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失望的还有钟文姝,看着局长和王军义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虽然吧,她也知道希望不大,但是万一真的能给敏敏弄来个工作,那不就开心了嘛。
敏敏还不得把自己当祖宗供起来?
可惜了。
贺实一直分了一丝注意力在钟文姝身上,自然没有漏掉她的小动作,这一刻竟是诡异地懂了钟文姝的心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今日派出所值班的也就贺齐二人,室内安静,那声轻笑也就不轻了。
钟文姝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贺石头绝对是在笑自己,背着齐二用不轻的力道在贺实腰上掐了一把,贺实脸上的笑意变成了龇牙咧嘴的疼意。
齐二看得清清楚楚,不客气笑出了声。
到底是严肃的地方,不适合说儿女情长。
钟文姝为今日的鲁莽,郑重向贺齐二人道了歉,并约好下班等贺实来接自己,就蹦蹦跳跳走了。
“兄弟,你这对象有点意思啊。”说实在的,齐二有点羡慕。
贺实没说话,拍了拍齐二的肩膀。
他得抓点紧了,怎么也得把对象这个身份坐实了。
小姑娘可是好多人惦记着呢。
这边,钟文姝回到供销社,看着关月脸上暧昧且八卦的笑,她凑近了些,在关月耳边道:
“我带他去见隔壁胡同的哥哥了,他们相处的很愉快!”
关月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
小姑娘可以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一找就是俩?
有点羡慕。
她一个都没有。
也不知道能不能学点经验......
关月的意思,钟文姝自然不知道,她只以为关月是来了兴趣。
毕竟这眼神她熟悉,胡同口三人组经常这样。
“仔细说说?”关月四处看了看,确保没人听到。
“刚刚你见着的那个是我大院里的邻居,我懒得搭理,就一次性把麻烦解决啦~”
好叭,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关月真的好奇死了,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让凡事不往心里去的小姑娘眼里盛满了光。
但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多嘴会惹人厌,再加上陆续有人来买东西,关月也就没再多问。
钟文姝颇为可惜眨巴了下眼睛,她还想多说两句的,结果人家不问了。
还怪难受的嘞~
当然啦,难受的人没难受多久,好奇的人也没好奇多久,两人走出供销社大门,就看见了一身便服的贺实在等着了。
关月见此,抽出被挽住的手臂,挑挑眉示意钟文姝快去。
钟文姝也不矫情,朝关月挥挥手,就跑向了贺实。
日光还盛,让小姑娘下意识眯起了眼,麻花辫在身后一跳一跳的,皮肤白得好似能反光。
跑向自己的步子有些快,可以看出主人的好心情。
贺实脚步千斤重挪不动半分,感觉心中有什么就要溢出来,尤其是小姑娘在距离自己两步远停下了脚步,笑弯了一双眉眼。
他看见小姑娘唇齿张合,她说:“贺石头,你来啦!”
他怎么回的来着?
哦,他说:
“姝姝,我们处对象吧。”
很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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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小姑是个追求浪漫的人,早些年家中还有她留下来的国外小说,那些情情爱爱是钟文敏的最爱。
钟母不让姐妹二人看,把书藏了起来。
但是不管钟母藏在哪里,钟文敏总是找得到。
斗智斗勇下,钟文敏看书速度极快,看完就躲在被窝里讲给钟文姝听。
后来东西被处理掉了,她干脆自己编。
钟文敏很有说书的天分,生涩难懂的文字在她的口中总会变得有趣。
照堂弟钟文南的话说,要是钟文敏将努力用在学习上,何愁考不出好分数?
而多年的听书经历,钟文姝自然也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
或许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有花瓣落在自己头上,他轻轻拿下,递到自己眼前,说自己比那花还好看。
也或许会在胡同口那颗见证过历史的老槐树下,他害羞但是无畏地拉住自己的手。
平淡一点,或许就在父母的见证下,两人看着彼此红了脸。
可是当耳根发红的贺石头,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顾他人的眼光,对跑得额头出汗的自己大声开口的时候。
她觉得,地点、方式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当“他”是那个特定的人,那怎么样都好。
所以,这一晚一向睡眠极好,几乎沾枕头就睡的贺实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还会笑一声,硬生生让同宿舍的齐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默默裹紧了因为太热,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踹下床的小被子。
而这一晚,钟家耳房的灯很晚才熄,桌上有一张字迹未干的信,那上面写着:
“敏敏,有一个好消息,我要第一个告诉你。
我和贺石头建立了良好的革命同志关系,并且很有信心完成最终革命任务。
没有咱们之前说的那些场景,但我还是特别开心。
他在供销社门口那个大树下,问我要不要处对象。
敏敏,你知道嘛!我当时心跳特别快,马上就要蹦出来了。
我记得你说过,一定要看他的眼里有没有我的影子。
我看了,有的。
只有我。
不出意外的话,等明年咱们满十八岁,我就要嫁人了。
到时候,你必须回来送我出嫁。
敏敏,好久不见,我有点想你。”
落款:
姝姝给敏敏的第一封信。
第13章 若有似无的忧伤
钟文敏收到信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地里的活已经不多了,村里人都开始准备猫冬事宜,钟文敏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下乡已经快五个月,钟文敏半点都没适应下乡的生活,挣的工分根本养不活她自己。
也幸好是手里有钱,再加上家里每一个月都有钱寄过来,不多,五块八块的,但终归是让钟文敏的心安定不少。
知青点的屋子不大,五个女知青挤在一张炕上,炕头有一个自己花钱打的柜子。
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不对,也有,至少钟母给钟文敏缝的那条装钱的内裤,钟文敏捂得死死的。
谁也不知道钟文敏有一条从来不洗,当然也不穿的满是妈妈爱的内裤。
内裤瞒住了,信却是不成,毕竟那短短几行字钟文敏哭着看了好几遍。
连信封里的两块钱也没管。
一旁的一个女知青犹豫半天还是开口:“文敏,你还好吧?”
钟文敏吸了一下鼻子,嗡声回答:“没事,我就是想家了。”
“多好啊,你家里人还念着你。”不像她家,只当她这个女儿死了。
钟文敏红着眼睛笑了一下,没接话,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开口的知青是个自怨自艾的性子,钟文敏不太喜欢。
也不怪钟文敏,毕竟地里的活已经很重了,身旁还有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妹子,谁能喜欢?
最重要的是,这妹子不好看。
家里的妹妹虽说也矫情,但至少不会像这个同屋知青一样,人站在她旁边就觉得满心悲伤。
想起钟文姝,钟文敏鼻头又酸了。
想哭。
果然是和丧气的人待久了,自己都矫情了。
摇摇头,钟文敏起身拿起钢笔趴在了炕头上。
“文敏,你做什么?”
“给我妹妹回封信,你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这信是你妹妹寄的呀?还有钱,你妹妹真好,不像我......”
丧气女知青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另一个知青拉走了。
人家的意思都很明显了,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见人都走了,钟文敏拿起笔,刚写下“姝姝”二字,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说自己在乡下过得不好?
说这张比家里只大了一点的炕上要睡五个人?
说自己晒黑了不少?
说自己因为不会用镰刀受了伤,腿上留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疤?
最后,钟文敏收起了钢笔,认真折起来那张只写了“姝姝”的信纸。
下次,下次姝姝寄信过来的时候,她一定回信。
钟文姝等了一个月,都没有接到敏敏的回信,跟贺实抱怨了好几次。
贺实算是和她们姐妹一起长大,又长了小姐俩五岁,再加上职业的特殊性,贺实其实很细心。
最后,他只告诉钟文姝:东北那边已经下大雪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钟文姝接受了这个理由。
听说东北那边的雪能掩住人的膝盖,就算敏敏有两条大长腿也无济于事。
毕竟敏敏娇气又矫情。
于是钟文姝成功抛开了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伤感,又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姝姝。
转回皇城根底下的鹁鸽胡同,依旧是家长里短热热闹闹的日子。
钟文姝的洗脑很有效,王军义再也没有主动找过她。
不管王婶子有多气,总之钟文姝心情很好,见着人了也会笑眯眯打招呼问声好。
看着钟文姝蹦蹦跳跳的背影,再加上贺公安来得愈发频繁,王婶子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两人是成了。
但她还是没放弃,只要没结婚那就不作数。
没办法,她家男人是钢铁厂最普通的工人,钱赚不了多少,人脉也没有。
她自己也是个没工作的。
眼见着翻过年,小儿子王仁义年龄也到了,若不能攀上钟家,那怕是也只能下乡了。
钟家是他们能找到最大的靠山了。
“有的人啊,心太高,以为全天下就他儿子最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李桂花,嗑着瓜子倚靠在自己门前,鄙夷地看向王婶子。
“李桂花你指桑骂槐说谁呢?”王婶子满肚子的气不好向小辈发泄,对着贱兮兮的李桂花自然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李桂花也不恼,还弯腰捡起不小心掉落的瓜子皮,才慢悠悠道:
“骂你啊~”
王婶子脸色铁青,但自认是个文雅人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于是话语权又被李桂花夺了去:
“我说王家的,你那宝贝大儿子还不如我家宝来呢,也不知道你咋养的。”
长得人高马大,性格犹犹豫豫,特别听妈妈的话。
她要是钟文姝,那也看不上这样的不是?
“我家军义怎么了?人民教师,是教书育人的,总比你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好!”
李桂花不生气,毕竟这话没错,她家宝来确实没有工作,在外人看来就是游手好闲的,但私下里怎样她这个亲娘最清楚了。
别说有的没的,有钱能吃饱才是王道。
“是呢是呢,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最听妈妈话了。”话落,李桂花就像是要找个认同,对着正房那边大声喊了一句,“姝丫头,你说是不是啊?”
钟文姝听两人拌嘴正听得起劲儿,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谁让李氏桂花多年的经验在这儿,眼一瞥就知道哪个犄角旮旯藏着个人。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钟文姝索性露出个小脑袋,笑眯眯道:“桂花婶,您这都发现我啦?”
梨子事件以后,李桂花在钟文姝这儿的地位,已经成功从“李婶子”上升到“桂花婶子”。
你还别说,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叫着自己,还怪好听的。
于是,不管和钟家关系怎么样,李桂花坚定将钟家小闺女划到了自己的阵营。
见着盟友很给自己面子露了头,她很开心道:“是呀,那么俊的小丫头,想不发现都难!”
钟文姝露出一个“你真有眼光”的笑,然后开始回答李桂花的话:
“听妈妈话多好啊,我就听妈妈的话。”还配合得伸出一个大拇指,“我妈说贺实是好人。然后我就听妈妈的话和贺实处对象了!”
沉默一瞬,李桂花的笑声响彻整个五号院,直把王婶子臊得躲回了屋。
笑够了,李桂花还颇为可惜。
这小闺女,她也有点想拐回家呢。
第14章 要生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才刚进十一月份就冷得不行,中旬的时候更是直接下起来雪。
大姐钟文婷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约莫也就是这半月的功夫。
钟母现在是半分眼神都离不开大闺女,没办法,医生说了,胎儿有些大,随时都会早产。
这下,钟家唯一一个闲人钟文南被钟母指挥得团团转。
像是买菜跑腿什么的都是他的活,还有院子里的雪随时都得扫一扫,万一摔一跤是要出大事的。
后院四户人家向来是各扫门前雪,也就是钟于两家姻亲,帮忙是顺手的事儿。
当然了,于成海下班后就会把扫雪的活接过来,让在家憋了一天的钟文南出去晃荡晃荡。
冷兮兮的,能去哪里晃荡?也就只能骑着二八大杠接钟文姝下班。
这样的日子不长,初雪十天过后,钟文婷发动了。
天还没亮,钟文姝被屋外嘈杂的声音吵醒,一个激灵,快速穿好衣服就往于家跑。
钟父还有南北两兄弟早就在于家门口等着了,没敢进去怕不方便。
钟老爷子虽说身子硬朗,但到底岁数在那儿,比不得年轻人动作快,还没出来呢。
钟文姝刚想进去就看见大姐夫于成海抱着嘴里喊痛的钟文婷出来。
钟母拿着东西跟在后面,大嫂王兰也在。
于父也将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三轮车推出了院子等着。
“爸,你下来,我骑。”于成海也顾不得什么,放好媳妇,就一屁股将想逞能的老父亲从座椅上挤了下去。
于父差点没站稳,想骂儿子,但也知道不是时候,儿媳生孩子是大事。
钟父连带着三姐弟想做点什么又怕添乱,就只能围着三轮车搓手。
好在钟母是个伶俐的,照顾已经疼得冒汗的大闺女,还不忘开口嘱咐:
“他爸你熬去点米粥,文南骑车带着你于叔一起来,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话还未落,于成海蹬着三轮已经到了胡同口。
剩下的人也都动了起来。
一早上的兵荒马乱,钟文姝又担心大姐的情况,上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惹得关月看了她好几眼,
“怎么了你?”
“我大姐在医院生孩子,现在啥情况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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