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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屏风，恰好能够挡住视线。
只能看出模模糊糊的身影。
“你等着…我马上就好！”小狸脸一红，着急地穿好衣裙，把头发稍稍擦干些，就从屏风后跑出来。
“你怎么这般突然过来…”
“不是突然…我说了要过来。”离陌背着身，淡淡说道。
小狸气到不行：“你这跟来了才说有什么区别…”
离陌瞅一眼，只见她的发丝还有未擦干的水珠，微微拂过一阵风，小狐狸冻的瑟瑟发抖。
原来小狐狸刚才在沐浴。
小狸随便捋了捋衣摆，“走吧！”
她跑到他面前来，却被一手捞了回去，离陌把她提溜到桌前坐好，拿了帕子出来，把她发丝上的擦干，又给她梳好头发，攒了头花，才带着小狐一起出了客栈，沿着旁边的路走上一段距离，周围就变得愈发热闹了。
礼城主街沿着一穿城而过的青青小河，河边是酒肆、茶楼。十里长街挂上灯笼，扎上彩绸，十分喜庆热闹，临街走过的卖花货郎，挑了一两篮莲花，悠悠走过。
小狸刚才还有些睡意，此时见了这热闹之景，早已重新精神抖擞，见到这新鲜的荷花更是移不开眼，卖花货郎见姑娘喜欢便放下竹筐，堪堪停住：“姑娘，可要买一枝，只要两文钱。”
粉白的莲花花瓣刚微微绽开，染上些露水，漂亮极了。
小狸眼热的看了看，还是失落摆摆手：“不了不了，我没有钱……”
卖花货郎也不恼，只一笑：“姑娘若是喜欢，我送姑娘一枝！不要钱！”
“真的吗？！”
“自然不能骗姑娘。”
“谢谢大哥！大哥生意兴隆呀！！”
货郎挑出一株开得最好的递给小狸，自是挥挥手，哼着小曲沿街卖花去！
小狸把莲花抱在怀里，放在鼻尖轻嗅，是清淡的莲花香气，很是清新，这莲花就像这座礼城一样，美丽，又有着人族独有的生的气息！小狸笑起来，这几日所有郁闷之事仿佛都冲淡了许多，让她得以暂时的放下心中之事，只沉浸在此刻的美好之中。
“你喜欢莲花？”离陌偏头看她。
“不是莲花，是人。”
“什么人？”离陌眉头微蹙。
“你不懂啦！”
是所有愿意善待她的人，可爱的人！
离陌面色越发不善，甚至微微皱眉！他的小狐狸被人用一枝莲花哄走了？
小狸走在前面逛，离陌在后面跟着，逛上一段，小狸一回身，就一头撞到离陌身上，撞得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下：“嘶……离陌…”
“嗯…我在”
“你带我出来干嘛！”她可不相信他会有兴致出来逛街。
“…你跟我来。”
离陌这才瞧了她一眼，就上前来拽住她的衣袖，带着她穿过街道上的热闹人潮，牵着她过了酒肆茶楼，行过街边的戏楼亭台，只是停在这位于这庙会旁的一处古朴的木楼之前。
“离陌…这是…什么地方？”小狐还未回过神来便被离陌拖了进去。
这木楼之中并没有多少人，却很雅致，店里摆了些许银饰，店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见到离陌，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仙君…”
“是我。”
“如今，我已垂垂老矣，仙君样貌仍是丝毫未改。”
“这副模样千万年都是如此，没什么稀奇…”离陌话音淡淡，一如既往。
老人见故人前来，便提前掩上店门，挂上那块写了‘打烊’二字的牌子。
小狐狸不知所措，悄悄跟在离陌身后，听着他们的话，似是认识。
“爻生，不在？”离陌问他。
老人闻言脚步一顿，默然叹了一口气，只是抬了烛火，带二人在院中的槐树旁坐下。
“爻生身上的伤太重，勉强撑了几千年，如今早已魂归天外，比我先去见鬼帝了…”
“生死一事不必太过看重，妖族身死便回进邺都轮回，鬼帝她一样公正，爻生没有作恶，来生定会让他投个好胎，不会亏待于他。”离陌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他活了千万年，见惯生死，早已看淡。
老人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只是眼中却仿佛还有隐隐的悲伤。他知道离陌冷情，想法自然也是不能与常人一样。
这抹悲伤在他眼中回转，似漩涡一般又将他带回万年前的回忆中。
当年，他与爻生本是狼族狼妖，刚修的人形之时，只觉得四处皆是新奇不已，他擅锻造之术，而爻生身法轻灵，古灵精怪，喜欢琢磨些奇奇怪怪的功法。
他二人结伴在人间闯荡，畅快肆意，哪曾想万年前遇上了魔军，魔军见他锻造的兵刃锋利无比，便将他囚于军中锻造。
爻生身法灵活，寻常魔族根本捉不住他，他本可以逃脱，只是因为救他才几次三番涉险，被魔族之人在他身上种了毒蛊，从此只能听魔族驱遣。
爻生最恨遭人掣肘，却被魔族用蛊毒控制了半生。
后来魔族与仙族大战，仙族离陌仙君重创上任魔君，魔军也已溃散，四散而逃。他与爻生为魔族做事，虽是迫不得已，如今落在仙族手里，却也没想还能活命。
只是这仙族白衣持剑之人负手而立，矜漠如雪，“你们在魔族不过是无奈求生，今日，我不伤你们。”
离陌把他们送到礼城，远离魔族地界才离开。
没想这场仙魔大战，他与爻生却意外得了自由，只是爻生身上之蛊种于心脉，遍寻解蛊之法却也无果。
蛊虫困了爻生半生，他不愿再被蛊虫束缚，于是自剜心脉，逼出蛊虫，只是自此，爻生却也是心上落了伤，撑了千年便随风消散了。
爻生走后，他仍然留了下来，他也不再锻造兵刃，兵刃，杀人剜心之器也。
后来，他就在礼城守着这间首饰铺子。
比起冰凉的兵刃，他还是更喜欢平静而又和平的日子。
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抬眼便看到跟在离陌身后的小狐妖。
小狐妖跟在离陌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头上簪花，挂了两个小铃铛，一转头便一晃一晃的。
“仙君来此，可是有其他事？”
离陌这才拖了小狸上前来，他随口道：“我的小仙童不喜欢外面那些发饰，我想请你，给她作一件发钗。”
离陌从怀中摸出一块蓝宝石，递给老人，这块宝石是以往西海献给他的，现在给小狐狸做了发饰正好。
老人接过宝石，在烛火下仔细研看，他烧起滚烫的炉火，将纯银融化，等银条重新塑型凝实才锤子敲打。
一声一声锤声仿佛凝聚厚实的情感，撑起万年的沧桑。
小狸若有所感，只拽了拽离陌衣袖，“仙君…他也是妖族么？”
“是，他叫宁辛，是只狼妖。”
“那爻生是谁？”
“爻生与他是同族。”离陌淡道，他知道爻生种蛊之后就早有死志，爻生是宁死也不愿受控的人，只是他的同伴宁辛还困于魔族，若他不听魔族之令，就算是自尽，也会让宁辛遭受更多折磨。
能困住爻生的从来不是蛊虫，是他对宁辛的情谊。
只是他没想到，他送二人来到礼城之后，爻生还是死了。
“看着同族身死，宁辛一定也是难过的…”
“或许吧…不过万物生灵终究会有生机耗尽的一天，不必因此太过伤感。”
“是么…那若是以后我死了，仙君会难过么？”狐妖活得久的也就能活万年，她这样的小狐妖说不定几千年就死了。
“…或许不会…”离陌暗下眼眸，他以前自是知晓妖族寿命不长，只是从未认真想过。
“到时候又是仙君一个人了，仙君到时候重新养一只宠物吧，不然玉华宫也太无聊了…”小狐自顾自说话，离陌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宁辛锻造好了新的发饰，在上面镶嵌了那颗离陌带来的蓝色宝石，只是还多了一条银制的项链。
项链很是精巧，在链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用作装饰银元宝。
“仙君，这条项链一并送给您的小仙童，您可要给她赐一个字刻上。”宁辛拿起项链问他。
离陌沉默良久，才抬起眼眸，心中似是思虑过万千，才说道：“刻一个‘寿’字。”
宁辛微微一愣，只应了一句“是。”
“仙君，我才五百岁，刻‘寿’字干什么…”小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要刻个‘财’！每日招财！！”
“你以为你是招财猫么…”离陌白了她一眼，十分自然地忽视了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宁辛给小狐狸的项链刻上字，把发钗刻上栩栩如生的蝴蝶，镶嵌上宝石，递与离陌。
“多谢。”
离陌在院中偷偷留下一袋黄金，才带着小狐狸一同离去。
宁辛看着离陌的身影逐渐消失，他回到那棵槐树前，想起离陌劝他生死不过寻常之事，可是这项链之上他却又让他刻一个‘寿’字，想来离陌仙君也有了看不破之时。
……
离陌给小狸带上项链，看着蹦蹦跳跳的小狐狸，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心。离陌与小狐狸混在人群中，他抱起小狐狸捏了个隐身诀便从人群中消失不见，只留些一阵清寒的风，一卷而过。
再一回神，离陌已经抱着小狸回到了客栈房间之中，小狸把蓝宝石发钗的放进包袱里，手里却还攥着那株莲花。
小狐狸，那么喜欢莲花么？
霜花悄然而动，只化作一枝圣洁的冰莲，小狸刚去把带回来的莲花放进广口的瓷瓶，倒了水将养着，便见一枝冰霜化作的莲花贴了过来，冰莲绕到她眼前，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就像是再祈求她摸一摸它的花瓣一样。
小狸被逗得一笑，故作不知道是霜花变的一样，只幽幽道：“哪里来的莲花，好丑哦…”
听了此言，霜花徒然一抖，连一溜烟奔到小狸抱回来的那株荷花前，仔细对比，又完美复刻了来，确定一比一完全一致，才爬了过来。
“霜花最漂亮…最喜欢霜花了…”小狸伸出手指，在这冰莲上一点，冰莲就悄然绽开，似是真的莲花一般，饱含生机却又多了几分圣洁。
小狸枕在离陌腿上，舒服的靠着，一会儿又探出两只毛绒绒的耳朵来：“仙君，你抱起来好舒服…”
“……”
离陌揉揉她的尾巴，问她：“今日，为什么想一个人住？我们不是一直都住一起吗…”
第26章 新衣
小狸爬起来, 望着他，突然有些犹豫，“因为……”
因为以往心中坦然, 纵使她总是缩在他怀里睡觉, 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可是那日之后，她…好像生出一些不一样的心思。
她想与离陌……
小狐摇摇头！赶紧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甩出脑外！既然已经知道了离陌只把她当作寻常宠物, 对她无意，她还是克制些的好, 起码不能再与他同床共枕…
不然, 如若被他发现, 她在他面前仅有的一点儿脸面也会荡然无存，还惹人生厌！
小狸握紧了手心。
离陌看着她欲言又止，心中似是有一阵雾，隐隐约约的，就在他要看清之时, 却又遮住了答案。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不想？”
离陌微微皱眉，一丝寒风卷过，吹得她的发丝轻轻扬起, 寒风吻过她的脸颊, 冻得她的耳尖有些微红。
“为什么不想？”
被他追问，小狐愈发心虚, 只迎着寒风, 随口找补, “…不想就是不想…因为…因为……你…太冷了！对！就是因为跟你在一块, 太冷了！我喜欢暖和一些…不要这么冷……”
小狐狸退了几步，不着痕迹地离他远了一些。
他们之间只多了几步之距, 可是心里却仿佛就此生出一条模糊的沟壑。
他们既不知晓沟壑有多深，也不知晓沟壑真正从何而来。
“我…”离陌僵住，却无从辩驳。
他天生如此，生来便与寒冰霜雪为伴，就连体温也比其他仙族要低很多。
无论仙族，妖族，人族都会更向往温暖，尤其妖族是妖兽还未化形时，每当寒冬之际，都会寻找温暖的伴侣，互相取暖，度过寒冬。
狐族也不例外。
它们天生就会喜欢温暖些的物种。
离陌顿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只是跟以往相比，他的声音有些低…
“好…我会离你远些，不会触碰到你，但是你得在我的视线里…”
不然他不习惯。
“嗯…”
见他答应，小狸得尝所愿，才松了一口气。
她把她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收了回去，才又坐回离陌身边，小狸拿出绘制的草图，算了一下二人的脚程，明晚他们应该会到一个叫费都城的地方。
而且这费都还是个必经之地，若是绕开，就得多赶上几天路。
小狸跑去书案边，提笔在费都画了个圈。
以往，她听到咕咕鸟同她说，费都住了很多族群，里面还有魔族与人族混居在一起。
魔族对妖族虽然也不友好，但应该也不至于为难她，……麻烦的是，魔族与仙族才是势不两立，不知道到时候那些魔族会不会与离陌起冲突。
离陌实力强横，若是打起来，估计不会吃亏，只是如此一来，会添许多麻烦，不知道他能不能…
能不能委屈一下，与她一同暂时幻化成魔族的模样…这样省事又省力！
“仙君…”小狸歪头叫他。
离陌却置若罔闻，似是在想些什么。
见他不应，小狐狸又蹭蹭蹭跑到离陌面前，抱住手臂，指尖若有若无地搭在他的手背。
只是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背，小狸就又‘嘶’地一声缩回被冰到的手。
离陌怎么比以往还冷上好多好多。
他生气的时候就会很冷，是不是她刚才说嫌弃他冷，他不高兴了？
应该…不会吧……
小狐想着一会儿……离陌才开了口，打断了她的忧虑。
“怎么了。”离陌眼睫微动，将眼中的情绪掩盖的分毫不剩。
俨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淡漠样子。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面色也如常……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那么冷冰冰的，应该是…没有生气！是她多想了吧。
见他应是没事，小狸才开口将她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仙君…明日我们不扮人族了好不好。”小狐狸一手提起她刚才画的草图，一手指着刚才在费都打上的圈，“明日，我要要路过费都，那里有许多魔族，我们变幻成魔族模样，便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离陌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覆上他的手又匆匆撤离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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