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个时辰，梦瑶终于如舒子卿所说哭了，即使咬着嘴唇也压抑不住眼眶里凝聚的眼泪，豆大的泪珠开始往下掉。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死死盯着模糊的桌面，努力蓄力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砸。
“好了。”
一阵温凉的风拂过，梦瑶看见手中的锤子从已经毫无知觉的双手里脱出，落在了桌面上，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她的双手虽然不至于出血，但是手指的骨骼依旧维持着曲握的姿势，无法变回正常的状态，指面上也全是青红的瘀痕。
梦瑶看着大师兄的方向，因为视野被眼泪模糊啥也看不清，但是疼痛加剧了她的脆弱和委屈，她终于忍不住呜呜呜呜地开始哭。
“师兄，手好痛……！”
申屠舟凝眸，伸出手抓住她的两只小手，用冰冷的药一点一点仔细地敷在上面。
梦瑶感觉到自己的手不那么疼了，想擦干净脸上的泪，但是被抓着手动不了，只能努力眨眨眼睛看他。
申屠舟将她的手全部敷好，握着小师妹的手腕坐在石凳上，清水术洗干净自己的手后，用一块帕子给这只小团子擦脸蛋。
他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手指，“梦瑶怨师兄吗？”
梦瑶顿了下，刚想点头，看见大师兄面无表情的脸，疯狂摇头。
申屠舟告诉她：“其实，师兄对你还是不满意——不过这次不是对你逼迫自己不满意，而是对你的上限不满，梦瑶，你哭的太快了。”
她哭的太快了=她太菜了。
梦瑶看着申屠舟，眼睛瞬间又凝聚起眼泪，自来水一样往下流。
申屠舟：“……”认命地擦干净她的金豆子，安慰地摸摸她的头。
他召来清风给她吹，让梦瑶在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大概缓过来了，就听见自己小师妹失落地问他：“师兄，我只是训练就哭了，真的很差劲吗？”
申屠舟低头看着自己小师妹的小脸和那琥珀色的圆眸，慢慢对她说：“梦瑶，在真正的战斗里，其实也有修士经常哭出来。”
“是因为同伴死了或者太痛了吗？”
“不，是因为逼迫到了自己的极限。人的情绪是变化的，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的稳定，到自己力尽衰竭，面临绝望的时候，也会下意识流下眼泪。”
申屠舟告诉她：“但是流泪在战斗中是致命的，道理很简单，眼泪会模糊你的视线，让你处于劣势。所以忍耐能力极其重要。”
梦瑶张了张嘴，看着他：“我以为……我以为修炼到了一定程度，视力如果暂时失去了，也可以用什么灵气感应的替代。”
申屠舟伸出手按在了她的双眼上，让小师妹陷入一片黑暗中，道：“识海外放感知确实可以弥补一部分情况。但是眼睛和视力很重要，锻体以后，你的双眼会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梦瑶，十万年来，只有三个飞升的大能是残缺的。”
比如可以看见空气中灵气的存在便是修士眼睛的一个无法替代的作用，其他的修士还可以用眼睛开发出各自需要的能力，像梦瑶的眼睛，可以看见其他人的战斗力之类的。
梦瑶用僵硬的手推开师兄，疑惑地问：“为什么只有三个？就算修炼一万年……就是天赋异禀还有足够的时间，残缺的人不是也有资格飞升吗？”
申屠舟褐色的眼眸由上而下盯着她道：“师妹，修真不是你想象中的，只用天赋好时间足，所有人都可以升入上界。修真者的对手不止是天，还有所有的同道中人。残缺者注定在这条路上会走的更加艰难，如果大家都同样努力又有天赋，那他们还是会被甩开。”
“……因为要和他们竞争资源吗？”
“没错，修炼的资源——”申屠舟声音轻而凉，“还有飞升的名额。”
“每当十位修真者成功飞升后，此界就会进入生灵阶段，上界会关闭修真者飞升的通道，让小世界的灵气再蕴养，这个阶段是一万年。而即使是修炼到渡劫期的大能，也只能存活最多四千年，基本上在三千年后就会寿尽陨落。”
所以只要没有在那十个位置飞升，就只能在这个世界耗到死亡。
梦瑶震惊了，顾不上双手的伤，抓住他问：“师兄，现在还剩下几个位置？”
申屠舟看着旁边的芭蕉，淡淡道：“三个。”
还剩三个。就算师父可以开挂，自己大师兄占去一个，师姐占去一个，二师兄不黑化了又占去一个……不不不，她怎么和那些已经到大乘渡劫的老不死比速度？
她要这样被逼着疯狂修炼几十年来赶那些老不死的速度吗？人生一片黑暗啊！
师父抱她过来的时候还说一定可以成仙，难道濮阳浅可以带她走后门直接飞上上界吗？真的可以走后门的话，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魔鬼训练了……
申屠舟掰开她的手，揉揉师妹的脑袋：“别怕梦瑶，飞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就算是大乘修士，飞升的几率也并不高，百中无一。上一位飞升的大能是在两千年前，你还是有很多时间的。”
“……但是，那一万年内，后来的修真者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梦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这个设定特别令人不满。
辛辛苦苦修炼几十几百年，不都是默认了以后可以飞升吗？不然谁想这么努力呀。
申屠舟看向她，安静了下，道：“当然不是。”
“修真是逆天之行，天道偏爱魔修，如果你堕为魔修，那么就不再受上界修真者的规矩束缚，可以靠修魔来飞升离开。”
梦瑶呆滞了许久，才发出震惊的声音。
“啊——？！！”
不对，她看的是假小说吗？
限额飞升就算了，天道更喜欢魔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套路听起来好像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申屠舟拿出了一只像红玉制的小镯，继续语气平静地对她道出修真界的现状。
“这就是为什么，东陆只有六山大宗，而魔域却有足足五十四魔城。”
“魔修飞升的难度并不比修真者更低，渡劫期的修真飞升者百中无一，但是到渡劫期选择堕魔的大能，却超过一半。”
第19章 修炼日常
梦瑶愣愣地看着大师兄，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手背一凉，有什么东西被套进了自己的手腕上。
“给你的，储物镯。”申屠舟将镯子转了转，正好合适，“暂时先用这个，里面放了一些东西，你想看回去再看。等大了可以再叫我或者二师兄给你炼一枚戒指。”
“师兄，”梦瑶轻轻扯住他的衣袂，忍不住问，“如果，如果我以后不能飞升或者飞升的名额已经满了……”
申屠舟静静地看着她，在他的目光下，梦瑶的声音越来越小。
申屠舟摇头，再次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师妹，堕魔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不是简单的一行转入一行，堕魔是对自己心中本能面甚至阴暗面的屈从释放，那或许与你最重要的愿望完全相违，到时控制不住自己，极有可能会让你的内心备受煎熬。”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舒子卿宁愿自己代替小师姐承受苦难甚至死掉，也不想要转道入魔吗？
但是，如果最初的愿望就是遵从非“人”的本心和本能呢……？
天道为什么偏爱魔修，而不是追求仁爱正直高尚人格的道修？
梦瑶假装自己理解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申屠舟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小师妹没有懂，没有说什么，用一根手指弹了弹她额头，对她说：“去洗澡，然后找你二师兄吃饭去，别饿死了。”
梦瑶蓦然回神，抱着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转身跑去二师兄的院子。
吃完饭后，梦瑶在自己的院子里联系了一下术，因为只学了舒子卿教的两种术，她就捡了一块石子对着它翻来覆去地施法，这么练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渐渐找到了感觉，基本可以瞬发而且不会再失败。
加上白天被大师兄教的将灵力灌注到武器中，梦瑶捡了根树枝练了一会儿，回顾白天找到的那种感觉，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
月上梢头，梦瑶呼了一口气，摸摸额头，抬头发现经验条往前走了12％，而且战斗力也增加了，现在从22变成了27，这可真是太棒了！
剩下的时间足以让她去复习早上学习的那些课文，梦瑶一边拿着小毛笔圈圈点点，一边咬着笔杆，努力理解上面的字句释义。
看着看着就开始犯困，头一点一点，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梦瑶迷茫地看着天花板，缓缓眨了下眼睛，转过身发现一只白色的毛团子。
是缩小化的师姐！
梦瑶一双圆眸睁大，眼睛亮了，悄悄爬起来把睡着的师姐抱在怀里，脸埋进她柔软而温暖的肚皮和尾巴上狂吸。
好可爱好可爱，小狐狸好可爱，而且还香喷喷的，像花瓣一样！
她摇头晃脑吸着狐狸，然后脸上被一对爪子挠了一下，倒是没有出血，但是一下红了，梦瑶不得不退开。
尧月在她手心里咕哝了几声，然后翻身团成一团把自己埋进来，整只狐狸就像巨大的毛绒汤圆，看不见脑袋。
梦瑶没有玩师姐多久，申屠舟就过来了，他本来是想叫师妹起床的，但是见她已经醒了，就上前把梦瑶手里的三师妹抓走：“是师弟拿过来忘记带走的吧，不要总是玩你师姐。”
梦瑶星星眼：“师姐好可爱~”
申屠舟看着自己的小师妹，想说你也差不多，但是为了维持大师兄的威严，只神情淡然地伸手在她脑袋揉几下，又用手指捏了捏师妹的小脸。
梦瑶幽幽地盯着大师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想吸我吗？
申屠舟屈指敲了下她脑门：“去吃你早饭，等送你二师兄回来就要开始辟谷了。”
之前大师兄说过要去黄庭山见朋友，因为舒子卿突然回来，他的行程也提前了。看起来就算发生了魔修潜入的事情，师父和大师兄也并不打算取消掉舒子卿去历练的安排。
梦瑶问他：“师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下周就去，这之前你要学会微步，并且能用锤子砸碎石犀兽的头骨。”
“微步是什么？”
申屠舟抱起她，脚尖轻轻一点，清凉的风拂过脸蛋，再落下时就是十几米远的位置。
“这就是微步。”他将梦瑶放下。
梦瑶惊叹：“像在飞一样。”
“对速度和悬空的时间的把控都很重要，我会对你有要求，”申屠舟摸她的脑袋，眼神温和，“不过我相信，小师妹天资聪颖，一定能很快做到。”
上午上完经文课程，梦瑶拿着锤子又练习了许久，到休息的时候，含着泪安安静静地看着师兄给自己上药。
申屠舟对自己小师妹的悟性和努力十分满意，给她擦干净脸蛋，问：“我送你的乾坤镯有看吗？”
梦瑶摇摇头：“昨天晚上一直在复习，忘记看了。”
申屠舟告诉她：“里面还有几只白玉葫芦，装满云梦湖水的，我还给你放了几种乐器，过段时间如果你有兴趣就挑几种学学。”当然，没有兴趣也要挑几种学。
梦瑶闻言将灵力注入乾坤镯，在里面看了几眼，除了笛子、萧和琴，还有各种奇怪造型的竽、埙，她甚至还在角落看见了一只小箜篌。
除了乐器，申屠舟还在里面放了炼器炼药用的各种炉鼎工具，防身用的小法器符箓，也有武器诸如剑刀，到筑基期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大师兄，最好了！”梦瑶开心地抱住他的腰狂蹭。
申屠舟把小师妹抱起来，放在旁边：“去吃饭，下午带你开始学微步。”
微步是风术的一种，主要靠空中控制风属的灵气来承载自己的方向和移动，说得十分轻巧，但是要托住自己整个人还要在空中保持住平衡，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申屠舟又把她带到了后山的瀑布旁边，这次他直接在悬崖上找了一个突出的石块，大概垂直距离地面有三米。
然后指着梦瑶水平前方大约两米远的水潭上面的一块石头，温和的目光看着道：“跳。”
梦瑶看了看下面：“……师兄，我觉得我可能会摔断腿的。”
“才九尺，不会断腿，最多扭得严重一点而已，”申屠舟看着她，勉励，“而且有我在，你担心什么，放胆跳。”
没有办法，梦瑶沉下气，默念心诀，等周围环绕足够的风灵气后，乘着风迈脚往下一跃。
因为怕摔，她将受力方向完全安排朝上，即使如此，以梦瑶对风术的调动掌控能力，还是承不住自己的体重，几秒后扑通一声掉进水潭里。
清澈的潭水中，一群颜色艳丽长着一口尖利獠牙的鱼瞬间围上来，眼前一堆混在水里的战斗力6，不会游泳的梦瑶瞬间吓得用最快的速度爬到那块石头上。
“师兄啊啊啊——！！！”
申屠舟站在岸边看着她，评价道：“跳远了，而且方向不对。”
梦瑶惊恐地指着下面的鱼：“它们是吃肉的！”
申屠舟安慰：“不用怕，你不要落到离石头太远的地方，及时爬上来就不会被咬。”
“不要啊！！”
当然，不是梦瑶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在申屠舟的冷酷鞭策下，她不得不跳了一整个下午的悬崖，一共来回三十多次，其中有大半的次数是落入水中。
到最后，梦瑶发现自己这个下午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如何用最快的速度从水上岸，还有增加了8％的经验条。
这个水潭里的鱼太凶残了，明明才个位数的战斗力，但是游动灵活牙齿又锋利，集群上来的时候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她几次差点没有逃过，身上的弟子服衣角已经被啃得稀烂，皮也破了，分不出是鱼咬的还是尖锐的石头棱角刮的。
梦瑶不敢想象那尖牙咬进肉里会是怎样的血腥场面。
第20章 去黄庭山了
这一周的时间里，二师兄和三师姐都在养伤，梦瑶跟着大师兄以天才的要求和进度飞速地学习，经验条蹭蹭往上涨，技能点也加了许多。
两天内，她从那悬崖上跳下无数次，申屠舟还会给她逐渐增加高度，以此让她不断进步。
现在她也不捶桌子了，申屠舟用剑给梦瑶喂招，让她知道战斗中应该如何反应。
现在只刚开始修习，他只教了她与锤相关的基础武技，等以后才教给她更多。
梦瑶已经将微步的控制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是欠缺深厚的灵力基础来延长使用时间，所以她必须每天晚上打坐两个时辰，增加自己体内的灵力储存量。
“梦瑶，你是天才。”
大师兄曾经在一次修炼结束后，语气很平淡地告诉过她。
当时梦瑶愣了下，以为师兄在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现在回头看，在十天左右达到炼气三阶，而且现在能扛着锤子飞起来砸人的脑袋，梦瑶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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