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泽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平复下来,毕竟眼前的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刚才他在屋里想了许久,他不能去问连翘,但他可以来警告陆瑛,警告他离她远一点。
他做了老半天心理建设,敲开了门,却在看到陆瑛的一刻又有些怂了,此时他背对着陆瑛,不停地深呼吸调整着情绪。
陆瑛望着他上下起伏的肩膀,耐着性子又问:“你到底有……”
“我看到了。”梁泽猛地转身,一步跨到陆瑛面前,双眼里有簇星火子,看得出他还在努力克制。
话说的没头没尾。
陆瑛大脑不停地提醒他耐心即将告罄。他眉头一拧,不爽的程度肉眼可见地增长,眼神却依旧是淡淡的,压着脾气问:“看到什么了?”
梁泽双往前跨了一步,几乎贴着陆瑛,双眼寸步不移地盯着他,低吼道:“我看到连翘早上从你房间出来,她根本不是今天早上回来的!”
陆瑛明白了,朝梁泽了然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其实梁泽再具压迫感的逼近,对陆瑛来说都无任何影响,他只单纯的想拉开点距离。
陆瑛不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向他解释,更不觉得梁泽有立场来质问他,但被梁泽这一闹,他反骨忽然就刺了出来,轻笑一声,反问道:“所以呢?”
梁泽本来就怀疑,陆瑛这一反问简直是给他认定的事情上又戳了个章。一股火蹿起来根本压不住,内心滋味难受,原地转了好几圈,咬牙切齿:“你们干什么了?!”
陆瑛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故意道:“干什么?大概是你认为的那些?”他反感一天到晚的儿女情长,索性气下梁泽,以后也别再为连翘的事来烦他。
他只想气一下梁泽,结果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陆瑛还在得瑟自己干的漂亮,忽然一道疾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躲开,也没完全躲开,梁泽手骨节撞到他左侧下颌骨,发出“嘣”地一声。
梁泽愣了一下,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然而就在他怔愣的一秒,陆瑛反手朝他脸上就是一拳,力气之大,梁泽连着退了好几步,脸颊瞬间浮现出几条红印子。
梁泽捂着脸,牙齿咬的嘣嘣响,脸颊被咬的绷出几道紧实的肌肉,双眼猩红盯着陆瑛。所以的犹豫顾及都没了,也顾不上脸颊上的疼痛,梁泽手脚并用,操起拳头朝陆瑛冲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靠近,陆瑛一个快步,手一伸,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梁泽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前倒下,陆瑛手又一转,把即将倒下的梁泽翻了个面,单臂反扣在背后。
“可以了,我没空陪你疯。”陆瑛在他耳边警告。他没想到梁泽还会动手,果然是年青小孩。
梁泽挣扎着想转身,却被陆瑛紧箍着根本动弹不得。“放开我!”梁泽又羞又躁,疯狂转着另一只胳膊,两腿乱踢,急的脸上的几道红梗越发血红。
陆瑛根本不搭理他,把他拖到门口,把门打开,就将人扔了出去,正要转身,看到院子里的一群人,对上连翘望过来的视线,他动作一顿,下一秒,毫不犹豫,关上了门。
梁泽被甩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撑着大腿站起来,还要转身找陆瑛算账,一抬头看到三个人站在堂屋的台阶上,三脸惊悚地望着他,有人还张着嘴,明显是在说话,被忽然打断后吓到的样子。
梁泽脸色一收,换上笑脸,拍了拍衣服,朝他们走去,边走边说:“我和陆瑛哥闹着玩呢,是不是啊,陆瑛哥。”他冲着陆瑛房间大吼一句,又咧着嘴,冲那群人笑。
陆瑛并没有回应他,他脸上的伤早就将他出卖了。
连翘茫然地看着梁泽,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他受伤的地方,担心道:“真的没事吗?”
梁泽抬手一碰,疼的“嘶”了声,几人跟着都缩了下脖子。
梁泽表面不以为然,心里却紧得很,笑了笑,说:“没事,真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连翘根本不相信梁泽的说辞,作为老板,实觉尴尬,只好说给梁泽去拿药,然后就往后院跑了。
连翘一走,吴婧看着梁泽,想起她和连翘在房间里的谈话,瞬间点燃了一颗八卦的心。
“你们为什么打架啊?该不会是为翘翘吧?”吴婧双眼闪着光,话刚落,郑远堵住她的话,神情严肃地对梁泽说:“你们住这里,虽是客人,但也别给翘翘和爷爷奶奶添麻烦。”
郑远这一下把梁泽说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低下头,像犯错的孩子,说:“知道的,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姐姐为难的。”
郑远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先走了,翘翘出来,你和她说一声。”然后拉着还想扒的吴婧走了。
梁泽乖乖地点头,目送两人出了院子。
两人回去的路上。
吴婧依依不舍,神神叨叨:“我觉得他俩都喜欢翘翘,所以才打架。”
郑远:……
*
陆瑛被这么一闹,也没了休息的心思,他拿冷毛巾敷了敷脸,就坐着看项目材料。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连翘那倒霉的养老项目,竟莫名担心起来,手里笔一扔,靠向椅背,长叹了一口气。
连商业天赋的天才都叫难,空有一腔热血的连翘好像就情有可原了。身为投资人的陆瑛忽然就爱心泛滥,心想,既然她还有热血,那他帮扶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陆瑛这么想着就做了。
晚饭时氛围并不是很好。
打架的两人人互不搭理,当然平时两人说的话本也不多,但今天格外低沉。连家两老看到他俩时,吓了一跳,问来问去,两人都躲躲闪闪,都说是撞的。
坐在一边的连翘,有苦说不出。
直到晚饭快结束时,陆瑛忽然放下碗筷,看着连奶奶问:“奶奶,您买什么保险没有?”
一桌人都看向陆瑛,惊讶于一个在饭桌上从不说话的人,今天居然拉起了家常?
反常到让人惊愕,但连奶奶还是对陆瑛偶尔的热情给予了更热烈的回应。
连奶奶自嘲笑笑,说:“我们老人买什么保险啊?我和你连爷爷,在村里教了一辈子的书,也就那点退休工资,保险那都是你们城里人搞的东西吧。”她莫名觉得陆瑛话里有话,又问:“怎么想到跟奶奶聊这个?”
陆瑛浅浅一笑,余光朝旁边瞟了下,发现连翘听的很认真,就是表情像受到了惊吓,惊诧到难以形容。
他看向连奶奶说:“就是忽然想到了,现在买保险会送旅游券,您和爷爷倒可以买个,一起出去转转。”
连奶奶一听,乐了:“还旅游呢,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我儿子家。”
陆瑛余光里看见连翘表情稍稍松动,眼睛忽然一亮,有种恍然大悟,柳暗花明的感觉。他笑了下,对连奶奶说:“很多办保险送的旅游都很不错,针对性很强,老年人就是老年团。”
他还想再强调一下,忽然“啪”一声,连翘手往桌上一拍,倏然坐直身子,盯着陆瑛的两眼放光,然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一声:“有了!”
陆瑛:吓我一跳。
这就懂了?
第28章
点到为止。
陆瑛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露了一个老父亲般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浇灌的花骨朵茁壮成长成为一朵美丽的玫瑰。同时,也对自己的操作感到满意。
他从没带过创业者,唯一受过他指点的就是那极具商业天赋的种子选手,而且他也只是稍稍提点一二,像这样就差直接把解决方案递手上的,还是第一次,要不是看她腾半天还在原地打转,他才不会管。
这种创业辅导,没个十几万真拿不下来,陆瑛在内心称赞自己真是个活雷锋。
陆瑛自我感动完,心情舒畅,就准备去院子转转。他刚一动,忽然一只药膏闪现在他眼底,陆瑛微微一愣,顺着覆在药膏的手看上去,就撞进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像浩瀚漆黑夜空中闪耀的星辰。
陆瑛又是一愣,忘了去接。
他其实一直觉得连翘的眼睛透亮干净的像一泓纯净的泉水,看一眼,就好似那股泉水缓缓淌过全身,驱走了所有的阴霾,洗净了一腔浊气。其实他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但他也一直不承认,因为他认为那纯澈多少也有点缺心眼。
见陆瑛也不动,连翘往他怀里推了推药膏,嘴角噙着笑,小声说:“别再打架了。”
一下午的时间,连翘不是在想项目就是在想怎么能跟陆瑛说些什么。话要是说重了,得罪了客人,不说又显得不关心客人死活,左右都不是人。
她下午好几次蹭到陆瑛房间门口,想以送药的名义慰问一下,徘徊了大半天,犹犹豫豫,还是没敢敲门。
关键梁泽也不告诉她他们为什么打架,只说是他自己的问题,和陆瑛无关,这就让她更蒙圈和自责了。
好在她还是想到了办法。其实她多少也摸清了陆瑛的脾性,只要当着爷爷奶奶的面,那人肯定不会发火的。
这不,现在不就好好的么。只是不知为何一直盯着她?
连翘被陆瑛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药,慌张地指了指他下颌处还有些红肿的地方,说:“记得擦药。”
陆瑛眼睫忽然一颤,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收回视线,垂眸瞥了眼那管药膏,接了过来,淡淡回了句“谢谢”,起身就往院子里去了。
所以,这到底听懂了没?陆瑛想着,回头看了连翘一眼,如同老父亲似的轻叹了口气。
梁泽一直看着两人,眸色越来越深,最后凝结起一层灰色的网,将他明亮的眼眸深深在埋在里面。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连翘对陆瑛宽容,下午连翘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刚又见连翘低声下气去讨好,梁泽心里更是窝火的不行。
在他看来,陆瑛就好比会哭的孩子,只要一哭一闹,就会招来更多关注和关心,而他就是那个不会说话,永远得不到关心的孩子。他觉得不公平,所以他也想引起连翘注意,然而对连翘一个冷脸都摆不出来。
这也就罢了,刚才两人那样,梁泽怎么看都有种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意思,如果要真是那样,他也放心了,关键就是他明明在陆瑛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点东西也根本藏不住。
所以,如果要真是他想的那样,他该怎么办?卷铺盖滚蛋么?梁泽用那灰色暗淡的眸子看了眼连翘,恨不得现在就表个白,把人抓在自己怀里,然而最后还是怂怂地放弃了。
*
陆瑛大发善心地帮扶连翘后,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她,那认真的态度都让人以为那是他自己的项目。
不仅如此,他像是着了魔,总想得到点什么反馈,宛如一个诲人不倦的教师。
然而连翘那边一连几天都没动静,好几天了,还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一副不喜不悲又天然傻乐的样子。
好几次吃饭的时候,陆瑛都想问她到底有没有去联系保险公司,别整天盯着旅行社,盯出花来也不会有结果,然而每每欲开口,就被自己那要命的面子给憋了回去,心想帮扶一下已经够给面子了,还要他亲自过问执行过程,那也太low,太不符合他顶级投资人的形象了。
所以,陆瑛开始通过观察连翘的表情来推断进展,结果就总结出四个字——毫无进展。
瞎忙不说,连翘还回来的越来越晚,前段时间还好,晚饭前都能回来,这几天到八点才回,今天已经过了九点,还没见个人影。
陆瑛在院子里转悠一会,又去门口站了一会,完了回到房间像兔子一样听外面的动静,结果院子里安静的像另一个世界。
到底有没有进展?陆瑛都替连翘急。
夜里过于寂静,陆瑛忽然不安起来。脑海里闪过李总油腻的一身肥膘和连翘不情愿的眼神,心脏紧紧地抽了一下。
那姑娘不会又犯傻吧?陆瑛忽然紧张起来。
毕竟保险公司那帮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且他也不可能次次都及时出现。别人创业她也创业,怎么就她那么多事?陆瑛继而开始坐立不安,一会俯在窗口张望,一会看手机,最后实在忍不住,抄起外套就出了门。
九点多的连家村,老人小孩子睡下了大半,一排院子大门紧闭,黑漆漆的。通往村口的小道上,孱弱的路灯光照下来,堪堪只能点亮灯杆下一小块地方,那团灯光下,只见一个黑影下一闪而过,一眨眼就跳跃到另一簇亮处,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连翘正坐在回村的车上,喜滋滋的。她今天终于搞定了保险公司,高兴到不能自已,身体兴奋地跟着车身摇摆,嘴角都翘天上去了。
连翘那天很精准地领会了陆瑛的意思,简直茅塞顿开,她回去又一琢磨,就稍微做了些调整。
为了能让合作快速落地,连翘决定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跟保险公司合作,为办理保险的老年用户免费提供一个月的康养体验,不仅如此,她还给自己的康养村庄买了保险,这一来,好几家保险公司都同意了合作。
这几天她就往返处理合作的事宜,事情一多,回去的时间就越来越晚。今天总算搞定,明天体验套餐就能上线,她的事业终于跨出了实实地的一步,连翘想着,眼睛笑的眯成了线。
连翘很想感谢陆瑛,要是没他那句无心插柳的话,她现在肯定还在埋头痛苦。
而且她这几天经常会产生一种错乱的感觉。难道叫陆瑛的都会投资?两人都叫陆瑛?会不会……连翘每每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然后立马收住漫无边际的遐想。
这会她正在想要怎么感谢陆瑛,车就到站了。
连翘哼着小曲,像个欢乐的兔子连蹦带跳地跳下车,由于太兴奋,她走路都是带飘,恨不得当场跳个舞。
刚往前跳了两步,连翘看到前方的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盯着前方,揉了揉眼睛。
这么晚坐这里干什么呢?连翘怕自己看错,又眯着眼睛仔细瞧,直到确认自己百分百没看错,才稳了稳心绪,走了过去。
陆瑛双手插兜,坐在村口树下的石凳上,一身黑衣,像个雕塑,已然与这黑夜融为一体。连翘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垂头在看什么,黑夜黑衣大树,连翘觉得他全身写满了忧郁。
陆瑛其实一直都看着来往的车,刚才余光瞟到地上不认识的虫子爬来爬去,就打了个岔,再抬头时,连翘已经朝他走来了。
“陆大哥?”连翘小心翼翼地唤他。
这一叫,陆瑛这才发觉得自己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很诡异。他倏地站起来,不忘仔细打量连翘,确定对方完好无损,脸上还洋溢着残留着的喜悦,心想应该没什么事,他才若无其事地“嗯”了声。
连翘也觉得稀奇,这人大晚上不睡觉坐这干嘛。
她走到陆瑛身旁,问:“你在这干嘛啊?”她问完朝四周扫了圈,也没看见其他人影。忽而又想到刚才忧郁的一幕,心里猛然一惊,这大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连翘思维不受控地发散,在还没有更可怕的事件出现时,听到陆瑛淡淡的声音:“我散步。”声音淡到被夜风不到一秒就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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