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的淡薄豁达他修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修成。不但没有修成,反而对红尘蠢蠢欲动。
他曾经听一个老道士骂弟子,这么多年就和未拜师未闻道一样。
当时他只是听个热闹,觉得凡人之间的叱骂,也很有意思。
现在想起来,这话简直就是指着他脑门骂的。
师他没拜过,可修道,这么多年下来,结果只证明他是个老不修。
修道这么多年,却还是喜欢红尘里的女人。
一下满心的凄凉,只能自己默默吞了。
肩头上靠着的人睡着了,一头径直滑落到他怀里。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将脚上的靴子去了,外袍也脱掉。把被子给她盖好。
一切都已经做好之后,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到了床榻边,仔细的端详她。
桃花幻境里,两人胡天海地,不知天地为何物。后面又有各种各样的事,他看见她各色各样的神情的,恭谨的,端庄的,狡黠的。唯独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她安静下来,有恬静的妩媚风韵。眉目间,没有经过半点的妆点和修饰,就已经透出清灵的美。山根处,还有一小点的痣,无伤大雅之余,生出余外的俏皮。
这样的人,陆风不但不珍惜爱护,反而肆意的驱使。简直让人不解。
不解归不解,他是不允许陆风再对她如何。
他给她再整理了一下被子,坐到了月上梢头。这才缓缓起身回去。
在姑娘房里呆上一整个晚上,即使他有本事,让人无法知晓,可还是过不了他自己这关。
他凭空消失在房内,过了好会,床榻上原本睡着的人睁开一只眼,小心警惕的往外瞅。见到的确面前无人了,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老神仙好哄,但不好糊弄。这么一次,勉强被她糊弄过去了。至于下回怎么糊弄,她也不知道,只能见机行事。
有了这么一遭,曲冉冉不怎么主动往陆风那儿去了。
所以照顾陆风的事,被陆七接手。陆七没有亲自上,毕竟一群男人,自己都照顾得只能勉强见人,就更别说照顾病人。所以陆七托客栈的掌柜,在外找了几个仆妇来负责陆风的起居。
陆风对曲冉冉和卫流锦不客气,对请来的仆妇,却不能这样。
到底是外人,他还要维持着自己平易近人的姿态。相比较他的束手束脚,请来的仆妇可要放得开手脚的多。
陆风的皮相在凡人里头很不错,仆妇们虽然只是来照顾人的,但心还有世俗的爱好。对着好看的男人就在面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有机会不上手占便宜。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要脸面的总是被不要脸的占便宜。
陆风的屁股一天里就被请来的仆妇们给捏了好几把。闹得他除了必要,一律不准这些仆妇近身。
等到陆七来了,陆风发了好大的脾气,陆七也是满脸无奈,“这人也不好请,何况照顾起居,难免有触碰。那只能换男人来了。”
陆风牙关咬紧,“阿冉她人呢。”
陆七眼也不抬,“有事出去了。附近有鬼祟害人,所以暂时让她出去办事了。”
陆七知道陆风平日自诩名门正派,高风亮节,所以这tຊ话都是掐着他的要害去。
这少宗主终究只是面上好看,本性和世上那些自私男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陆风顿时脸色精彩,过了好会,吐出口气,重重的靠在背后的软枕上。
陆七看陆风这般,心里有些痛快,嘴上还是安慰道,“要是少宗主不喜,我再换几个人来。就是人不好找,需要几日。”
这几日的功夫,估计陆风的屁股都能被捏青了。
陆风摇摇头,“算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我这伤应该就能好。”
他沉吟一二,“到时候我们就返回凤鸣山。上回母亲看得出来有些着急,再不回去,恐怕就真的要找过来了。”
上回姚夫人用传言令,即使陆风的嗓音听起来一如既往。但知子莫如母,姚夫人还是起了疑心。
要是被抓住他现在这么一副卧床养伤的模样,恐怕十年都不会放他出门。
“对了,外面有什么消息?”
消息,能有什么消息。倒是有师妹和神仙搅和在一起的消息。这个事弟子们全都知道,可个个都瞒着陆风,哪怕到了他跟前,都不会透露出半个字。任凭陆风头上苍翠欲滴。
陆七摇头,“也没什么消息,要说有什么事,就是最近附近来了一批法僧,为着前段时日厉鬼袭击的事,内外探查了几回。听说这几日要在这儿办超度施食的道场。”
“那时候说不定外面会比较热闹,少宗主要不要去看看,散散心也好。”
陆风没有直接说好或者不好,他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说完了话,陆七就出去了。
两个男人对着,没有什么要事商量,也没什么相同爱好。两眼对着便只是烦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风让陆七去忙自己的事。
过了小会,仆妇送药来了。药是陆七请天字一号房的仙君给开的。凡人的那些方子对他根本没有作用。汤药闻着就是一股极苦的味。陆风喝过两次,头一次喝的时候,真的有种魂魄都要从躯体里飞出来的感觉。
当时他险些晕过去,然后叫仆妇趁乱里占了好些便宜,清醒过来的时候衣衫凌乱,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
陆风道谢,接过药碗,看了一眼那仆妇还在跟前,“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了,退下吧。”
他话语里没有留任何余地,仆妇只能很遗憾的往了他脖子下的身躯一眼,退到了外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风闭着眼把药给喝了,喝完之后两眼发黑,人几乎都坐不住,几乎瘫倒在床榻上。
过了小会缓过劲来了,去拿放在一旁的水,发现水是冰冷的。
好坏都是对比出来,以前享受曲冉冉对他的好,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天下所有人都和她一样。
心安理得到了现在,才体会到里头的心意。
他缓了口气,仙君开的药,很有作用,除了喝下去能把人逼得两眼发黑之外,该有的作用全都有。
冰冷的水难以入口,最终被他一把丢掷到地上。
曲冉冉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在他面前出现了,平日里不管如何,她都会到他面前。
以前不觉如何,现在才知道她的好处。
躺了小会,陆风觉得自己身体比方才要更多了些力气,他起身给自己换上衣裳。自小锦衣玉食的人,做这些最基本的事,都有些笨手笨脚。
收拾妥当,他拉开门往外走。
他喜欢外面不同于凤鸣山的风景,但看不起那些碌碌忙忙的凡人们。所以养伤的这段时日,他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和凡人们有什么来往。
客栈内死了人没太久,客人也不是太多。正好合了他的意。
他往楼梯口那儿走去,一头撞上正好下来的卫流锦。
卫流锦的伤势这几天好了大半,她本性好动,在屋子里头待不住。伤势好转,就憋不住的想要往外头走一走。
两人一碰面,看着彼此青白的面皮。不约而同的想起最近一次见面来。
卫流锦望着陆风,忍不住耳朵边响起那震天响的几声屁。
脑子里想着,连带着眼睛都往他屁股上瞧。
陆风脸色发白,也想到了那次肚子的翻山倒海。见卫流锦两只眼绿油油的看过来,他忍不住夹紧了腿。
两人诡异的相对无言。
这时候,楼梯口上传来了玉珠落盘的声音,“你好了?”
这话不知道问谁,一时间两个人全都往声源处去看。
陆风听陆七说起过天字房的仙君,他也曾短暂的见过,不过都不是正式的会面,后面事情不断,他也就记不太清楚了。
入目处是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孔,两道长眉下,两泓平静深邃的清波。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他的底细。孤天高月一般泠泠的挂在天际,俯瞰众生。
卫流锦低头下来,嗫嚅道,“好多了。”
仙人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转向了站在对面的陆风,脸上起了点别的兴趣,开始仔细打量。
陆风身体僵硬,那目光落到身上,像是在掂量他到底几斤几两。
顿时他心下属于年少人的高傲喷涌而出,抬头径直对上仙人的双眼。当对上的那刻,他就后悔了。那双蔚然的眼睛看到他之后,原本的打量转成了另外一种让他如鲠在喉的忽略。
少年人想要一较高下,却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对手给抵到了泥土里。
陆风自小自持出身,神鸟后裔,相貌天资都是他高傲的本钱。现在这个本钱,被人踩在脚下,而他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楼梯口的仙人,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留下陆风一人垂首站在那儿。
卫流锦等到天枢君离开了,才敢抬起头,见到陆风身形僵硬的站在那儿。
“你没事吧?”
站着的人突然红着眼睛回头瞪她,两眼里全是愤恨的味道。
这没来由的敌视,把卫流锦给吓了一大跳。
陆风也不和卫流锦说话,径直转身离去。
曲冉冉处理完手头的事,太阳都要落山了。七月怪事多,尤其游魂的事儿一般都不会上来就喊打喊杀,都要好言相劝,劝不动就威胁,最后才是动手。
回到镇子里,就看见许多法僧已经准备开始道场了。因为有这些法僧在,原本入夜就躲起来的凡人们,也敢出来看热闹。甚至还有小商贩也大着胆子,把摊子摆出来。不和往日一样畏首畏尾了。
陆七给她用了传言符,说陆风问到她了。养伤的病人脾气不好,对着外人还收敛一二,对着自小一块长大的人,指不定什么脾气都发出来。
陆七觉得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凑到陆风面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曲冉冉相当的赞同。经过了上周目,她深刻感受到,做老妈子不会得到男人的感情,男人只会把她永远的当做老妈子。
估摸上周目,她最后给陆风来的那一下,陆风自己都没想到。谁能想到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竟然还能对他动手。
她漫无目的的在外散步。已经过了立秋,初秋的天还是保持着夏日的习惯,天黑的比较晚。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一排排的灯蒿立起来。
那些灯蒿都是游魂的指引,指引他们到超度施食的地方。
她买了一串油果子,找了个地方坐下,那边水陆道场已经开始。法僧们的超度和平常僧人们不太一样,淡淡金色从道场上腾起,打着旋风冲上天际。
她一整根油果子吃完,拍了拍手,站起来准备到别处去看看。
“阿冉。”
曲冉冉听到陆风的声线从背后传出,有瞬间的怔忪。她回头一看,就见到他站在那儿。
因为这段时日的养病,他身形瘦削了不少。原本的衣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你不是在休养么,怎么来了?”
曲冉冉坐着没动。
陆风向她走了几步,袍服在他身上越发的松松垮垮,行动间都有了摇曳生姿的韵味。
曲冉冉不知道陆风发得什么神经,她看着他行动间步履不稳,也没半点去搀扶的意思。上周目犯过的错,二周目就不要继续犯。
男人的贱骨头,一旦惯出来了,想要他改掉,简直难上加难。
陆风走到她身边坐下,“这几日你都去哪了?我都没有见到你。”
瞧,没有人可心的伺候,这就想起她来了。
对于不爱的人,她清醒的很。就算有再多的甜言蜜语和无微不至,她都能一眼看破这里头的本质。
“忙的很。”她随意的扯开个笑容,“回到客栈的时候天都黑tຊ了,那会你都睡下了,我不好打扰。”
言语里头听不出平日里的爱慕和关切,陆风忍不住蹙眉。
他莫名的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个仙人。他装作无意的问道,“听陆七说,客栈里的那位仙君给我开了药是不是?”
曲冉冉觉得陆风怕不是有什么毛病,这种事还拿来问她,她点点头,“是啊。”
“你觉得那位仙君怎么样?”
曲冉冉颇有些奇怪的暼他,到了这会她也觉察出他的不对劲。不过她没那个心思去问怎么了,只是顺着他的话点头,“仙风道骨,高风亮节。”
“而且还赏心悦目。”
陆风坐在那儿,握紧了双手。
她跟着他太长时间,长到她对自己好,呆在自己身边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他长到这么大,遭遇的挫败几乎没有。可他在那位仙君的身上,受到了作为男人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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