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已突然屏住了呼吸,心跳开始慢了一拍。
她要干什么?
容音越靠越近,几乎要贴到山已的脸。
她可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耍流氓,而是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是旁人不可以听的小秘密:“大人,生死契什么时候解?”
山已身子僵硬地端坐着,看着俯身靠近自己的容音,她的一缕头发正好贴在了他的侧脸,轻轻扫过了他的唇角,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馨香,熏染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眼底神色慌张,情绪开始澎湃。
他果然不能和容音靠太近。
容音身上好像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在引导着他体内封印的魅珠。
如果不加以控制,只怕自己会失控。
一时间,山已竟忘了该说什么。
容音得不到回应,又缓缓的抬起了头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眼睛很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她确实只关心生死契,而不是故意撩拨山已,
这大抵就是撩不自知。
山已的眼珠微微一动,随着容音的离开,他总算可以大喘一口气。
容音还在等他回话,
山已起身走在了前面,对着身后的容音说道:“跟上。”
容音以为山已要带她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将这生死契解开,提着裙摆就追着山已而去。
刚才还在打听山已婚事的老太太看到这一幕都叹了气。
“原来已有家室。”
“还是个漂亮的。”
“唉……”
跟在山已身后的容音发现,他并没有要往僻静的地方去,而是往越热闹越繁华的地方而去。
容音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就问他:“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难道要当着很多人的面表演一个?
容音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甚至已经料想,结局可能不是她预想的那样。
山已云淡风轻地说了句:“给你置办一些行装。”
“行装?”容音搞不懂。
“你可有换洗的衣物?像样的首饰?能抹在脸上的胭脂水粉?”山已停下来,每一问都问在了容音的灵魂深处。
在现实世界里,她连鲛纱所制的两套衣服都没有了。
当日在城主府,她穷的只穿了一身凉快的舞衣就跟着山已去了秘境。
她震惊的说不出话。
面对山已的灵魂拷问,容音只好摇头。
她什么也没有。
山已继续往前走,转过脸去的时候,山已得意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花下,竟会穷困潦倒如此。
虽然他不喜欢花下,但是,他也不能看着堂堂上穹境的境主回去就拿了一个海碗大的包袱,惹人怀疑。
一切,都只是利用罢。
谈什么情谊。
容音跟在后面没有作声。
她从未想过要回上穹,自然也没考虑行装贵重的问题。
她是要逃亡的人,怎么可能带个几箱子行李?
他们所思所虑,截然相反。
他的算计,她的算计,也不知谁算计了谁?
山已给她挑几件衣服,容音像个木偶在里面试穿。
换了一身又一身,没有一身能入山已的眼。
成衣铺的衣服都是固定的尺码,适合美人城的大多数女人,却不适合容音。
容音高高瘦瘦的,衣服要么短,要么大。
这要是穿去上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洗劫了乱葬岗,扒了死人的衣服。
毕竟,她热爱于扒死人的衣服出去救济乞丐,自己穷困潦倒的时候也会穿。
山已只好拉着她去了布庄,挑了几十种不同的花色和材料最稀有珍贵的布匹,送进了对面的裁缝铺。
容音像个傀儡站在店中,裁缝铺的老板娘给她量着尺寸,叫她抬手,她就抬手。
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布庄的小伙计扛着十几匹布进裁缝铺,足足跑了三趟。
山已端坐在茶几前,老板拿着小算盘哐哐地打着。
算下来,能做六十六套华服。
山已拿出一锭金子,交付了定金。
“六十六套衣服,什么时候可以提货?”山已拿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老板是个精明的,他一边打算盘,一边说:“这…设计款式,裁剪布片,刺绣,缝合,熨烫,算下来,怎么也得一个月时间。”
这时,山已放下茶杯,又从衣袖里拿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道:“把全城最好的工匠和绣娘都找来,三日之后,我要提货。”
老板看到金子,为难的话也都吞了回去,这些钱足够请临时的工人来帮忙。
“是,三日之后,包郎君满意。”
山已的钱真多。
容音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山已缓缓向看容音,原以为他做了这么多,容音会感动。
可她看着,兴致不高。
好像这六十六套衣服不是送给她的一样,丧着一张脸。
山已岂能明白,容音心痛的要命。
六十六套衣服,她竟然没有办法带走。
他们从裁缝铺走了出来,又逛了几家首饰铺。
山已一如既往的大方。
他的眼光很好,所挑之物都是镇店之宝。
容音看着山已拿起一只步摇往她头上插,她也不反抗。面无表情地看着山已,也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会娇羞地问上一句:“好看吗?”
她不但不问,还摆着一张并不喜欢的脸色。
山已以为她不喜欢步摇,便又还了回去。
这时,掌柜又拿出手串,吹得天花乱坠。山已便拿起来,亲自为容音戴上。
容音的手细白,戴什么都好看。
他问容音:“喜欢吗?”
容音敷衍道:“喜欢。”
只要是她说了喜欢的,山已便买了。
山已看得出来,容音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嘴上说着喜欢,脸上却写满了不喜欢。
他想,哪有姑娘家不喜欢这些东西?
第59章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后来,他们去了胭脂铺。
容音从来没有买过这种东西,自然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错把胭脂当水粉,直接抹到脸上,像被别人扇了一耳光。
山已差点一口血吐她脸上。
容音哀怨地看向山已:“你觉得这个颜色适合我?”
他说的适合,是指涂在唇上,而不是直接糊在脸上……
山已不想解释,而是直接用一根手指沾了胭脂,点在了容音的唇上。
指腹在容音的唇上轻轻一抹,仿佛一片花瓣落下从她唇上飘过。
山已盯着渐渐显色的唇,喉结下意识滚了滚。
这个颜色的确适合她。
容音第一次感觉被电流滚过全身,她怀疑这胭脂有问题,也怀疑山已有问题。
山已说:“胭脂是这样用的。”
容音转过脸,看着水晶镜中的自己,唇色就像娇艳的月季,清雅温柔。
她连忙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帕子,擦净脸上的红晕。
这还是头一回把脸丢在这么多人眼中。
因为容音不懂,只能听掌柜推荐,山已参考,买了一堆容音根本不会用的东西。
他们走出了胭脂铺。
容音的心情越发不佳。
一开始,她还觉得山已买了这么多东西,她随便带一些逃跑也是可以的。
后来想一想,如果她跑了,那六十六套按照她尺寸做的衣服,一定会惹怒山已。
一旦发现她跑了,肯定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翻出来吧?
这让容音的压力越来越大,快要喘不过气。
山已看得出来,容音表现的不像其她女子收到厚礼那般开心。
他要说什么好,她就觉得什么好,不喜欢也不讨厌。
正因为她这种不喜不厌的态度,才让山已的心里奇奇怪怪的。
她究竟喜欢什么?
这时,容音在路边摊看上了一支长簪。
长簪比较简单,上面点缀着一些水晶石,阳光下灿烂夺目,簪头位置有一朵盛开的桃花。远远瞧,又像杏花,花瓣下坠着一条银色流苏。
这是容音唯一多看两眼的东西,看着它的时候,眼睛会发光,想要拥有它。
山已连忙付了钱。
容音拿着簪子有些惊讶的看着山已。
山已说:“喜欢就留下。”
听到这句话,容音有些无语,但还是要说:“还没问多少钱!”
这时,卖簪的大娘说:“九文银钱。”
容音伸出手掌,等着大娘找零。
山已看着这样的容音,突然发自心底笑了起来,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此时的容音有些可爱迷人。
容音把簪子和找回的零钱递到山已的手里:“大人,帮我簪上。”
山已愣了一下。
还是接过来,在人来人往之中,亲手替容音簪上了发簪。
容音看着山已,眼中闪过泪光。
心中念道“谢谢你,给了乱世阴谋里平凡又不平凡的我温柔,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上,留一个念想。待我老了,有了孙辈,我便告诉他们,奶奶年轻的时候遇到一只男狐狸精,他长得很漂亮,气质高贵,举止优雅。他送了一支九文银钱的簪子给我,在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亲手替我簪入发髻中。”
山已的手缓缓放下来。
容音笑着问他:“好看吗?”
山已愣住。
他刚才还一直耿耿于怀容音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问他好不好看。
“簪子好看。”山已死鸭子嘴硬,非要强调簪子好看。
容音并不盼他能真心夸她好看,既然愿意说簪子好看,那定是不丑。
他们不知道,人群里的琅星苟费抱着各式各样的吃食看了很久。
琅星找苟费出来准备容音爱吃的食物,一边谈此去上穹会不会有危险。
结果就看到山已亲手替容音簪上簪子的一幕。
“我觉得山已大人喜欢我们家的花下大人。”苟费肯定地说。
琅星点了点头:“好事,好事儿。”
“容音,大人。”琅星连忙跑了过去。
容音看到琅星苟费,有点意外。
刚才的事情,她们是不是都看见了?
苟费提起手里的东西,笑着炫耀:“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食物,都是你爱吃的。”
容音心酸地笑了笑。
琅星苟费这么衷心的人,可惜了,她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带着她们走,可能,她们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人。
“谢谢。”容音配合着说出这两个字。
“谢什么?伺候你本来就是我们分内之事。”苟费连忙表达自己衷心。
容音笑而不语,突然有点羡慕花下。
“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山已问容音。
“没,没有了。”反正添置的东西她也带不走。
“鞋子恐怕也要做几双。”山已突然留意到容音脚下这双鞋,绣面已经磨起了毛。
“不用了。”容音拒绝道。
“六十六套衣服都配这一双鞋吗?”山已反问。
琅星和苟费互相看了一眼,有种磕到了的兴奋。
苟费也帮着劝说容音:“容音,大人有钱,你不用担心。”
容音抿着唇,眼睛盯着苟费,劝人也不要这样劝吧。
这样劝,让接受的人接受就是臭不要脸。
“你们两个先回去。”山已看了琅星一眼。
琅星似懂非懂?
就不能一起回去?
苟费不敢抗命,提着东西就向容音行礼告退,最后拉着犹犹豫豫的琅星离开。
山已走在前面,一如既往地命令:“跟上。”
容音跟在他的身后,捶了捶大腿,她都逛累了。
山已找到了做鞋子的,按着她的尺寸定做了十二双鞋。
容音穿上自己的鞋子,笑道:“大人,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山已刚刚付了钱,严肃地问:“像什么?”
“像凡间要嫁女儿的老父亲,忙前忙后地给女儿置办嫁妆。”容音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觉得打这个比方让她吃亏。
“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山已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不喜欢这个比喻,他并不想做容音的爹,他想做容音的……
走在前面的山已忽然驻足。
他竟存了这样的想法?
体内的魅珠开始有了异动。
他转身看着容音,说:“既然没有别的事,你先回去。”
容音怔了一下,山已要把她一个人丢下?
倒也不是她一个不能回去,而是她察觉山已突然生气了,不想看见她。
容音也是个识好歹的人,她不喜欢纠缠别人。
“哦。”应了一声,没多问一句,你怎么办?不一起回去吗?
她没问,没心没肺地就从山已的身边离开。
山已这便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到底是谁难受谁?谁又折磨谁?
容音的心就像一颗石头,坚韧冰冷,她拎的非常清楚,知道所有的感情都会消失,她会记住,但绝不留恋。
她不像慕容淑丽那样痴心交付,也不明白,为何痴心交付一个异国他乡的人?
或许是她这种朝不保夕的人,想的事情全是关于活着,而不是精神上的情感。
她也无法体会山已现在的挣扎有多痛苦。
山已停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容音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人群之中。他的手突然捂住胸口,一道灵力注入体内将异动的魅珠再次压制。
美人城的城主少慈正路过时,刚好看到山已独自一人在人群中发呆。
她突然停下来,示意侍丛不要跟随。
少慈一个人上前,停在山已的身旁。
“大人,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山已见到对面的人是少慈,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
少慈看到山已的时候,眼中充满了光,说话也格外小心翼翼:“我还以为大人已经离开了。”
当日少慈因为父亲少相死了,悲痛不已,眼睁睁地看着山已离开,多少有一些遗憾。
如今还有机会见到山已,她心中难掩喜悦。
山已并没有多看她一眼,淡淡解释:“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三日之后便会离开。”
少慈忍不住上前一步,迫切地问:“那大人现在住在何处?我…我可以过去拜访您吗?”
“不必劳烦城主亲自登门,有缘自会相见。”山已连忙婉拒了少慈,又寻了一个借口,道:“我还有一些要事没有办成,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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