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
顾岁安嘴上骂骂咧咧,动作却不敢有一秒的耽搁。
直到——
她听见身后传来江以臣与人通话的动静。
房门大敞着,说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顾岁安悄悄竖起了耳朵。
那许多的专业术语她听不懂,却在里面敏锐地捕捉到了电商两个字。
她一下就联想到了那天桌上的策划案。
这下桌子不擦了,沙发也不整理了。
顾岁安踮着脚尖扒到门边,偷听得明目张胆。
江以臣一扭头,就直直对上了她呆呆的眼。
他随手把手机丢到床上,“有事?”
顾岁安斟酌再三,还是问他:“你……没选医疗服务那个项目吗?”
蝴蝶效应下,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提前了。
那么顾岁安就必须确保,江以臣要做出和上一世同样的选择。
江以臣漫不经心地,“没选。”
“为什么?!”顾岁安没控制住,音量一下子拔高了。
她甚至走到江以臣身前,焦急地仰起脸,就差没揪他衣领警告了,“你知道那个项目前景有多好未来会有多赚钱吗?你知道它是你……”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江以臣这次不准备轻轻放过了。
“知道什么?”他眸中带上一抹正色,更多的却是严肃的审视,“我经手的项目,你为什么要这么操心?”
“医疗服务将来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你连策划案都没看过,凭什么这么笃定。”
江以臣很少说这么一长串的话。
明明是在逼问,他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的。
一字一句砸在顾岁安耳边,将她牢牢束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我……”她支支吾吾地,“我们是盟友嘛,我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好啊。”
“盟友?”江以臣扯了扯唇。
“既然是盟友,更应该毫无保留吧?”
顾岁安被他一步一步逼到墙边。
肩胛骨被迫撞上墙,冰冷的同时,还带来一阵微弱的痛感。
“你、你不是也很多秘密瞒着我吗?”
江以臣坦然点头,“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合作,是你求来的。”
“我没了你路或许会难走些,你却是。”
“非我不可。”
这话很残酷,偏偏又是赤裸裸的现实。
顾岁安嘴唇不断张合,始终找不到话来反驳。
指甲深陷进掌心,几乎要划破了皮,尖锐的疼痛让顾岁安眼底都浸了层薄薄的水光。
江以臣还没有收敛的意思。
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触上脖颈,一如那晚在小巷。
“郑想的事,我似乎还没和你说过。”
距离拉近,呼吸间也多了点江以臣身上的浅淡烟草味。
“窃取商业机密,判了三年。”
“时间不算长对吧?但我会让他在里面觉得,每分每秒,都很漫长。”
“你要看照片吗?”
什么照片。
当然是郑想在里面受刑的照片。
江以臣清晰地感受到,顾岁安抖了一下。
她闭着眼,唇色都发白了。
声音也没有了底气,“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就算你要报复我,要解除这段关系,也不行。”
江以臣垂下眸静静看她。
顾岁安却被他这眼神吓死了,顿了两秒,又战战兢兢道:“但红丝绸会所的事,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并且可以保证,对你,会很有用处。”
江以臣缓慢松开手。
他上上下下将这句话扫了个遍,像是在评判这件事的真实性。
“可以。”他道:“现在就说。”
顾岁安只能将盛凌吸.毒.并把红丝绸会所当作固定注射地的事和盘托出。
江以臣方才满意点头。
眼见着男人陷入思考,她再也待不住,扭头就跑回了房间。
而江以臣坐在床沿,听着那道小心翼翼的关门声,慢慢垂下眼。
方才扣着顾岁安脖颈的手张开又合拢。
没来由地觉得烦躁。
他刚才虽然看着强硬,实际却不太敢用力。
一想到顾岁安离开时闪着泪光充满恐惧的眼神。
连抓到盛凌把柄这件事,都显得不是那么让他高兴了。
-
顾岁安失眠到凌晨才堪堪睡下。
她确实是被江以臣吓到了,梦里都是男人压着她冷冷的威胁声。
再醒来,耳畔是一道接一道的门铃声。
顾岁安看眼手机,“居然十点了。”
她直接睡过了头,七点半的闹钟一个都没听到。
“来了!”
顾岁安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往外走。
还以为是快递,一开门,看到提着东西并肩站着的一对男女时,顾岁安直接愣了。
“你们是…?”
男人后退一步,抬头确认门牌号,“这是江以臣的家吗?”
“我们是他舅舅舅妈。”
顾岁安:……
她整个人都被迫清醒了。
手忙脚乱地用手梳理头发,又把门推的更开了些,“他去上班了。”
“您、您们先进来吧。”
两人虽打扮的纯朴,气质却是文静而内敛的。
进了门后也克制地没有到处乱看,手上的包袱靠在墙角,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顾岁安在长辈面前向来是很有礼貌的。
先给两人各倒了杯水,才说:“您先坐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估计是在忙,第一通电话江以臣没接。
顾岁安换完衣服,接着打第二通。
铃声即将结束前,才听到江以臣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
顾岁安冷嗤了声。
她仗着外面坐着江以臣的两个长辈,有恃无恐,“还上什么班,赶紧回来!”
顿了两秒,才慢悠悠地补上下半句,“你舅舅舅妈来了。”
不是自家亲戚,顾岁安原本的打算是简单走个过场就好。
她的房间背对着客厅,往外走时,正好听见两人在沙发上小声讨论着她和江以臣的关系。
“臣臣怎么谈女朋友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呐。”
“这还都住在一起了……”
顾岁安脚步一顿。
她脸上慢慢扬起抹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宽松T恤和牛仔长裤,重新回房间换了身长辈喜欢的素色长裙。
还顺手扎了个侧麻花辫。
“叔叔,阿姨。”顾岁安恬静笑着,“江以臣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麻烦你们再等会儿。”
……
江以臣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坐沙发上相谈甚欢的场景。
他舅妈还握着顾岁安的手,笑得花枝乱颤。
江以臣清了清嗓子,“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三人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
“正好家里没事,就提早一天过来了。”
舅舅站起来,拍拍他肩膀,“瘦了。”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顾岁安作为江以臣的同居室友,多少能感受到。
江以臣在这两位面前,身上那股尖锐冷厉的气息都收敛了不少。
大概,是他为数不多亲近的长辈了。
“在高铁上应该没来得及吃饭吧?”江以臣说:“这附近有家餐馆味道不错,吃完下午我送您和舅妈去酒店。”
“岁岁也一起去吧。”
顾岁安被舅妈拉着往外走,与江以臣擦肩而过时,眉峰轻挑,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深想,一旁的舅舅先叹息一声。
“舅舅知道你这么多年不容易。”
“但你也不能……”他停了停,无奈中又带了点恨铁不成钢,“让人家姑娘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啊。”
江以臣:??
他无法想象这几十分钟内顾岁安对两位进行了怎样恐怖的洗脑,才会让他们根深蒂固地觉得,自己的外甥是个对感情不负责任的渣男。
而之后的饭局也完美印证了这一点。
舅舅舅妈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年纪大了,尽早结婚,不要辜负顾岁安这么好的女孩子。
江以臣无言以对,还是助理打来的电话解救了他。
看着他的身影出了餐厅,舅舅舅妈对视一眼,后者语调里带了点恳求:“岁岁,以臣这孩子从小就不容易。”
“如果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们俩,我们替你收拾他!”
“但就是……千万别抛弃他。”
抛弃。
顾岁安直觉这个词背后代表了什么。
她状似无意地把话题往江以臣身世上引,“我……见过他母亲一回。”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也不知道她和以臣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一次,她只是托我转交一个镯子。”
“而以臣看到之后,很生气。”
她委屈的神色太真,一下就勾起了同情心。
“不怪你,是他妈妈……做的太过分。”
顾岁安这才知道,江以臣,是从出生起就被抛弃的孩子。
他妈妈在生下他后就不知所踪,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是舅舅舅妈和外婆一手拉扯大的。
“五岁那年,他外婆重病需要手术。我们借遍了所有还是凑不齐钱,我和他舅妈就商量着要不要去江家借一点。”
提到这件事,舅舅的脸上有了很深的自责,“被以臣偷听到了。”
“五岁的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查到的地址,自己偷了钱找上门。”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顾岁安问:“那外婆……”
“江家拒绝借款。”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件事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了,“理由是,我的妹妹,以臣的妈妈,仍然在做婚姻的第三者。”
听到这儿,哪怕顾岁安是个局外人都不免冒起了火。
她又想起了那晚在她面前装得楚楚可怜的女人。
那样一张清纯柔弱的脸,心却这样硬。
硬到能够放弃孩子,放弃父母,只为了她所谓的爱情。
舅舅仍在说着,“整个治疗期间,她没有来看过一次,葬礼也没有出现。”
他还想再说,余光瞥见江以臣快步进来的身影,迅速闭嘴。
江以臣在身旁落座,顺嘴问了句,“在聊什么。”
顾岁安看着他与平常并无二致的侧脸,心里想的却是:
有那样糟糕的父母,江以臣这20年。
该是怎么度过的。
第23章
当事人在,自然是不好再讲这些过往的。
吃过午饭,江以臣开车送两位长辈去酒店。
路上听他们闲聊,顾岁安才知道。
一个月后,是江以臣外婆的忌日。
她悄悄往旁边扫了眼。
男人握着方向盘,正视前方,神情自然,情绪并没有因为提起这个特殊的日子而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舅妈眉开眼笑的。
“是你表弟,考上了江新大学。”
国内顶级学府,没有家长不会为孩子考上这所学校而骄傲。
“所以我和你舅舅就商量着,提早过来,把那老房子收拾一下。”
“再住个两三周的,房子里有点儿人气,你表弟他到时候过来也舒服。”
慈眉善目的长辈,顾岁安的态度也热情。
她在前座小学生一样乖乖举手,“那我申请做表弟的临时导游,开学了带他好好逛一逛。”
毕竟顾岁安的学校和江大只隔了几条街的距离,大学四年,早就把里面有几条岔路都摸熟了。
前后座一片欢声笑语,唯有江以臣一言不发。
安静的驾驶座仿佛被无形的墙给隔开。
直到遇到红灯,车子在停止线前缓缓停下。
顾岁安一拍江以臣的胳膊,“你这个做表哥的也不表示表示?”
有的时候,江以臣真的对顾岁安的社交能力感到疑惑。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明明她在此之前没有和舅舅舅妈见过一次。
却能在几个小时的相处中,熟稔得像是认识好几年。
身旁,顾岁安的眼眸如太阳般明亮,直勾勾的望着他,像是不得到回答不罢休。
江以臣淡淡地“嗯”了声。
他是喜欢少说多做的类型,即便现在嘴上不说,等人真的来了,也一定会竭尽所能地照顾好。
但……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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