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令郡县派出吏员,在市肆中、城门处,向黔首宣读三日。
现在驰道的路面、桥梁皆已完工,驰道已通,咸阳朝廷人马数日可至故六国郡县。
又有仙使可驭神兽日行千里,此案又证明仙使全知全能,作恶作祟,仙使都看在眼下。
因此,无一郡县再敢视诏令于无物,自然也不敢不向黔首宣读。
宣读三日后,郡县无人不知巫蛊魇咒案。
群情激愤稍缓后,果然又因始皇帝和仙使仁慈,特赦不株连不夷族,而愈加拥戴大秦和仙使。
自然地,各地对六国时就有名有姓的,所有有可能是六国遗贼的人家,都更警戒了。
这叫那些遗留地方的六国小贵族、小富豪们很是憋屈。
明明是故国故地,明明是自家地盘,竟然被限制了手脚!被盯住后不得不谨言慎行!憋屈!
也就只能等这一阵儿风吹过去了。
但风势可能会减弱,却不会消失。
何况朝廷又不是此后再不作为了。
各地六国小贵族、小富豪,自此将被长远地限制住手脚,这已是既定事实。
一转眼,到了四名凶犯在咸阳市凌迟示众的日子。
周邈没去观刑,他只是在开始行刑的时刻,站在六英宫正殿前的高高台基上,久久注视东方
。
那里是被害亡灵所在东郡的方向。
行刑的咸阳市中,因凶犯四人被折断四肢,扼住喉咙,堵住嘴巴,挣扎不脱、嘶喊不出。
倒是极安静。
但正是这极致的安静,仿佛只能听到血往下滴的声音,反而更叫人恐惧。
迁入咸阳的六国后裔们都来了咸阳市观刑,无不看得冷汗直流。
嬴政并未下令六国后裔前去观刑,但总是不缺聪明人的。
最后,他们都聚到了咸阳市中观刑。
有深恨凶犯魇咒仙使的咸阳黔首在行刑时计数了,凶犯四人皆被割了三百六十刀,方才断气。
漫长的行刑结束。
观刑众人慢慢缓过来。
有那满口仁义的儒生窃窃道:“如此酷刑,未免有失仁善……”
然人流拥挤,即便是窃窃私语,也被身边黔首听去。
“善恶有报!仙人仁善,亦有怒目时!”一个咸阳黔首一声暴喝!
“杀的不是你满门,你才有闲屁来放!若是杀的你满门,你再来仁慈地饶恕凶犯,我还会为你死去的家人祭一杯薄酒!”
“哦不对,你都被灭满门了,哪里还能开口饶恕凶犯呢?”
“对啊,何况基建仙人与仙使,正是因为仁善,才求情陛下,最终不株连不夷族,一场巫蛊魇咒大案才死十五人,你竟说什么有失仁善?”
“对啊对啊!你仁善,你何不代替凶犯去死!?救下一名凶犯,也能彰显你的仁善啊!”
在咸阳黔首的唾骂围攻下,这名儒生甚至没能寻到空隙狡辩两句。
就被骂得抱头鼠窜,钻出了人群。
正如所见,除了满口仁义食肉糜者的士人贵族,会在私底下窃窃两句‘有失仁善’。
天下广大的淳朴黔首,只知善恶有报,只知皇帝陛下和仙使仁慈,特赦了无辜者。
第77章 你们大秦人吃高粱是带壳的吗?
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黔首而言,巫蛊魇咒一案,在凶犯于咸阳市中伏法,郡县三日宣读结束之后,便已经结束了。
或许十天半月内,在农作歇息时,坐在田埂地头,还会与家人邻里闲谈几句:
“善恶有报啊,可不能作恶。”
“仙人仁善,亦有怒目时。仙使神通广大,尽知尽晓,瞬息千里,可不能作祟作恶,否则也会当场就被捉住!”
“是啊是啊!不过我们只要继续勤劳安分过日子,也罚不到我们头上的。”
“正是这个理呢!你家仙稻快熟了吧?可是答应过我家的,可别反悔,要给留一份仙稻种啊。”
“自然自然。仙使慈悯,赐下仙稻。我也当追随仙使,换出仙稻种子,怎会反悔呢?”
……
对黔首而言,耕种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巫蛊魇咒一案的后续影响,就是让他们同仇敌忾,更加深恨六国遗贼了。
然即便黔首所见皆在田亩间,每人一分余光,也足以盯得六国小贵族、小富豪们束手束脚。
六国故地还罢了,虽又被宣读中的凌迟之刑震慑,却也不比咸阳的六国后裔。
在咸阳市中亲眼见证行刑时,无一不看得冷汗直流。
炎夏时节,竟只觉骨缝中吹着冷风,遍体生凉!
往常杀人不过头点地,眼一闭的事儿。
即便是夷三族,一家人同甘过,也当共苦。齐齐整整地走,也是应有之义。
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也是身后死相不好看,脖颈扯断就断气了,死得也痛快。
大卸八块的‘俱五刑’――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也是死后不体面罢了。
虽说死后有灵,但真到那时,谁知道有无呢?
但凌迟之刑,可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受上千刀万剐之痛啊!
那种痛苦,在他们亲眼观刑后更加深了认知,好似一刀刀,割在己身一般!
六国后裔中有那胆小者,观刑回去后的当晚,噩梦连连一整晚,第二日早上就给吓病了。
据传,有人说:“若叫我选,我宁愿选夷三族、五族甚至九族,
也不愿选凌迟!”
但那人的三族、五族甚至九族,会说:那你还是自己去受凌迟之刑吧!别来沾我们,你自己去死就好了!
总之,各方反馈,都表明此次以儆效尤的惩罚处决,起到了极致的震慑之效。
但就像行刑当日就有仁义儒士非议‘有失仁善’,事后私底下也少不了有人议论:
“仙使竟创如此酷刑,非是仁义之举啊!”
“仙使是仙人在人间代行权柄的使者,怎能创制如此酷刑?”
……
议论得多了,周邈偶然听到一二句,对此他表示:
“难道是我记错了?先秦时代的鬼神,不都是血腥原始、粗狂蛮野的风格吗?什么时候是圣光普照、仁善慈悲的佛祖菩萨那一挂的了?”
“不是说了,仙人仁善,也有怒目时?咱基建仙人,主打就是一个善恶有报!一个酷刑惩罚就接受不了了?”
“是不是把他们养得心大了?至善至仁,予取予求,才是他们想要的仙人和仙使?”
周邈的言行,表现得不曾有分毫软弱和退缩。
但私下独处时,总会不时走神,怏怏不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基建系统回收了二十个工业机器人。
架设桥梁的任务彻底完成,刷新出新一环任务。
……
因上一环的架设桥梁任务提前完工,即便巫蛊魇咒案耽搁了四五日,时间也还算宽松。
“……如此,便仍因循旧例,按部就班。”嬴政一锤定音。
周邈:“哦哦。”
这次修建东方、南方驰道的最后一环任务,与前面几环大差不差――
[任务链-修建驰道(东方道和南方道)
任务描述:征召役夫三万。根据‘东方道和南方道绿化施工标准’,‘东方道和南方道配套设施建设方案’,完成东方道和南方道的道路绿化及配套设施建设。
注:预计工期为两个月。
任务道具:东方道和南方道绿化施工标准×1;东方道和南方道配套设施建设方案×1;
工装×30000
工餐×30000×61;
住宿补贴×
30000×61;
工业机器人×24]
除了任务内容是植树――道旁每三丈植一棵树;道旁挖排水沟――深半丈;及建设高速服务区――每隔一百里建供人车马修整的驿站。
其他几乎一样:征召役夫数仍为三万,工期仍是两个月,仍旧分六段施工,工业机器人仍有二十四个。
因此很快就商议部署完毕。
而商议全程,周邈也就在转述任务内容时话多些,之后便嗯嗯哦哦地应付,全程心不在焉。
殿中众人交换眼色,几番交锋。
最终,是萧何开口问道:“仙使,你从何处得知凌迟之刑的?”
萧何此言一出,引得殿中眼刀横飞!
李斯:好你个萧何!看上去斯斯文文,竟是个一针见血的!
但果不其然,周邈直接地回答萧何:“哦,封建时期著名的酷刑。大概是始于距今五六百年后吧?”
萧何:“那就是说,是历史原本就有的酷刑?”
周邈:“嗯,是的。”萧丞相想说什么?
萧何直言道:“既如此,并非仙使始创凌迟酷刑,有何可惭愧的?”
又非仙使本性残忍冷酷,始创凌迟之刑,只是借来一用,有何问题?
“当时一时愤怒冲头,说出这个酷刑――当然,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那样选择。”
周邈不是惭愧,他只是另有担心。
“我只是担心……”周邈思考措辞,半晌才继续道:“凌迟,与黥面、劓鼻、剜目、刖足、断手、割耳等酷刑一样,都属肉刑。”
“损伤躯体的刑罚,是不符合法学精神的。我现在却提出凌迟之刑,可能会起到不好的带头作用,万一滥用……”
“原本历史上,没有仙使周邈,不也有凌迟之刑?”嬴政笃定道:“凌迟也不罕见罢。”
周邈记得模糊不清了,“到后来,凌迟已经写进王朝律法:谋反大逆者,杀至亲长辈者,杀一家非死罪三人者,采生折割人者①,好像都要受凌迟之刑。”
嬴政:“凶犯杀两家无罪者八人,又兼谋反大逆,不正符合凌迟之刑?”
周邈努力理清前后逻辑时,嬴政已经又道:“凌迟之刑,必
定帝王才可判处。是与不是?”
周邈还没理清,只跟着回答:“对,别说是凌迟,就是寻常死罪和重罚,也都只有朝廷中央复核才能判决。”
嬴政道出结论:“因此,刑罚严酷与否,全看帝王心性。”
“凌迟是否滥用,亦全凭帝王之意。”
仁慈帝王,自会约束刑罚。
残暴帝王,即使无凌迟,也有其他酷刑可滥用。
“可是起了这个头,终究是给后来者找了个借口。”
“借口之所以是借口,就是没这个,也有其他的!”
李斯是真看不得周邈的纠结,直接道:“若说带头作用,不如准确说是模范带头作用。”
周邈满脑子问号:“???”
李斯:“至少后来者在判处凌迟时,要达到灭两家满门杀八人,兼有辱尸及谋逆之罪时,才能名正言顺判处凌迟。”
“而不是随口一句违逆之言,就判处凌迟。”
“而假使果真犯下如今日这样的凶杀大案,难道被判凌迟不是应该的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么说,他还做了一件好事?
周邈感觉不真实:“你是不是在诡辩,在忽悠我?我读书少又不聪明,你可别骗我!”
李斯:??天地良心!他李斯的人品就这么坏吗?
“我哪一句话是诡辩了?”
李斯愤怒逼问:“我哪一句诡辩了!?”
黏黏糊糊的,真是看不过眼!
给李斯都气得都不称臣,而自呼我了。
“行行!滥用与否取决于皇帝本人,我也没有起到坏的带头作用,而是给定了一个凌迟的基本底线。”周邈终于把自己说服了。
萧何:“就是仙使的名声,百年千年之后,多少要受一些人的指责。”
仙使之于他便如伯乐,很该说上一句。
周邈浑不在意:“我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生前无愧于心,管它死后贬低抹黑!”
……
征召役夫的诏令下达。
以咸阳为起始,驰道沿途及相邻郡县,几乎整个中原九州,六国故地,皆是迎来了喜讯。
发
家致富的喜悦,也冲刷了巫蛊魇咒案的阴霾。
诏令到达之日,涉及各郡县便即刻按照命令征召役夫。
――户中有士伍残亡且贫者为先。
朝廷与仙使征召役夫三次,第一次德行良好者为先,第二次贫者为先。
第三次,有士兵伤残阵亡,且家贫者为先。
嘉善,扶贫,抚军属。三次征召役夫,皆体现了大秦及仙使的仁德。
郡县之中有倔强的士人,经此三次眼见耳闻,虽未明言,心中却已软化:近在眼前的科举取士,未尝不可去看一看……
秦灭六国时,原六国将兵未死且降者,自然就成了大秦的士伍。
在后续征战中,也不少伤亡。
户中有士伍伤残死亡,同时又贫困人家不少。
便按照谁家死得多、残得重排名,从上往下,数满名额为止。
各郡县分配的名额,很快报满。
大案刚过,对仙使神通广大的畏惧正浓,眼下没有谁敢在名额上弄虚作假的。
名额出来,郡县中黔首也大都心服口服。若有不服,仍可以向巡察御史团、仙使或入咸阳状告。
七日时间,三万役夫名单汇总咸阳。
第八日早,新一轮赐福大典自咸阳开始。
……
孟秋七月朔日。
日出破晓时,天际霞光来。
“恭迎仙使!”
自章台街冲天而起,响彻咸阳的恭迎声之中。
章台街尽头,仙使驭神兽而来。
脚踏三丈高一尊钢铁神兽,身着红底绣金一袭礼服。
划开霞光旭辉,滑行向前。
相较初次显身时的仙逸飘然,已多了一分厚重威仪。
一如往日的大典,仙使驭神兽在前,左右丞相率百官随行。只是在丞相之间,不见了长公子身影。
据传长公子因巫蛊魇咒案,自罚闭门思过半月,今日想来是还未出门。
行至高台前,即便三丈高神兽与三丈高登仙台登高齐平,仙使也未一步踏上台。
照旧令神兽放下他。
而后,拾级而上,攀登高台。
首回占到前排
位置的张良,从那抹攀登高台的身影之中,看出了历练的成熟与稳重。
‘啊呀!’
成熟稳重的身形踩到了裳摆,一个趔趄,险些面朝下,在台阶上磕一个。
张良:……心性的成熟,与举止稳重,并无必然因果、吧。
礼官高唱――
“维二十七年,孟秋七月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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