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是要封窗的,但这房子没封,她只好每次都开一条小缝透气,后来觉得麻烦,干脆买了个空气净化器。
梁岩总说她,养猫比养自己都舍得花钱。
*
沈依前几天去外地培训,颜蘅回家的时候,沈依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榻上,门口的行李箱都没收拾。
颜蘅帮她把行李箱往墙边推了推:“很累啊?”
“别提了,这几天都没睡好,酒店楼上一对儿每天从十一点整到后半夜,本来想回来的高铁上睡的,结果又碰上一车厢熊孩子,我都要炸了。”
“那你去屋里睡吧,躺这儿多难受。”颜蘅心疼地拉起她胳膊,“走啊,我扶你进去。”
沈依坐起来靠在她身上,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还是妹妹香,什么味儿啊?”
颜蘅嘴角一抽,忍不住笑:“中午吃婚宴弄上的酒菜味儿吧,香什么,臭死了。”
俗话说朱门酒肉臭,颜蘅一直觉得酒席上那种酒和肉混合起来的味道挺难闻,甚至有点令人作呕。
沈依笑嘻嘻望着她:“吃了烤羊排对不对?”
颜蘅瞬间失笑:“……学姐你是狗鼻子啊?”
沈依靠在她肩上,没一会儿就呼吸浅浅,像睡着了。
颜蘅小声唤:“学姐?”
沈依“嗯”了一声,但没动。
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颜蘅侧过头,下巴蹭到她的头发,香香的,小苍兰的气味:“学姐,你店都开得那么好了,为什么还每个月都要出去培训啊?好辛苦。”
肩膀上的人安静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点甜’发展得这么好,很大程度上是运气,是被网友们捧出来的。而且现在好的品牌越来越多了,我要是不学习,不提高技术,不更新商业模式,很快就会被别的品牌取代,消费者可是很无情的,说走就走了……”
沈依疲惫的嗓音里带着叹息又轻又模糊:“说失去,就失去了……”
颜蘅默默地低下头,看她紧闭的眼睑,心口一阵复杂。
总觉得沈依说的,不止是‘一点甜’。
沈依不想回房,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着,颜蘅回房间抱了床被子来,又把客厅的空调打开。
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听见沈依恍惚梦呓的声音。
颜蘅俯身把耳朵贴上去:“学姐,你要什么?”
沈依张了张口,她还是没听清。
但模糊中似乎是叫了一声:“哥。”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依已经不在客厅了,昨天还随手扔在墙边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屋里换了新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好像昨天那个疲惫脆弱的沈依只是她梦中的幻觉。
*
房东下午给她发微信,说要过去,颜蘅拿着猫屋的钥匙出门了。
之前她没见过房东,到地方刚要打电话,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缓缓靠停在路边车位,正对着她的大门。
副驾驶下车的陌生男人径直走过来。
戴着金框眼镜,穿黑色衬衫和西裤,长相清俊,却带一股自然的压迫感。脚步停在她面前时,唇角一勾,顿时又像春风拂面:“你是这儿的租客?”
“是……”颜蘅迟疑了下,“您是房东?”
说着,她目光不自觉瞟向正在倒入车位的那辆奔驰。
男人微微颔首:“你好,沈昱祁。”
颜蘅紧跟着也自报家门:“我叫颜蘅。”
“修门师傅在路上,有点堵车,马上到。”沈昱祁回头,看向停好车走过来的温翊礼,抬了下手,叫他:“喂,这边。”
温翊礼淡淡的目光瞥过来,却在她脸上惊讶停顿了一秒。
颜蘅抬起手摇了摇:“嗨。”
心想这个周末见面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沈昱祁意外地扬眉:“你们认识?”
“认识。”温翊礼轻勾着唇,看向颜蘅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没想到这房子是你租了。”
颜蘅:“这房子怎么了?”
“没什么。”沈昱祁瞥了温翊礼一眼,带着警告,然后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喂?南子街118号,对,靠路口第三家,我看到你了,停车吧。”
皮卡停在门口,修门师傅拎一个大大的工具包下来,两人从皮卡后座搬出封窗的铁网。
颜蘅上楼去,把小猫们暂时关进笼子。
沈昱祁在楼下监督修门,颜蘅看着师傅量窗户尺寸,温翊礼站在门口,不知道想什么,沉默一会儿才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颜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有点乱,我这儿好几只猫,平时我不在的时候爱拆家。”
温翊礼不甚在意地勾起唇:“正常。”
说着,他走向关猫的笼子,缓慢俯身,把手放在笼子边。
胆子最大的啾啾凑上来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舌头。
“它居然舔你。”颜蘅笑出声,“它好像很喜欢你啊。”
温翊礼笑着拿起一旁的逗猫棒:“嗯。”
“其实我这些猫胆子很小,平时要修什么东西我都尽量自己解决,怕来人吓到它们,今天是没办法。”颜蘅走到笼子旁边,和温翊礼并排蹲着,“它们以前是流浪猫,挨过饿,挨过打,还有的被人虐待过,所以很怕人。”
温翊礼也发现了啾啾少一条腿,心疼地把手伸进去,揉揉它脑袋:“小可怜。”
颜蘅侧过头看着他,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把他的眉眼发梢都染成金色,看起来暖暖的。
“它们好像一点都不怕你。”
“都说狗通人性,其实猫也有灵性。”温翊礼笑了笑,“可能它们能感觉到,我没想伤害它们吧。”
温翊礼和这些猫相处得很好,就像以前就认识一般,只是封窗师傅开电钻的时候,猫猫们吓得都躲到笼子角落去了。
“可能有点吵。”温翊礼把逗猫棒放回原处,对这些蜷缩着的小毛团说,“乖,一会儿就好了。”
颜蘅拿了张毛毯,把笼子面向窗户的那面遮起来,稍微隔开刺耳的噪声。
想起之前在楼下的事,她问温翊礼:“这个房子有什么特别吗?”
“的确有点特别。”温翊礼看了眼楼下的方向,语气很坦率,“不过那是你房东的秘密,他不愿意,我也不能贸然跟你说。”
颜蘅心底一慌:“那……”
温翊礼猜出她想什么,笑着安抚:“放心,房子没有任何问题,你和你的小猫放心住。”
颜蘅点点头:“那就好。”
她也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癖好,既然不愿意让她知道,那就不问了。
“对了。”温翊礼忽然说,“我车上有两个猫罐头,开宠物店的朋友给的。”
颜蘅忙不迭摇头:“不用了。”
“我自己用不着。”温翊礼看了眼笼子里蜷缩的毛团,“给你这些小猫吃,也算不浪费。”
颜蘅迟疑了下,点头:“那好吧,谢谢。”
温翊礼笑了笑:“我去拿过来。”
颜蘅留在楼上陪她的猫。
见温翊礼从车上搬出个纸箱,沈昱祁回头问:“这什么?猫罐头?”
温翊礼:“嗯。”
沈昱祁抬头看了眼:“给楼上那些猫?”
温翊礼勾了下唇,不置可否,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沈昱祁若有所思地盯了他几秒,忽然间像是恍然大悟,对着他啧啧两声:“全是高端货啊,你家煤球知道你克扣它口粮,拿来哄女孩儿开心不?”
“别胡说八道。”温翊礼仓促挪开视线,抱着那箱沉甸甸的猫罐头上了楼。
颜蘅以为温翊礼真就拿两个来,没想到居然搬了一箱,而且全都是高端货。
平时她给毛孩子吃的也挺好,猫粮和罐头都是进口的,可这牌子是妥妥的猫粮中的爱马仕,她都舍不得买。
修好门,封完窗,温翊礼和沈昱祁准备离开了。
颜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拿人手软,对温翊礼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代猫猫请你吃饭。”
说要试试他的车,已经坐上驾驶座的沈昱祁笑出声。
温翊礼没理会他,望着颜蘅:“改天,等有空……”
“等什么有空啊等,你现在不就闲着?”沈昱祁打断他,一脸严肃地看了眼手表,“我突然有点急事,来不及了,借你车用用。”
说完一脚油门,直接从两棵树中间开下去,拐弯加速,留下一团远去的黑影。
被撇下的温翊礼也没气恼,勾了下唇,向女孩发出邀请:“那……现在?”
第12章
“好啊。”颜蘅求之不得,这样就不用费心再约时间了,“你想吃什么呀?”
温翊礼勾了勾唇角:“我不挑食,吃你觉得好吃的吧。”
颜蘅自从去银行上班,已经很久没四处搜罗美食了,现在各种餐厅也都是预制菜,吃起来大差不差。
她想起很久前和大学室友去过的一家韩国料理,里面的菜品都很有特色,不是烂大街的那几种花样,只是离得远,不太方便。
不过既然是请人吃饭,远不远的就没关系了,颜蘅问他:“你可以吃韩餐吗?”
男人从善如流地点头:“可以。”
他的车被沈昱祁开走,颜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两人都坐在后座,自觉保持着社交距离。一开始颜蘅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司机频频从后视镜观察两人,视线撞上之后,才感觉到尴尬。
许是车内太过安静,司机打开了车载电台。
现在听电台的人很少了,这司机还挺复古,颜蘅心里默默地想着。
里面似乎是个情感频道,讲的是夫妻关系,司机一边听,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早几年我跟我婆娘也老吵架,互相不理解,越吵越凶。这男人和女人嘛,想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有点争执很正常,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对方好,是不是?”
颜蘅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对上大叔笑呵呵的眼神,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于是附和了一下:“嗯……是。”
大叔又转头望向另一个人:“女孩儿是要哄的,不能受委屈。千错万错,那都不是老婆的错。”
温翊礼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师傅,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不是两口子啊。”司机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依旧笑呵呵,“抱歉抱歉,我看你俩挺有夫妻相。”
颜蘅脑瓜子一下灵光起来,合着这大叔一直以为他们俩是吵架的夫妻?
什么叫夫妻相啊……
她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不自觉又往车门靠了靠。
“你看看你,都快贴车门上去了,要不我以为你跟小伙子置气呢,故意离那么远。”大叔对着后视镜说。
“……没有故意。”颜蘅稍微往里挪了一寸,没注意到身旁男人若有似无勾起的唇角,只觉得尴尬透顶,恨不能原地消失。
及时响起的电话铃声解救了逼仄空间内急速爬升的诡异气氛,温翊礼拿出手机:“喂?”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原本轻勾的唇线抿直,眉心也蹙了起来:“好,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抱歉地望向颜蘅:“对不起,医院有点急事,我得去一下。”
颜蘅不在意地笑了笑,对司机说:“师傅,掉头去江大附属医院。”
这顿饭还是没吃成。
温翊礼做完这台临时手术,又接了个急诊,处理完已经天亮了。
电梯里遇见温逐青,似乎也是刚从手术室出来,眼下覆着层疲惫的乌青。
兄弟俩心照不宣,换完衣服在外科楼门口见面。
“吃个早餐?”
“行。”
医院门口早餐店爆满,两人各买了笼包子,就坐在马路边上吃。路过的人都要回头看看,两个人模人样的大帅哥,穿得也挺讲究,居然像流浪汉似的坐在这儿啃包子。
这个点大部分医护还没上班,上了班也有食堂吃,所以这些买早餐的,大部分是外地和乡下赶早来排队看诊的病人或家属。
或旅途劳累,或疾病缠身,他们不会跟这些人抢座位。
温逐青发现今天的堂弟话很少,除了买包子时问他要不要豆浆,几乎就没出声。
看了他好几眼,问:“怎么,有心事?”
温翊礼咀嚼的动作停了停,似乎要说什么,几秒后却继续沉默地啃包子。
“工作上的事你不会不跟我说。”温逐青淡定了然,“我猜要么是家里,要么是感情。”
温翊礼把吸管扔到旁边,揭开塑料杯盖,仰头喝了一口豆浆,天边乌白的云夹着昏灰的朝霞,太阳似乎露了一下脸,很快又不见了。
温翊礼等了一会儿,太阳依旧躲在云里,像某些被他藏在心底的感觉。
但他知道,太阳是一定会升起来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永远被隐藏。
他拎着见了底的豆浆杯,转过头看了温逐青片刻,才轻飘飘地开口:“哥,你会喜欢上一个……比你小很多的女孩吗?”
温逐青若有所思地勾了下唇:“大学生?”
温翊礼转回头,仰头把那点豆浆喝光。
“老牛吃嫩草啊。”温逐青笑着说,“虽然吃相不太好看,但只要不犯法,就行。”
温翊礼抬头看天,躲在云里的太阳终究用它灿烂的光辉渗透每一层云,在天空中画出一朵朵被光团围绕的云彩,半边天都变得又粉又红。
“今天天气不太好啊。”温翊礼笑了笑,“适合回家睡觉。”
“得了吧,我一会儿还有半天。”温逐青皱着眉喝豆浆,“希望别再来活了。”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本地座机。温翊礼拿到耳边,一道清亮而专业的女生穿入耳膜:“温翊礼先生,您预约的缴存业务到期了,请问今天可以来吗?”
“嗯,可以。”挂了电话伸手给温逐青,“车借我用下,我的被沈昱祁开走了。”
温逐青从兜里掏出车钥匙给他:“去哪儿?”
“去社保局补养老保险。”温翊礼把钥匙扣穿进手指,开始收拾垃圾,“出国不是断了两年吗,挺麻烦的。”
温逐青:“你脑子没坏吧?”
温翊礼看他一眼:“神经病,骂我干嘛。”
温逐青眼神探究地盯着他:“你要是嫌钱多,不如做做慈善。”
他的确是钱多,之前也压根不把社保当回事,反正像他这种富二代贵公子,不指望国家这点养老金和医疗补贴,不如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如果不是医院有制度,领导三催四请,他甚至懒得去办那张卡。
温翊礼把垃圾袋打了个结,笑着说:“这不是上次去办市民卡,人家说我社保没交满半年,只能办二类卡么。虽然平时也不怎么用,就觉得心里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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