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贺知意说完朝他笑笑,表情过于僵硬。
贺临礼没有接话,他沉默着,三两步走到她身后,将那件外套重新裹到她身上,等把衣服披好,他才在她身后淡淡应了一声。
他在说他知道。
身体的暖意慢慢回升,贺知意仰头,看向已经回到她面前的贺临礼,开口问了他。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贺临礼低头,视线扫过贺知意的脸,又看向她裹藏在大衣里的手,冷冷道。
“刚刚。”
“出来随便看看。”
贺知意点头,低低呢喃了一声。
“贺临礼,好冷。”
“嗯,我知道。”他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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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礼:难喝。
咖啡:?????
第31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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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去了。”
贺知意闷闷说了一句。
广场中央已经只能看见零星几人,贺知意脚下的雪也被她慢慢踩平。贺临礼很高,把她面前的光挡去了大半。
两个人隔得近了,也将彼此的模样看得更清楚,近得贺临礼能看见贺知意分明的发丝,还有她此刻脑袋低垂角度的睫毛。
贺临礼两手插着兜,身子微微斜着,连头也跟着偏了角度,他没有就贺知意刚刚那句话给出回应,就那样安静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贺知意。
贺知意的身躯,整个包裹在他的外套之下。
他看不见贺知意的手,但心里猜测是在发抖的。
“还冷吗。”他问她,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
贺知意摇了摇头,又点头。
然后听见贺临礼开口。
“走吧,送你回去。”
贺知意应了一声,默默跟上他的脚步。
回去的时候,她跟贺临礼坐在后座,贺临礼一手撑着头,脸刚好背着贺知意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贺知意也偏头看着窗外。
已是深夜,没多少人了。
没想到贺临礼陪她呆了这么久,又待到这么晚,她背对着贺临礼,像在对着空气说话。
“谢谢你。”
贺临礼闻声,慢慢收回了撑在左侧的手,他转头看了看贺知意。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贺知意也扭过头去。
对视不过两秒,贺知意慢慢垂下视线。
贺临礼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手来,手指勾起一缕贺知意垂在脸颊左侧的头发。贺知意被吓到,身体下意识朝车窗处后缩。
那缕头发随着贺知意惊吓的动作从贺临礼指间滑落,贺临礼忽的低笑一声。
笑声短促,他面上也没有喜悦的神情。
像是自嘲。
贺知意身子呈微微瑟缩的姿态,也许她并不想表露得这么明显,可本能反应暴露了她的本意,她藏不住,也来不及藏。
贺临礼收回手,长腿交叠,身子往座椅后背靠去,一股子倾颓意味。
“谢我?”
他阖眸,略思考了一会儿,后偏头幽幽问了贺知意一句。
“谢我什么?”
贺知意好似才缓过神来,她缩在车窗一角,眸光闪烁,听见贺临礼的话,不自主咬了下唇,然后再度垂下眼睫。
与此刻贺临礼大剌剌的坐姿形成鲜明的对比。
贺知意也想了一会儿,慢慢回了他。
“谢谢你。”
“可怜我。”
说完这句,她好像不怕他了,与其说先前是瑟缩着,不如说防御更合适些。此刻贺知意眸光清透,双眼直视着他,语气中透着无名的倔强和韧性。
贺临礼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至上而下,一路看向她的右手处,贺知意察觉,将手往身后藏了一下。她突然又不敢看他了。
“贺知意,做个约定怎么样?”
很低沉的一句,从贺临礼嘴中传出,贺知意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不知道他突然吃错的什么药,莫名其妙的动作,眼下又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虽然他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我无聊的时候,你来陪我怎么样?”
“你在兼职对吧,刚好,你陪我,然后我给你钱。”
贺知意瞳孔放大,眉头紧紧皱着,先前咬住的下唇,眼下咬得更重。她看了看贺临礼,只一眼又快速别过头去。
很是震惊,震惊之余又带着明显的愠怒。
如果不是贺临礼正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话,贺知意的表情一定比现在更为丰富。贺临礼的样子却不像在开玩笑,神情甚至说得上认真。
“疯子。”她低声骂了他一句。
也许贺临礼听见了。
是的,他听见了。
后车厢内响起低笑,绵长而压抑,笑了一会儿贺临礼才停下,他眼尾上挑,勾着唇看贺知意,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
“贺知意,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一句话问得贺知意发懵。
她狠狠剜了一眼他,当即负气背过身去,一副彻底不愿再搭理贺临礼的模样。
又是良久的安静,一直到车停在贺知意出租屋楼下,贺知意等不了一秒,等车停下,当即推开车门就要离开。
她才刚踏下一只脚,便被贺临礼拉住了手。
贺知意重心不稳,跌坐回座椅,她有些气愤,刚想开口,又被贺临礼先开口堵住。
“贺知意。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啪——”
响亮的一声巴掌。
贺临礼愣住,贺知意也愣住。
巴掌是贺知意打的,打人的手还悬在半空,她的手掌窄而软,手指纤细修长,此刻微微曲着掌心,指尖正在发颤。
贺知意觉得自己有些冲动过头了。
贺临礼没有任何表示,冷眸看了看她。
贺知意则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一时无言,不敢看他,迟来的后悔。
那手正缓缓下落,不曾想在半空被贺临礼握住。贺知意身子发颤,打人的手抖得更加严重,即使被贺临礼一手稳稳圈在掌中,也抖得无法自控。
旋即便是一颗一颗的泪,滴在车座椅上。
打人者此刻呈现无助委屈的模样,反倒更像个受害者。
贺知意右手被他用了力攥住,一时抽脱不开。她低下头,就着空着的左手擦泪,擦拭的间隙,慢慢开口质问。
“你也要那样吗……”
“你也要跟那些人一样。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们都把我当什么……”
贺知意的声音哽咽又委屈,眼下压抑着不哭出声,也许真的太过委屈,低下的头不时传出抑制不住的呜咽声,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颤。
贺临礼松开了她的右手。
贺知意终于可以将整张脸都藏在两手中,她近乎伏下身体,只留给贺临礼一个乌黑的发顶,还有那单薄发颤的背,长发逐渐散开,散成乌压压的一片。
惯常的姿态。
“我不想这样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
贺知意刚刚那一巴掌也许用了力,但那个力道对贺临礼来说无关痛痒。
他当下抓住她的手,只是想看一下罢了。贺知意打得用力,打得他的脸发麻,他不信她的手不会痛。
诡异的场面,司机安静坐在前面,连呼吸也刻意放缓。
贺临礼早已侧过身来,往贺知意的方向靠近了些,他不敢再碰贺知意。贺知意仍然怕他,从先前撩拨她的头发时他就能确认这点。
他低下头,一手撑在贺知意一侧,一手颓然垂在腿间,安静听贺知意的控诉,安静听贺知意那样委屈的哭诉。
他注意到贺知意话语中特殊的字眼:都这样。
不知想到什么,贺临礼眸色暗了下去。
除了酒店的那次意外,他不知道贺知意是不是还遇到过别的什么,至少在她进入大学的这段期间,在兼职的时候,一定遇到过什么。
他早该确认这一点的,从见到贺知意的第一眼。贺知意明显消瘦的模样,眼下的乌青,手背上还未消去的针眼。
她明显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睡好觉,明显正生着病。来见他的时候也是,状态游离,总是心不在焉。
他情不自已,想要碰她,却又想到什么,默默收回手来,眸色更加暗了下去。
贺知意,为什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像今天一样,贺知意。”
贺临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沙哑,让人心安。
“像今天一样,我无聊了,你也无聊了。就一起随便吃点什么,随便走走,随便你想去哪里。”
“就这样约定,可以吗?”
贺知意不知道呜咽了多久,但贺临礼说完这话,她的情绪明显被安抚不少。
她哭过了,也哭好了。
就那样低着头,带着明显的哭腔,闷闷的反问贺临礼。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是哪里好笑,贺临礼又是一声轻笑。
贺知意不愿正视他,却大概能想象得到他的神情。
“贺知意,你刚刚还给了我一巴掌。”
一股臊意冲上头脑,把贺知意刚刚那股子冲动和委屈全部冲走。
垂下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脖颈和耳朵,连脸也藏得严严实实,她犹豫了很久,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刚准备开口道歉,却被贺临礼及时打断。
“‘对不起’之类的屁话,我不想听。”
“这样吧,要真想谢我,或者报答我,那我们再做个约定。”
“贺知意,好好抬起头。”口吻中带些命令。
贺知意两手又擦了下脸,慢悠悠直起身来。她的头还微垂着,眼眸更是垂得深,好像直起身已是此时最大的决策。
“抬头。”
贺临礼语气加重,咬字更清更沉。
贺知意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却没再看他。
贺临礼这下也没有继续要求,像是一手撑得累了,他也慢慢直起身,结结实实的重新靠回椅背上,一瞬间呼了口气,像泄气,又像叹气。
“贺知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说完,复又看向贺知意,看她那双湿漉漉的眸,被咬得发红的唇,看那还微微皱着的眉,看她脸上被泪水糊着的发丝。
贺临礼轻笑。
“当然,你可以随便对我怎么样。”
脑子里一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贺知意被炸懵在原地。贺临礼不知道真吃错了什么药,说得话越发反常。
也越发没有头脑。
贺知意被他的话哽住,两颊涨红,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疯子”。
“所以同意了吗?”他垂眸问她。
贺知意并没表态,也不吭声。这都什么跟什么。
“还有,贺知意,稍微适应我一下吧。”
话末,贺临礼的手再度伸了过来,他没有碰贺知意,一手悬在半空,掌心微微摊开,像在等什么。
他在等贺知意碰他,等待良久。
冰冷、纤细、微颤。
贺知意的手,那样轻的与他的掌心相接,极短暂的一瞬,那股凉意便瞬间消失。
贺临礼的手很温暖。
贺知意很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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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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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短暂的一次触碰。
贺临礼也收回了手,冗长的呼吸,沉默。
“我、我要走了。”贺知意开口。
贺临礼没有动作,淡淡“嗯”了一声。
贺知意再度起身准备离开,她今天记性很好,把贺临礼的外套脱下,连带着准备把脖颈间的围巾也拿下去。
厚重的外套就堆在座椅上,贺知意的手刚接触到围巾便被贺临礼叫住。
“带着吧,下次还我。”
贺知意动作微顿,没再开口,就那样下车,也没有道别的话,只留给车上的人一个单薄的背影,那背影也渐渐缩小。
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走吧。”
后座低沉唤了一声。
司机麻溜的重新启程返回。
—
回去的一路,贺知意感觉整个身子都像灌了铅,骨头痛得像被粉碎,脚上也像绑了石头。不想再被贺临礼看到自己乱七八糟的状态。
她最终撑着回到出租屋,就那样朝床倒去。
头疼,比以往的每一次都疼得厉害,胃也翻江倒海的疼,绞得肠子像断裂一般,胸口发闷,越发让人想吐。
贺知意只觉得视线模糊,一手无力地覆盖着眼睛,原本冰凉的皮肤也慢慢发热。贺知意被自己灼热的体温吓到。
恐怖的发烧,一如往日,次次折磨。
额心疼得过分,贺知意一手摸到床沿桌上的止疼药,犹豫了一瞬,后收回手。明天还有兼职,吃了这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了。
贺知意努力撑着手臂坐起,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去取了冷水,就着浸湿的帕子捂了捂脸,但热意才稍稍退减一些。
好难受,真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出门。
搁置在桌面的手机在这时打来电话,响了几次都无人接听,电话铃声响得越发急促,瘫坐在地面的贺知意才极不情愿的挪起身。
是方玥。
太晚了,不知道方玥为什么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贺知意才刚按了接听。
“知意,我想好了,我要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而且我们不是好久没见了,我爸妈会同意的,我也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贺知意无力瘫坐在床边,嘴角微微扬起,努力调整了状态和语气。
“我没问题的,你不要乱跑,我也会担心你。”
像是怕方玥不放心,说完这个,贺知意又想到什么,慢慢补充了一句。
“我跟贺临礼一起,你不用担心的。”
“贺、贺临礼?”
“谁?是你谁?你男朋友?知意你有男朋友了!?”
贺知意因为电话那头一连串的发问静默。
“不是男朋友。”贺知意再度沉默。
不知道是什么。
朋友吗?他们这样也算不上朋友。
哥哥?以前或许还是,现在肯定不是了。
随便吧,不管是什么,都不可能是男朋友。
“是我哥。”
“毕业聚会的那天,有跟你们提过的。”
贺知意话还没说完,清晰的嘲骂声从手机对面传出,声音刺耳而尖锐。
贺知意听见方玥叫了一声“妈”,然后电话彻底中断,方玥甚至来不及跟她道别,更不用说继续刚刚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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