就是他的默许和认同。
在她的气头上,他去对她讲一堆站不住脚的理由――
“我会被扫地出门的。”徐龅贸鼋崧邸
“你还怕被扫地出门?”高博阴测测地刀他一句:“你又不是第一次。”
“我以为你挺有经验。”
“……”面对高博的打趣,徐龅姑徊生什么不适,他实话实说:“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外公去世,被迫离开老城区的宅子时,他那时候的年纪尚小,懵懵懂懂,还没有完全理解,什么是在乎。
因为不懂得什么是在乎,所以不害怕失去。
离开游泳队时,游泳队里没有他在乎的人。
因为不在乎,所以也不害怕失去。
而现在,他第一次有了在乎的人。
徐鋈缡邓担骸拔也幌胧去。”
-
车子停在西山,将军门外的停车位上。
徐鼋饪安全带,看了眼旁边车位上停着的车,她最近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他默了一瞬,自顾说:“她不一定想看见我。”
高博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说:“你想见她,不就行了?”
徐龅阃罚骸班牛是这样。”
董助说的没有错。
等她愿意见他,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他害怕面对被她扫地出门的结局,但……也总得去面对。
既然喝酒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递给他的理由。
“那酒还喝吗?”高博问:“还是你就这样去?”
徐鏊担酒还是要喝的。
他总得有句开场白。
高博点头,表示理解。
高博在自己的院子里招待徐觥
他有自己的独栋别墅,但他很少有值得邀请到这儿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在外面完成了感情维系。
他因此取了酒柜里最贵的一瓶酒,他也提前交待过厨房,备好了招待徐龅耐聿停还算是挺丰盛的。
不过,徐鲋缓退喝了一杯,就放下了酒杯:“我喝好了,谢谢款待。”
“……”感觉到错付一场的高博,挑眉:“就一杯?”
“嗯。”
徐龅阃罚表示,喝了就行,喝多少不重要。
“下次再和董助畅喝。”
高博笑了笑,给自己又倒上一杯,打算独酌。
“你喝过酒吗?”他问:“不会是第一次喝吧?”
高博不了解徐龅木屏浚这会儿突然也有点担心。
他第一次喝酒,如果酒量浅,误了事,那就更说不清了,这事儿,毕竟他们都不无辜。
徐觯骸安皇堑谝淮巍!
徐龀吻澹董助不需要为他担心。
他清楚自己的酒量,在明确过自己的职业生涯,是要到企业里面走职场这条道路之后,他刻意练习过他的酒量,只不过作为总裁助理,平时需要喝酒的场合其实很少。
“能喝多少?”
“我没醉过。”
高博:“……小看你了。”
徐龅阃罚骸澳俏易吡恕!
“嗯。”
待徐銎鹕恚他今天只穿了件白色衬衫,他仍旧将洗刷得干净的双肩背包背在身上。
“你还背着包去?”高博:“背包也有错?”
“背包没有错,错的是人。”徐鲋V氐氐懔讼履源:“但道歉总得带着诚意和态度以及……”
“以及什么?”
“以及规划和打算。”
背包里装的是他的诚意和态度。
规划和打算。
“对了。”
待徐鲎身,高博看见他过分优越的背影线条,突然又叫停了他的步伐。
徐鎏到身后先有玻璃酒杯磕在桌面的声音。
随后,他身后才响起高博清冽而冷沉的声音:“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教你游泳吗?”
第59章
高博问的是, 最初时舒以为徐霾换嵊斡灸腔岫的事情。也就是徐龈崭粘晌时舒的助理不多久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教给他游泳这项生存技能。
以及徐鱿嘈牛 凭借高博董助的实力, 他也一定知道的是――
她后来知道了他对于游泳存在一些心理障碍之后,仍然答应了他的请求,帮助他去做游泳恢复性训练。
再到后来,她知道他身上具体经历的那些事情之后, 她又劝说他,这游泳不一定要继续下去。
这整个过程中,她对他的好。
对他的付出, 不计回报的。
他知道, 这一切, 董助都会知道。
当然, 徐鋈缃褚丫不再受这个困扰。
托她的用心, 托她的福。
因为在她的帮助下,他已经战胜了过去, 解开了心结, 如今也能够和她畅快地比赛一场。
她曾经说过,她是希望他遇到溺水的情况时,有自救的能力,而不是要把生还的希望交到别人手里。
徐龊罄刺许叶霖秘书讲起她父母的事情时,也曾经想过, 应该是她父母的事故给她留下的遗憾,让她不希望身边再有人因为不会游泳, 而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这也是,他当初鼓起勇气, 恳请她帮助他做游泳恢复性训练的原因。
他不希望自己会加深她心中的遗憾。
但这会儿,高博突然提到这件事情,徐鲈俅位匾渥诺背跣硪读孛厥楹退说过的,已故的董事长夫人,是将生还的机会留给了高博。
徐鲆虼酥匦滤伎颊饩浠埃突然也读出了别的含义:“是因为董助,不会游泳吗?”
空气中闻到花香的味道,是盛开在高博院子里的芍药,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只此一种,很容易辨别。
他的院子里空旷僻静,古朴而典雅。
只栽种着芍药,这一种花。
高博肯定了他的这个猜测,说:“嗯。”
高博董助是个寡言的人,他从未在任何场合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事情。想着他一定很多时候感觉到了困苦,徐鲇谑峭O吕矗等了他一会儿。
徐雒豢口主动问他更多,徐鲆裁蛔过身,他就这样背对着他。
他想,之所以高博董助是在他转身之后才喊了他,那他便是以这样的背姿和倾听方式,最为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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