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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礼拜三礼拜五的下午两节课后，依旧是学校规定的社团活动时间。平时，像闪闪这种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组织的同学，在放学前的这段时间都是自习。那个礼拜五，她专门找班主任请了两节自习课的假，只为了去看一眼元旦晚会的彩排。
她和翟灵一起去班主任那儿请的假，可谢大萝卜批了闪闪的，却没批翟灵的。
翟灵不忿得很，拖着鼻音甩手不干：“为什么呀？老班您这是歧视！是霸权主义！”
谢大萝卜笑眯眯地，圆脸上还嵌着俩酒窝：“头一天知道我霸权主义啊？你们语文老师都来跟我告过状了，说你上课偷看课外书。你老老实实自习去，别逼我去没收你小人书啊。”
翟灵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两人离开班主任办公室，翟灵小声嘀咕：“什么小人书，我语文课看文学书籍，有毛病吗？没毛病呀！”
嘀咕归嘀咕，翟灵到底没敢跟闪闪一块去看彩排。闪闪收拾好书包，踩着上课铃往文逸楼走。小礼堂里开了空调，比外面暖和很多。
看彩排的人不少，里面有指导老师也有学生。闪闪坐在相对靠后的位置，聚精会神地看着节目轮番上场。彩排到一半，夏巧巧悄悄走了过来。
“你来看彩排呀？”她穿着一身嫩黄色古装，头上顶着花里胡哨的塑料饰品：“我们动漫社也有COSPLAY表演呢，是倒数第二个节目。”
闪闪惊讶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这次COS什么？”
“《十二国记》，是小说啦，不过也有改编的动画。”夏巧巧同样压低着声音：“小说是十几年前的，所以对还原度要求不是很高。”
闪闪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台上彩排。一个小品结束之后，江一翎和刘娅楠双双上台，按照台本所写开着玩笑。彩排比较省电，台上的灯光并不是很足，两人站在唯一的光源下，举手投足间显得默契十足。
或许台上比台下更热一些，刘娅楠将羽绒服校服脱下来，只穿着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她双腿修长，个子超过一米七，站在江一翎身边一点也不显势弱；江一翎则穿着秋季校服，拉链拉倒一半，露出校服里的纯色毛衣——居然和刘娅楠身上的那件颜色相仿。
闪闪出神地望着，几乎忘记了身边还坐着一个夏巧巧。她时不时偷看闪闪一眼，似乎有话要说。
可惜，直到快到动漫社上台，夏巧巧也没鼓起勇气对闪闪说些什么，闪闪注意力一直放在台上，对此毫不知情。只有她泄气般跟她道别时，她才回过神来，朝她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没有正式的灯光和服装，但元旦晚会的彩排也同样很精彩。彩排结束，闪闪立刻拍手，然而全场只有她一个人傻兮兮的鼓掌，她怂兮兮地停下了手，甚至缩了缩身子想要隐藏自己。
刘娅楠直接从台上跳下来，手里攥着主持稿笑嘻嘻往闪闪这儿走：“怎么样？还成吗？”
闪闪立刻竖起大拇指：“太成了，真棒！”
刘娅楠是文娱部的新人，作为主持人这次晚会自然也出力不少。她坐在闪闪身边，拿肩膀蹭了蹭她：“其实正式演出跟彩排也差不多，你都看过一遍了，到时候再看也没意思……”
闪闪朝她一歪头，眼里全是警惕：“你要干嘛？”
刘娅楠哈哈笑起来，觉得闪闪这样子像只停止嚼菜叶子，忽然戒备起来的肥兔子，她伸手去捏闪闪的脸颊：“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到时候在后台陪陪我。”她话说到一半，眼睛一抬，看了眼正往这里走过来的江一翎，声音压低了些：“顺便给江一翎顺毛。你知道的，学生会很有些人看他不顺眼……”
闪闪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江一翎这个小孩确实不好搞，可表面上他从来都是伪装得很和气，并不会跟陌生人起什么冲突。
江一翎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微微蹙眉看着闪闪：“自习课不好好上，跑过来干嘛。”
“反正不是看你的就是了。”闪闪撇嘴，伸手挽住刘娅楠的胳膊，看向她朝她点头：“那行，要是不打扰，我就在后台给你帮帮忙，让我们大主持人那天美到冒泡！”
刘娅楠跟闪闪开始腻歪，闪闪留了一点余光注意着江一翎，准备着等他开口说话时随时反驳。
可没想到，他只是略想了想，就同意了。
元旦晚会和五月文艺汇演，是附中两场最重要的大型文艺活动。与五月节的汇演不同，元旦晚会在放假前一天的晚上，演出地点也不是在校外租会场，而是就在本校小礼堂。
小礼堂能坐四五百人，自然容不下全校师生，想要来看元旦晚会只能提前来抢座。而且元旦晚会在晚上，从六点半一直持续到将近九点，也不是所有家长愿意让自家孩子在外面待到这么迟的。
闪闪等着刘娅楠和江一翎去后台拿书包，三人一块取了自行车出校门回家。刘娅楠自从上了高中，性格开朗不少，她像是抽了条的花枝，舒展着曼妙身姿，静待花朵绽放。闪闪和刘娅楠说笑一路，江一翎推着自行车与她们相隔半步。到了分岔路口，江一翎与刘娅楠一同往右，两人与闪闪挥手道别，留下闪闪一个人等着红灯。
她看着两人骑车离去的背影，忽然从胸口氤氲出一股潮湿的闷气，那股气不上不下，噎在嗓子口反酸。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脑海里全是刚才两人并排站在台上时的样子。
如果江一翎以后找老婆，应该找刘娅楠这种的吧？漂亮大气，学习好性格好，他们简直配一脸。
闪闪甚至幻想到，十年以后，如果江一翎和刘娅楠结婚了，司仪站在台上舌灿莲花，自己坐在一堆七大姑八大姨中，听他们八卦新郎新娘是如何金童玉女，爱情长跑十六年，简直羡煞旁人巴拉巴拉……
左右自行车忽然齐齐而动，闪闪回过神来看了眼红绿灯，赶紧蹬着自行车随大流往左拐去。那些令人胸闷的幻想在脑子里被风一吹，渐渐散了个七七八八。
元旦放假前一天，校园里人心浮动。下午放学时，闪闪问翟灵去不去看晚会，翟灵知道闪闪要去后台当主持人保姆后，便有些兴趣缺缺：“你不陪我，我一个人看没意思，还不如早点回家玩游戏。反正元旦晚会有录像，下礼拜三自习课时候在教室看电视就是了。”
闪闪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也行，那咱节后见。”
一放学，闪闪收拾了书包，发信息问江一翎和刘娅楠要不要带饭，等得到回信之后，便跑去榕树巷子。他俩早就在小礼堂做准备了，闪闪猜他们肯定是没时间出去吃晚饭，于是提前一问，果然得到热烈回应。江一翎不吃葱蒜，刘娅楠喝奶茶不爱珍珠爱椰果，闪闪把该买的都买好，拎着往文逸楼跑。
路过小礼堂正门，闪闪往里瞥了一眼，礼堂里早已满坑满谷，放眼望去没留一个空座。她唏嘘着跑开，钻进旁边综合教室。综合教室里有个小门，和音响室相连，而音响室又和小礼堂的小门相连，于是这晚上，综合教室便成了小礼堂的扩展后台。闪闪拎着外卖进了综合教室，看着演职人员忙碌着三五一堆，各自穿着舞台服化妆排练，有种山鸡误入凤凰窝的感觉。
“同学你是干什么的？这里是后台，要看晚会直接去小礼堂。”学生会纪检部的同学前来询问，闪闪刚一开口，便听见刘娅楠呼喊她的名字：“李灿！”
闪闪和纪检部的同学一同看过去，刘娅楠穿着小礼服，礼服外面裹着羽绒服，脸上带着妆，拎着裙角小跑过来，她朝纪检部的同学笑笑：“张华，这是我同学，我喊她来帮忙的。”
纪检部的那个男生后退半步，朝刘娅楠说话时声音都温和许多：“这样啊，那赶紧进去吧。”
闪闪被刘娅楠一拐，两人往深处走去，闪闪闻到身旁一阵香风，她忍不住狠狠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刘娅楠眨巴眼：“你好香。”
刘娅楠朝她眨巴着夸张似蝴蝶翅膀的假睫毛：“那我美吗？”
不仔细看不觉着，当闪闪仔细往刘娅楠脸上看时，她又忍不住乐。刘娅楠脸上的妆容有点奇怪，深一块浅一块的，像张画皮，倒还不如她平时的样子好看。
“行啦，想笑就笑，我自己照着镜子都笑了半天。”刘娅楠继续夸张地扇着假睫毛，闪闪也终于笑出了声：“干嘛要画成这样啊，你原来就很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高三学姐帮我画的，说是舞台妆就得这样。”刘娅楠耸耸肩：“咱也不敢问，随便吧。”她说着，看着闪闪拎着的塑料袋眼里一亮：“食物！”
闪闪拎起塑料袋朝她显摆：“赶紧吃吧，饿着肚子可不行！”
“太棒了，一会我给你钱哈。”刘娅楠美滋滋带着闪闪去了音响室，小小一间房如今成了主持人专用背词间，门一关，倒是清净。
江一翎坐在椅子上，右脚脚腕搭在左腿膝盖上翘着二郎腿，两个手肘撑在腿上，正背稿子。他听见有人推门，将腿放下抬头去看，见来人是闪闪，又不做声将目光挪回到主持稿上。
闪闪忽然坏笑——以她对江一翎的了解，她敢确定：江一翎现在很紧张。
“毛毛呀，紧张吗？”
刘娅楠一顿，看了看江一翎，又看了看闪闪，忽然大笑：“毛毛是谁！”
江一翎瞪闪闪一眼，轻描淡写说道：“没有谁。”
闪闪有意使坏：“哦，那我黑椒牛柳盖浇饭，不要葱不要蒜的这一份，是带给毛毛的呢。”
刘娅楠乐得很：“江一翎你小名叫毛毛？哈哈哈哈这么可爱的吗？”她看了闪闪一眼，指着她眨眨眼：“闪闪，”又指向江一翎：“毛毛……”最后指向自己：“就我小名最惨，我妈叫我臭臭。”
“啊？为啥啊哈哈哈……”
“据我妈说，我小时候一到饭点，就哭闹着让人换尿布，专挑大人吃饭的时候不干好事，我妈就气，指着我鼻子说：你个臭臭啊，小姑娘家家的这么臭怎么办哦……”
闪闪笑得没了人样，连江一翎都忍不住耸动肩膀，刘娅楠佯装凶恶指着两个人：“不许说出去啊！”
小房间内紧张的气氛消散一空，江一翎和刘娅楠抓紧时间吃两口饭，闪闪坐在小凳子上也吸着奶茶。江一翎吃着饭，还不忘看两眼主持稿，闪闪见他不好好吃饭，将他的主持稿抢过来：“别看了，我帮你写个小抄！”
她说着，翻书包找出草稿纸，折叠后撕成几个小方块，在小方块上用红笔画上圆圈写上数字：“我按照节目给你写小抄，到时候比较容易找。”她说着，埋头开始照着主持稿写小抄。
刘娅楠比江一翎早拿到主持稿，如今也早就背熟，她好奇凑头过去看了眼，佯装忧伤：“对哦，这又不是考试，早知道我也写小抄了。”
江一翎松懈了一些，开始认真埋头吃饭。
第六十七章 古风秀
六点半，元旦晚会正式开始。随着音乐响起，江一翎和刘娅楠通过音响间上了台。天已经黑了，小礼堂内灯光昏暗，大厅里唯独舞台上亮着光。闪闪找了个小凳子，躲在音响间门口的角落里，抬头往台上看。
江一翎果然会看她写的小抄，不过或许是动作太过光明正大和理所当然，所以除非像是闪闪这种刻意注意到的以外，应该没有人会留意这一点小细节。
多功能教室里沸反盈天，乱作一团，隔着两道小门，小礼堂里却显得井然有序。闪闪坐在两者之间的小角落里，有种局外人的感觉。此时台上正站着两个穿大褂的初三的男孩子，两人的相声里掺杂着只有本校学生才懂的梗，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闪闪还是忍不住跟着旁人一起笑出了声。
相声还没完，小门里钻出来一个人，他碰了碰闪闪的肩膀：“同学，你是高一的李灿吗？”
闪闪扭头去看，来人她并不认识，于是以为是自己坐的地方碍了事，站起身端起小凳子说道：“是，我坐这儿碍事吗？那我往旁边挪挪。”
“不不，”来人摆手，然后朝自己身后指了指：“动漫社的夏巧巧让我来喊你，说出了很大的事情，请你务必帮忙。”
闪闪一怔，也没多想，拎着小凳子跟着那人从多功能教室出去，直接上了五楼。动漫社社团借用了隔壁练舞室，女生在练舞室里换衣化妆。男生将闪闪领到练舞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李灿我给你带来了！”
练舞室的门迅速被人拉开一条小缝，夏巧巧从中露出半张脸，一看到闪闪，顿时如见到了救星。
“谢谢你哈。”夏巧巧朝那个男生道谢，伸手将闪闪拉了进去。
闪闪顿时看见一室狼藉——衣服挂在扶杆上，两张临时拉来的桌上堆满了各种化妆品，有个女生正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她身边围着几个女孩子，也各个不是义愤填膺便是眼圈微红。
“怎么了这是？”闪闪忍不住悄声问夏巧巧。
“周萌，人我带来了。”夏巧巧拉着闪闪走到那个哭泣女生身边，那个女生抬头去看闪闪，抽着鼻子站起身，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因为哭得打嗝，话都说不全。
“还是我来说吧。”夏巧巧推了推眼镜，她攥着闪闪的手腕，力气极大，原本娇小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此刻却成了整间练舞室里最镇定的那一个：“咱们学校来了新的教导主任，这你知道吧？”
闪闪点点头。
“刚才我们得到消息，那个姓冯的也不知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是脑子有坑。他看了眼元旦晚会的节目单，指着我们的节目说什么咱们是‘亚文化’……”
蓝悦话起了个头，动漫社的女生们纷纷跟着七嘴八舌：“对，他说咱们是被小日本洗脑文化毒害了！”
“还说咱们不能宣扬这种亚文化，说要取消咱们的节目！”
闪闪也跟着惊了：“不是……他有意见怎么不早提啊？节目单早就出来了，前两天还彩排过呢，怎么到晚会开始了才说不允许节目上场？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有病！”
“太讨厌了，咱们花了这么多心思……衣服都是大家集资一起攒出来的，说不行就不行啊，凭什么！”
“这位冯老师就是不讲人权！咱们要反抗！”
“怎么反抗啊，他就在台下坐着，我们要是真上台了，他会不会处分我们？”
“凭什么……”
夏巧巧抬手往下压了压，大家渐渐安静，她双手捧住闪闪的手，眼里的光亮得令人动容：“所以，现在只有你能帮帮我们了。”
“……我能怎么帮，我都不是学生会的！”
“我们这次一定要是上台，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蓝悦说道：“还好这次COS的是《十二国记》，衣服都是中国古风的，所以我们换一个名头，不叫COSPLAY，改为古风服装秀，你看怎么样。”
蓝悦说着，又看向社团的其他女孩子：“这次我们先暂时回避锋芒，保全咱们的节目，以后的事情徐徐图之，不能硬碰硬。闹得大了，对咱们社团不好！”
其他社团成员纷纷点头，那个坐在地上哭的女孩子这会儿也缓过气来，她站起身，擦掉眼泪看着闪闪：“你就是李灿吧？这次请务必帮忙，谢谢你了！”
花了几分钟，闪闪明白了夏巧巧的意思。她是想请闪闪帮忙，将原本她们的COSPLAY服装稍作修改，改为古风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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