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墨白接过单子,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苏鸢没了耐心问:“上面的字,你认不出来吗?”
听到这话,男人终于挪开视线,颤着声音问:“肚子里,是双胞胎?”
瞧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苏鸢笑着点了点头,并牵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摸摸他们,已经三个月大了。”
这一刻,傅墨白心中涌出许多复杂情绪,有惊喜、有感动、更多的是疼惜……
他不敢用力抚摸,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苏鸢被问得脸色爆红,赶紧打断他,“我没事,你可千万别折腾了,我现在只想睡觉,特别特别困。”
傅墨白不清楚孕妇在孕期会有什么反应,犯困是不是正常现象?
他帮忙铺好被褥,打算等她睡着后,去镇医院问一问。
“你睡吧,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她只想吃得清淡些,点了一份蛋花汤和一份炒青菜。
男人听得直皱眉,“不想吃肉吗?要不买点排骨?”
她以前很喜欢吃炖肉的。
一想到那些油腻的东西,苏鸢猛摇头,“我吃不下,看着就难受,不要给我买。”
如今,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傅墨白没再反驳。
不到十分钟,苏鸢便睡着了。
男人望向她熟睡的样子,悄悄坐到床边,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眉宇间尽是情深。
过了许久,他才离开……
当苏鸢悠悠转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黑,听到屋外“嚓嚓”的切菜声,她唇边勾起一抹幸福的笑。
不一会儿,男人轻手轻脚推开门,见她醒了,上前几步问:“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自从知道她怀孕后,他一直处于某种紧张状态,苏鸢见了无奈轻笑,“你别把神经绷得那么紧,距离生产还有半年多呢,我怕没等孩子出生,你先神经衰弱了。”
傅墨白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是想要放松却很难,他做不到,只能先敷衍过去。
“好,我听你的,咱们先吃饭吧。”
今天的晚饭除了蛋花汤和炒青菜,男人还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几颗水煮蛋,又买来不少水果,洗干净放在小铝盆里,等着她垂青。
苏鸢今天胃口不错,不仅喝掉一大碗汤,还吃了满满一碗白米饭。
傅墨白一直在为她夹菜,并说道:“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不要考虑钱的事。等开学后咱们就住在镇上,省着来回奔波,到时候,我留在这里陪你。”
听到他的安排,她不禁侧目,“那你工作怎么办?”
“车程只有一个小时,一切来得及,你不用担心我。而且我已经跟上级领导打过招呼,他们也让我多照顾你。”
听说是领导同意的,苏鸢这才放心。
这一夜,两人同盖一张棉被,单纯聊天。
她枕着他的胳膊,又把头往他怀里钻了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男人不由得挺起胸膛,闻着她长发间若有似无的香气,只觉得每秒都很难熬。
虽然医生说三个月后可以同房,但他仍旧努力克制,不敢越雷池半步。
苏鸢白天睡过觉,晚上比较精神,她拱啊拱,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帮我去趟李树家吧,他手里可能没有多少钱了。”
“好,我明天去。”傅墨白轻吻一下她的额头,只愿她能早点睡觉,养好身体。
第二天,他去李家送钱。
李母不在,只有李树在家哄孩子。傅墨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问:“她平时好带吗?半夜会不会哭?”
“挺好带的,如果不饿,她一般不会哭闹。”
李树说完,看向他欲言又止。
苏鸢的英雄事迹和怀孕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村子。李树也曾去医院看望过她,如今再想,依然心有余悸。
可她交代过,不能把救人的事告诉给傅墨白,这让他有点紧张,很怕一个不留神,会把真相说出去。
就在这时,李母拎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了。见家里有客人,立即笑呵呵地迎上前,“苏老师身体怎么样了?上次那事可真惊险呐!”
傅墨白疑惑蹙眉,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您是指什么?”
李树在旁边听得直着急,急忙对他妈使眼色。可李母没注意到,还在跟人家解释:“就上次救人那事啊?幸亏苏老师福大命大,不然整村人都没法跟您交代。”
从这只言片语中,傅墨白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他面向李树,脸色渐沉,“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知道这事瞒不住了,李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通,并请求道:“您千万别怪苏老师,在那种情况下,唯有跳下水,几个孩子才有生的机会。她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傅墨白抿起薄唇,给完钱没有久留。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半个多小时后,吉普车“辍钡靡簧停在胡同边,男人下车,迈着大步朝家走。
这副样子特别凶,就连家里的小黑都怕他,没像平常那样摇尾巴,而是一溜烟的跑了。
苏鸢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一眼便看出他的反常。
再联想到李树,很快猜到他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像这种时候,只有靠聪明的脑瓜才能取得胜利。她迅速整理好思绪,充分发挥演技。
只见她笑盈盈地挽住男人的胳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想吃的葡萄呢?怎么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第57章 学前教育
今早, 傅墨白答应她买葡萄回来,结果心里装着事给忘了。
他低头看着她,顿时有些无奈。
“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鸢轻眨一下睫毛, 仍在装傻充楞,摇晃着他的手臂, 撒娇道:“你能不能先去买葡萄, 等买完回来再说?我现在特别想吃。”
“……”
傅墨白被晃得不禁心软, 积攒的火气消散了大半。
“行吧,我现在去买,你还想吃别的吗?”
见目的达到,苏鸢笑得特别灿烂,忙把他往外推,“除了葡萄,你再买点鸡蛋和花生米, 这些我都想吃。”
只要他越晚回来越好。
直到男人被推出院门外, 她才彻底松气。
另一边, 傅墨白十分认命得去买东西,不禁后悔刚刚的态度不够硬气,被她忽悠两句就妥协了。
他紧抿薄唇暗自发誓,等一会儿回家,非要好好说她几句不可!
因为天气太热,鸡不爱下蛋, 最近这段时间, 鸡蛋供不应求。他在镇上转了好几圈, 最后在一处僻静的路边碰到一个卖鸡蛋的大婶。
一共二十五颗鸡蛋, 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傅墨白全都买了。
大婶收下钱, 心里特别感激,“同志,真是谢谢你!你要鸡崽不?我家有好几只呢,可以卖给你。”
想到还要在镇上住很久,傅墨白回道:“行,我买四只,您带我去取吧。”
大婶家距离这里不算太远,走个七八分钟就到了。只见宽敞的院子里有一个鸡窝,鸡窝外的两只老母鸡迈着步伐,四处溜达。
大婶让他等一下,然后去鸡窝里掏那四只小鸡崽。
傅墨白伫立在院门边,没再往里走。等待的过程中,他无所事事地扫视周遭,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在院墙的另一边,有几个女人嬉笑聊天,其中一个,正是李树的姥姥――周萍。
不知道他们的话题聊到了什么?逗得周萍眉飞色舞,眼睛里尽是精光。
傅墨白轻蹙一下眉心,很快收回视线。
这时,大婶抱着四只小鸡崽走过来,把它们交给他,笑呵呵地说道:“我家鸡崽都挺壮实,你就放心养吧,如果有啥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接过鸡崽,点头应下,沉默一瞬问:“隔壁那户人家,您熟吗?我看她家那口水井挺不错,不知道是找哪个师傅打的?”
大婶朝隔壁院子瞧了一眼,然后撇撇嘴,“有水井的人家不止这一户,我劝你别去问,小心惹上无赖。”
傅墨白挑眉,“这话怎么说?”
大婶先是观望四周,再把他拽到一旁小声说:“那一家没一个好人,偷鸡摸狗啥都干,要不是没办法,我才不当她邻居呢!”
他默默记下这些话,抱着怀里的鸡崽与之告别。
等回到家,苏鸢正坐在床边,搂着饼干盒子吃饼干。
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好奇地站起身,走到院子里问:“怎么买这么多小鸡崽?葡萄买了吗?”
男人把小鸡们放到地上,用下巴指向不远处的窗台,“都在那里,一会儿我洗。”
见他态度不冷不热,苏鸢便知道:他心里那道坎儿还没过去,自己仍要跟他斗智斗勇。
“你去那么久,我以为你生气走了呢。”
听到这话,傅墨白直视她,终于有所反应,“无论再怎么生气,我都不会抛下你,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儿?”
苏鸢红着脸,羞涩低头,小声为自己辩解道:“你了解我的水性,如果没有意外,是不会出事的。”
男人听后冷哼一声,“你那么能,怎么晕倒了?万一那天是在水里晕过去的,怎么办?以当时的情况,谁能救你?”
他言辞犀利,令她一时无语,过了好半晌才说:“假如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选择。如果换作是你,难道你会见死不救吗?”
这下换成傅墨白说不出话了,他是一名军人,肯定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出声。
直到苏鸢的肚子“咕噜”一声,才打破这片寂静。
她抿了抿唇,主动求和,“好啦,我都快饿死了,你快去做饭吧。再饿一会儿,你闺女儿子都该造反了。”
傅墨白被逗得轻笑,紧接着板起脸,正色道:“这次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记住,如果你真出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最后一句话让她愣怔一瞬,内心深处酸胀得难受。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开学日。
苏鸢准时来学校报道,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孕妇看待。
但学生们都知道她怀孕了,一个个的,变得格外乖巧懂事。
姜原再一次陷入危机意识,趁下课时间,悄悄问苏鸢:“老师,您不会等快生的时候也离职吧?”
之前班上的老师,生完孩子就再也没回来。
苏鸢笑看着她,给予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当然会继续教你们啊,我不是承诺过吗,会把你们这届带到初中毕业。”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姜原瞬间笑了,她很想抱抱苏鸢,又怕不小心碰到肚子,就很纠结。
苏鸢见状,对她摊开右手,“把暑假那篇作文给我,我要进行验收了。”
说着,又转身面向李树,“还有你,也不例外。”
俩孩子面面相窥,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绝望。
“老师,能不能明天交?我再修一修。”
“不能,现在就要交。你俩别再磨蹭了,难道都没写作文吗?”
怕她误会,姜原急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叠信纸,双手递过去,“您留的作业,我咋能不写呢。快,请过目!”
李树也把自己的作业交给她,眼底充满心虚。
从京市回来后,他一直在带娃,那600字根本没用心写。
苏鸢收下作业,并没有着急看,而是关心起小婴儿的近况,“你妹怎么样了?现在还闹你吗?”
提起妹妹,李树那张稚嫩的脸上多了一抹温柔,“可能知道我开学了,她最近很听话,我妈都夸她特别省心。”
苏鸢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最近做的小鞋子,送给他,“喏,这是我无聊的时候织的,如果大小不合适,我再改。”
李树接过鞋子,鞠躬感谢,并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用力记上一笔。
开学后,学校又要组织勤工俭学活动。知道自己的身体应付不来,苏鸢把活动管理员的位置让给劳动老师萧振山。
她平常观察过,这人虽是个大老粗,但凡事认真负责,公平公正,一定能把这项活动做好。
傍晚,傅墨白来接她放学。
两人没直接回家,而是拐到电影院,打算把新上映的电影看了,就当是宝宝们的学前教育。
电影院门口有卖汽水、冰棍和烤地瓜,苏鸢很想喝汽水,于是拽了拽男人的衣袖。
如果换作以往,他早就屁颠颠得去买了。可今天却迟迟没动,“乖,咱们喝点白开水,不喝汽水行吗?”
可孕妇的馋劲儿上来,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只想喝汽水,要是你不去,我就自己买。”
傅墨白对她耳根子软,只能妥协,“喝三分之一行吗?凉的东西喝多了容易拉肚。”
苏鸢勉强答应,眼巴巴地看着他去买,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个男人朝她这边走来,脸上挂笑,“真巧啊,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苏鸢闻声转过身,许是一孕傻三年,并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你是……”
“咱们在火车上见过,我还向您讨过红烧肉呢,记得吗?”
提起红烧肉,苏鸢彻底想起他是谁?不由得心生戒备。
把多次偶遇当成巧合,只有傻子才那么干。
也许是怕她不信,对方又补充道:“我是出差来这儿,你和你丈夫有空吗?我请你们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人会无缘无故花大价钱请陌生人吃饭。苏鸢不信所谓的一见如故。
“不好意思,我和我爱人已经买了电影票,您还是别破费了。”
她话音刚落,傅墨白握着一瓶橘子汽水走到她身边,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苏鸢如实回答,末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望向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看到傅墨白,小伙儿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最后也没强求,给他们留下地址后,便识趣地离开了。
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傅墨白冷声问:“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苏鸢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提了吃饭的事。”
随着电影即将放映,傅墨白没再细问。
这年代的电影院,放映设施很简陋,放映室里的椅子都是木头做的,对应编号很不好找。
男人紧紧护着她,很快找到座位,并且让她先坐。
苏鸢坐到椅子上,还不忘观察周围一圈。“你说,那男的还会回来吗?”
“不会,咱们看电影吧,看完带你去吃好的。”
一听有好吃的,苏鸢立即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电影上,结果电影只播放一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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