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识得这颗鲛珠,它的光泽,它的气息。
眼泪竟控制不住掉落。
怎么会是他?
止衍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把鲛珠给了她?
昆吾燕实在想不起,但看着这颗鲛珠,万分难过。
她怨过这世上所爱之人,可独独不怨止衍。
那可是,她一个人的神明啊!
鲛珠的力量正愈合她身体所有的伤口,身上的痛楚也在一点一点减轻。
昆吾燕本就不是什么凡人之躯,她是纸缚灵,非人非妖,但鲛珠很快就把灵力提供给她,愈合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势。
很快,昆吾燕自那悲痛欲绝的怨恨中提起了一口气,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止衍!”
能够活下来的昆吾燕,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要了,奉天的权力,父亲的重视,母亲的温柔,她统统都不想要了。
她现在只想回到白骨城,兑现所有的承诺。
昆吾燕不知道,大殿之内走出一袭玄袍的男子正一步一步走向血泊之中的自己。
她还没有恢复体力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半空浮起的鲛珠握住。
昆吾燕惊愕地看着他。
这个威仪八方,俊朗稳重的中年男人,是奉天的皇帝,昆吾燕的父皇——昆吾择庆。
他看着匍匐在血泊之中企图抢夺鲛珠的昆吾燕,眼中满是嫌弃和嘲笑。
他说:“一个比妖类更低贱的纸缚灵,凭什么能让鲛国的守护神不惜吐出自己的鲛珠护你平安,保你不死?”
昆吾燕愤怒的看着居高临下的昆吾择庆,随着他握紧鲛珠的力道越来越紧,昆吾燕的呼吸也越来越艰难,好像有一道力量在她身体里面拿住了她的心脏,只待最后一击,取她性命。
她开始恐惧,倒不是怕死,而是怕止衍的鲛珠,如果鲛珠破碎了,止衍困在梦魇里……
第48章 一拜天地
如果鲛珠破碎,止衍困在梦魇里……
不对,止衍被困在天蝶秘术中的梦魇里,没有鲛珠的他灵力尽失。
若是他自己没有办法破解秘术,就会死在梦魇中。
不会的,他是鲛国的神明,他肯定不会死的。
昆吾燕安慰自己。
使得自己不乱阵脚。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活着回去把鲛珠还给止衍,他是这个世上唯一爱她的人了。
面对昆吾择庆的压迫,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匍匐在血泊里,乖顺的等待绿薇前来援助自己。
可她并不知道,绿薇已经被天蝶宫的秘术师无幻,以挑起战乱的罪名处死在宫门下。
无论是天蝶宫还是上穹,都不能参与战争,特别是造反!
违令者,当诛。
昆吾择庆把玩着手中的鲛珠,道:“寡人有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就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你聪明伶俐,坚韧勇敢。可你终究不是!”
昆吾燕手指抓着衣袖,紧了紧,对她来说,昆吾择庆这番痛惜的语言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她来到这个世上的十八年就是一场笑话,她所付出的感情在别人眼里都是精心策划的游戏,什么惋惜之言,她从头到尾也只是别人的一个替身,是青妃的一个消遣。
“燕儿,上路吧。”
昆吾择庆握着掌心的鲛珠,浅浅一笑。
“不!”昆吾燕崩溃大呼。
她想从血泊中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跪在血泊中,像个可怜的孩子望着苍天,求它能够给她一丝怜悯。
昆吾择庆就喜欢看她这般绝望无助,冷漠地将手中的鲛珠捏碎,顿时五彩斑斓的光源自他修长的指缝间溢流而出,整个奉天五光十色。
昆吾燕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碎,比起身体带来的痛楚,更痛的乃是眼睁睁看着破碎的鲛珠,华光碎裂,散落在每一个角落里而无能为力的挣扎。
“花下!”那是极致悲伤的嚎啕。
悲痛欲绝的声音震慑了整个皇宫。
在昆吾燕最绝望的时候,她想起曾经实现她一切愿望的那个女子,那个自称是上穷秘术师花下的女子。
花下应召而来。
一片杏花自空中洋洋洒洒飘落。花下从花雨中缓缓走了出来。她一袭红色的衣裳,头上别着一只长簪,簪子上开着一朵杏花美艳动人。
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脚印,飘落在身旁的杏花就凝固在半空,整个奉天都被她强大的灵力凝结住,唯有匍匐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昆吾燕,还能动弹。
容音和山已自然不受影响,依旧站在亭台中,望着奉天殿外的人。
容音显得特别激动,竟然又遇到了花下。
虽然大家都说她是花下,可她认为,自己没有花下那种清冷又透着霸气的气场,她是个胆小的怕死的人,她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比之花下,她可逊色太多了。
山已应该是第一次通过一花一世界看到花下,按照当时的时间推算,他已经和花下决裂多年,未曾见过面。
也未见过成为境主后的花下,在人间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剥夺他们生命的事。
容音双手抱拳头压在胸口,兴奋地说:“花下大人出现了。”
山已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道“自恋”
失个忆,还迷恋起曾经的自己,这事儿也只有容音干的出来,不,也只有花下能干的出来。
奉天殿外的玉台上,花下停在了昆吾燕的身旁。
昆吾燕匍匐在血泊之中,仰头看着花下。
眼泪早已泪湿了她的脸,鲜血将她的下巴晕染得触目惊心。
“救,救止衍……”昆吾燕双目通红,拼尽全力才吐出这几个字。
花下看着碎落在地,璀璨如星沫的鲛珠,别说是上穹的秘术师了,就算是神恐怕也没有办法把碎成颗粒的鲛珠变回来。
但花下不一样,她可能比神还要强大。
她说:“我可以把他救活,但那代价会使你万劫不复你可愿意?”
“愿意。”昆吾燕没有半分犹豫。
她这样的人早已万劫不复,曾经她渴求的爱,都成了利用,唯有遥远的白骨城,那里有个人,用了十年温柔了她。
她怎么会弃那温柔的人而不顾?
花下拔下头上的长簪子,向前一推,簪子在半空化作了碧落天光盏。
容音站在亭台上,也比划着花下拔簪这个动作,太流畅,太唯美,太霸气!
山已被她胡乱的甩手打了一下脸,气得抓住她挥舞的爪子:“这么能耐,你下去学。”
说着,山已就要把容音往花下的方向扔出去。
容音立马哀求,服了软:“大人,对不起,我错了。”
山已见惯了花下傲慢无礼,却受不起容音这服软的行为,酝酿了一会儿,还是把她放了。
容音立马退开数步,与山已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花下的灵力从她指尖爆发。
她迟迟未有说出“一花一世界”的术语,目光打量着旁边保持捏碎鲛珠姿势的昆吾择庆,细眉轻挑。
“还真是……碍眼的老头。”花下嫌弃地说了句,便抬起足尖,一脚踹倒了昆吾择庆。
莫说容音和昆吾燕被她这波操作震惊的一愣一愣,就连山已也在心底感叹,还得是她这种九国第一恶女才能干出这种事。
容音双手握着拳头,在胸前轻轻地捶打,兴奋不已。
她连奉天的国君说踹就踹,当真狂妄。
花下收起足尖,红唇一掀:“一花一世界”
轰!
容音差点被花下弄出来的动静冲的粉碎,好在灵力将她扫到了山已的面前,被他拦住。
惊魂未定的容音,还是对山已此举说了一声“谢谢”
山已懒的理她,他看着亭台上的花下。
花下也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
山已被她看得极不自在,差点以为花下也能看见自己。
只见花下双手合拾,指尖生出一朵朵妖艳的杏花。
“愿天下有情之人终成眷属。”花下笑着说,灵浪卷起她垂落的一缕发丝,杏花纷飞,漫天皆花。
山已愣住。
花下的秘术已经达到如此巅峰。
虽说碧落天光盏可以逆天改命颠覆生死,但将整个历史结局大改,却不是一个秘术师能够完成的。
花下似乎就有这种超乎寻常的能力。
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无所不能。
这让山已再次确认了之前的猜想,苍生之眼很有可能就在花下的身体里。
因为苍生之眼,才能随便玩弄苍生。
随随便便就能改变别人的结局,导致这个世界真假难分。
究竟谁在谁的结局里,谁是局里人,谁又是旁观者?
山已再看看眼前的容音,因为花下的缘故,他没忍住就把气撤在了她身上,声也不吭,直接把容音推开。
容音被推到柱子下,差点被大风刮跑,好在她反应够快,紧紧地抱住了柱子。她回头看着莫名其妙的山已,气乎乎的想要开口,但此时灵力磅礴,处处都是危机,她也懒得去问山已发什么疯,罢了。
委屈巴巴的容音抱紧柱子不作声,再愤怒也先挺过去再说。
花下站在漫天的落花中,抬起一只手,将掌心的花瓣凝成一枝杏花簪子,优雅地别在发中。
容音直呼,太美了。
直接忘了所有不开心的事。
突然,高楼坍塌。
容音抱紧的柱子也化作了残片在空中纷飞,扑了一场空的容音被卷入了废墟中。
她最后看见的一幕是山已朝她奔来,嘴里喊着什么话。
容音听不清,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山已大人!”容音在一片漆黑里大喊。
手中的碧落天光盏突然亮起,周围的灯笼也一盏盏点亮,她置身于热闹的人群,透过人潮,她看见昆吾燕凤冠霞帔,手执贴满珠花的团扇,对着身着华丽婚服的止衍,行那夫妻对拜之礼。
礼官高喝“送入洞房”
几个长得好看的侍婢连忙上前搀扶着昆吾燕离开,她们走在铺满鲜花的红毯,娇艳的花朵落在了拖尾裙上,与那栩栩如生的刺绣上的花融为一体。
前面掌灯的侍女所提的灯笼是鱼形的七彩灯笼,每一只鱼形灯笼都贴着一个喜字。
容音这才明白,花下已经为昆吾燕重新编了一个结局。
这个结局里,昆吾燕兑现了曾经的承诺,自奉天回来,嫁给了止衍。
容音捧着碧落天光盏上前走了一步,却被一道光吸去,很快就把她带到了昆吾燕和止衍的洞房。
巧合的是她落在那幅十八罗汉的屏风后。
虽然容音也没有洞房过,但也知道新人洞房要做什么。
碧落天光盏把她带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指点一二吗?
呸呸呸!
说不定是来涨知识!
但,这也太羞耻了。
容音不想看春/宫,只想找个门溜出去。
结果她刚转身就被山已伸手捂住了嘴巴,更是将她抵在了墙下。
容音抱着碧落天光盏不敢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山已。
他干嘛?
他也是来涨知识的吗?
山已小声道:“外面有妖气。”
哦,原来是告诉容音外面很危险。
容音老老实实地站着不乱动,但是捂住她口鼻的手掌有一种很甜的香味。
想想,她来这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容音这样站在很无聊,就张口把山已的手心咬了一下,偿偿山已究竟背着自己偷偷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山已顿时火冒三丈!
第49章 相爱相杀(加更1)
山已生气了?愤怒了?
不,他是装出来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像被一道电流滚遍全身,但他不好意思说,才故意把捂住口鼻的手势变成疯批的捏颚。
但这样更奇怪了不是。
被他捏住下颚微微扬起脸的容音,真的好魅惑。
她的眼睛本就带着一丝邪气,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仿佛起了什么不好说的坏心思。
“甜橙。”被捏住下颚的容音说了两个字,但吐词不清,听着像填成。
山已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什么填成什么意思?
可能是山已捏住容音下颚的力度并不大,她才没有觉得难受而面露痛苦,反而撅着嘴巴又说:"我知道大人偷吃了甜橙。"
山已皱起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屋外狂风大作。
坐在婚床上的昆吾燕放下团扇,对着大喜之日却并不开心的止衍嘱咐:“夫君且在屋内呆着,无论外面发生什么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
止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昆吾燕柔柔一笑,转身离开,长长的拖尾婚服一直在地上拽拉,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一个出征的大将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房门缓缓打开,阴冷的风突然灌入大殿,将屋内的红烛吹得摇摇欲坠,光影乱颤,轻薄的红纱也随着风飘飘荡荡。
躲在墙下的容音感觉下颚上的手忽然一松,只见山已走到窗下,他轻轻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凑近缝隙的位置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向好奇的容音,当然也不能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她凑到山已的身旁,透过山已开好的窗缝往外看去。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在外面集合了。
昆吾燕虽然置身于群妖之中,但却并不惧场。
只见她双手合拾,指尖对叠捏出一个好看又利落的手花,随着灵力慢慢张开,以肉眼无法看见的速度将所有妖魔尽数诛杀。
快,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容音揉了揉眼睛,只见鲜血喷洒开来,差一点就溅到了她的身上,还好山已机智,将敞开的窗子往下一拉,缝隙闭合,那鲜红的血就淋洒在了窗纸上,像一个狂放无羁的画家,对着墙面就是一通激情挥洒,留下比画家心性更狂放的画作。
容音吓得后退半步,挤得身后的山已也跟着后退半步。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腥风血雨洗宫楼。
鲜血浸透了窗纸,屋外的妖风也没了动静,静到一片树叶跌落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殿中的烛火也平静下来,卷起的纱帘也轻轻摇晃,没有了弧度。
止衍端坐在矮几旁,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银色酒杯,默默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窗纸,越发用力。
他心中定然是充满了恐惧的。
但又忍不住想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确认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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