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来告知情况时,沈葭葭迫不及待地问起此事——她在沈霜霜面前装得平淡,不代表她真的完全不在意。
“不会是你杀人灭口吧?”
李离嘴角一抽,强忍着气沉声道:“死因是心衰,他本来就有严重的基础病,当时我并不在医院。”
“哦……”沈葭葭瘪瘪嘴,“还挺可惜。”
李离一脸复杂,“你就这么关心他?”
“可惜我这么努力救他了,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他呢。”
“他能知道什么?”李离换了个坐姿,不自觉抬了抬下巴,“有什么好奇的,问我就好。”
“你……”沈葭葭摸了摸下巴,“你很闲啊?你不用上班吗?天天摸鱼,工资还没领导被扣光吗?”
李离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了,猛敲沈葭葭脑袋,“我就是你领导,还跟我嘴贫?”
“救救救命!你人长得这么瘦弱,怎么手劲大成这样?!”沈葭葭痛得龇牙咧嘴,忙抓住他的手腕。
李离气笑了,居然一时没抽手,“我瘦弱?”
沈葭葭对他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豆芽李离,她捏了捏李离的手腕,感受到皮肤下有力搏动的动脉,看到眼前今时不同往日的男人而非男孩,不由哽了几秒,“呃……这几年发育不错,继续保持。”
李离:“……”
他缓缓抽回手,转了转自己的手腕,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甚至有几分震惊的提防,让沈葭葭感到大为受伤。
他确实很忙,每日也就来看个几分钟,大多时候都穿着正装。
大概是在处理蔡昀后续事宜。
沈霜霜很早就出院与沈母轮班帮忙照顾沈葭葭。幸运的是沈葭葭恢复得很好,不到一个月就出了院,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还是得坐着轮椅行动。
虽然她自己觉得已经无碍,但李离大概是被她三番两次折腾急眼了,威胁如果她敢再不听从医嘱,就把她另外一只腿也打断了再塞回医院,省得在外面惹是生非。
……什么霸道总裁啊?
但沈葭葭觉得他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真情实感地给李里发消息问候,“你哥是变态吧。”
李里:?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沈葭葭没有犹豫的空间,就被沈霜霜推了进去。
家中空无一人,桌面沙发上甚至落了灰。
沈母有些歉疚,“抱歉啊葭葭,没料到会这么早出院,也没提前打扫一下……”
不怪沈母,确实是出院得比较匆忙,原来入院时医生判定伤势严重。而且其实除了沈葭葭,这个家剩余的另外两位家庭成员已经不常在家里住了。
沈葭葭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大概是这阵子梅雨天,床铺和被褥都发了霉,房间里一股潮湿的菌味。
经过三人推断,原因是沈葭葭房间的天花板漏水,一个月没人发现,原来白色的墙壁已经变成浑浊的灰绿色,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脱胶粉化,起皮脱落。
这大概是老房子的通病,近年来也发生了几次,不过都不严重,就也不在意——毕竟去年回南天的时候,沈父入院,家里的大多异状也直接被忽略。
沈母急匆匆联系杨谢上门帮忙处理,并让沈葭葭暂且休息在自己的房间。
掩上门,她听见外面模糊的声音,“妈,你说……要不要搬家啊?这老房子地段虽然好,但确实不适合住人了,采光通风条件都不好。”
“有什么好搬的,住得好好的。何况家里又不常住人,你妹妹也要读大学了……”
*
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多月后,沈葭葭落下了大半本教科书,原先好不容易追上的进度都被打乱。
她甚至错过了一次期中考,也就是说临近高二分班时排名又下降了不少,进实验班更困难了。
比起身上的疼痛,学习的压力更能摧毁她的意志力。
沈葭葭试图向李离求饶,对方接到电话以后幽幽叹气,“如果你不行,那就放弃吧。我理解,身体为重。”
听完这句话,沈葭葭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浑身不舒服,想对着李离的脸邦邦两拳。
谁不行?她沈葭葭能不行?
瞧不起谁呢!?
李里推着沈葭葭的轮椅前往食堂,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本英语宝典,险些惊掉下巴,“这还没期末考呢,你这么积极给谁看。”
“我就不能是为我自己读书的吗!”
“……可以,非常可以。”李里拍了拍沈葭葭的肩膀,语重心长状,“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知道读书对于中国人的重要性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王子秦和陈炘,别问我。”
五月,临近期末,学生开始填报文理分科。
沈葭葭没有特别偏好,平等地恨着每一门学科。
但她的文理成绩相去甚远,理综成绩要远超文综成绩。
几人凑在一起讨论时,陈炘和王子秦都打算选择理科,李里肉眼可见的郁闷,“就我要选文科?”
沈葭葭一愣,“你要选文科?”
“对啊,首先我对理科不感兴趣,其次我文科成绩比理科好多了,选理科不是找死吗。”
沈葭葭犹豫道,“那要不我也选文……”
“你也什么你也!?”王子秦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背个政治课本跟割你肉一样,你还选文科?又不是跟李里生离死别,有必要拿自己前程去赌吗?人陈炘都没激动呢!”
陈炘:“……”
李里咳了两声,“以你的成绩,不建议你选文科,而且你选文科也不一定能跟我分到一个班。不过这种严肃的事情要自己做决定,其他人的意见只能做个参考,你懂吗?”
沈葭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到家后,她分别向姐姐和妈妈咨询此事,两人的建议都是由她喜欢。经历这么多事,成绩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没想到睡前接到了李离的电话。
对方开门见山道:“你们要分科了?你想好要选什么了吗,听小里说你还没决定。”
沈葭葭缩在被窝里,压低声音,怕被隔壁挑灯夜战的沈霜霜听到,“因为选文选理对我来说差别不大,所以还没想好。”
“你没有任何偏好吗?”
“嗯……”沈葭葭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吧,我觉得我更喜欢理科,但是听我们物理老师说,‘女孩子更适合文科,在后面的理科学习不占优势。’”
电话那头停滞两秒,传来一声似是讥笑,“你姐姐学的是理科,高考时是学校的前十名;你妈妈学的也是理科,现在在S大是资历最高的教授之一,你身边不是就有现成的反例吗?为什么要听信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沈葭葭于学习一事上没经验且不自信,向来听风是雨,她被反问得不由思忖片刻,最后缓缓蹦出一句话:“但是我跟他们不一样呀。”
“哪里不一样?”李离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你比所有人都优秀,不论你决定做什么,都会是那个领域的佼佼者,不会输给任何人。”
沈葭葭瞬间沉默下来。
真诚果然是永远的必杀技,她被夸得一时失去语言能力,吐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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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较早上床,果然开学是最累的。
说实话写这篇文我不好更新也不敢点开,也不敢看数据,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现代题材正剧,就自己也心知肚明写得烂,让人不忍直视,但是最后还是逼着自己写完了,然后逼着自己更新,大概是抱着一种不管是什么样的文字,都算是一种见证的心态。
纯纯为爱发电吧,我没有天赋,不过我很热爱创作,即使在这个过程中是痛苦的。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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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葭葭本想问对方为何如此笃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离轻嗯了声,“那你现在对文理分科有方向了吗?其实分科关乎到不只是你的高考成绩,更多是你未来的专业、职业和人生。”
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当然,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是没去了解过这些的。”
“……。”
沈葭葭当然没去了解这些,她从未深想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规划,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地活到今天,为人处世总是随心所欲。
想到未来两个字,甚至会有来源于无知的恐惧。大概是人生已经一团乱麻,过不好当下的人怎么会去想未来。
“你有想过想要读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吗?”
“…没有仔细想过。”沈葭葭岔开话题,“李离,你当时是选文科理科啊?”
李离幽怨道:“你居然连我选文科理科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学医要选理科?”
“……那你为什么要选理科?”
“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李离声音忽然变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当时国家教育政策偏向理科,理科竞赛保送名校更方便,出来也好找工作……”李离说了一堆好处,“毕竟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沈葭葭:“……您可真是现实啊。”
“所以,如果你选理科的话,有什么不会的题目还可以问我。如果是文科,我可能爱莫能助,毕竟我没有读文科的经验。”
沈葭葭越品越不对,“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想让我选理科。”
李离那头安静几秒,“不,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即使你选文科我也会理解并支持。”
沈葭葭意味深长地拖长音,“哦——”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慎重考虑……”
“行。”沈葭葭翻了个身,“等我想好了第一个通知你。”
她挂了电话,从书包里拿出那份分科填报书,第一次认真考虑未来要干什么事情。
她体力很好,以后不怕失业,去工地搬砖也能凑合过。
父母都是老师,但是沈葭葭觉得自己不可能踏入教师行业,会不会让学生误入歧途不说,她最讨厌成群结队的小孩。
她可以像沈霜霜一样踏入军警行业吗?沈葭葭自认是个不服管教的人,这种纪律严明的地方大概不适合她。
或者像李离一样,当个医生呢?
沈葭葭想了想对方的黑眼圈,打了个寒颤,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勾勾画画半天,发现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还是理科吧。
她真的没有讨厌文科——它很好,历史很好,地理很好,政治更好,应该留给更值得的人。
*
大概是李离那一番夸张的吹水起了正面效果,沈葭葭的期末考如有神助,走出考场时非常自信,难得感觉这所学校顺眼了一些。
打算回家时,她遥遥望见了李里的身影。
她的黑色短发用皮筋扎起个小辫子,穿着浅色的夏季校服,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停车场边,盯着地面发呆,似乎在等谁。
沈葭葭开着几个月前因伤买的电动车到她身边,“你不回家吗?”
李里瞥了她一眼,干净利索一个翻身坐上她车后座,猝不及防,颠得沈葭葭险些抓不住车头,惊诧地回头看着对方。
她扶住沈葭葭的肩膀,“沈葭葭,你载我一程吧。”
*
风缓慢地吹着,李里在车上,沈葭葭不敢像载王子秦那样不管不顾地飙车。
李里突然长叹一声,“唉,高二我就要跟你们分别了。”
选文科的人比较少,李里大概率会单独一个人被拆到其他班里。
沈葭葭感受到对方的沮丧,不确定地缓声道:“要不我改文科?现在还来得及。”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啊!”李里一阵无语,“你要学会独立啊沈葭葭,拿出你初中在路上相遇假装不认识我的拽劲啊。”
“……那情况不一样。”
“你伤都好全了吗?”
“那当然了。”沈葭葭腾出一只手晃悠,“我甚至能单手开车。”
“行行行知道你牛了,交警就在前面,你悠着点,别带我一起栽沟里了。”李里把她的手摁回去,“你怎么老是这么冲动。”
“我哪有。”
“你腿上的疤还热乎着呢,还没有?”李里嗤笑一声,“沈葭葭,你还记不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沈葭葭放慢了点速度。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的“投诉”,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一个预兆。
那是小学开学第一日,她首次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城市与人群,但沈葭葭并不清楚小学厚重的校门的真实含义。在沈父离开后,第一节 课下课,她果断翻出围墙,落在了学校外面。
沈葭葭在涌动的人群中注意到了一个小女孩。
扎着两根羊角辫,穿着小黄裙,被妈妈牵着一步一步走入小学校门。
距离上课的点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女孩还睡眼惺忪,看起来像是睡过了头,错过开学第一天。
“妈妈还有点事情,你自己进去,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了。昨天已经带你走过一遍了,你可以吗?”
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
在妈妈离开后,她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居然没有进校园,而是跑去了不远的小卖部。
豆丁李里幸运地避开了残缺下陷的井盖,买糖时选中了双黄蛋,在一堆缺斤少两的文具中挑中了最好用的那几件,乐津津地踏向校门。
与此同时的沈葭葭,在小巷里被几个面露不善的高年级学生团团围住,勒索保护费。
经过一场恶战,当她把几人揍趴下,踩着某人的手掌恶狠狠地呸出一口血沫子时,才发现巷口不知什么时候探出来个小脑袋,咬着手指惊恐地望着巷子里血腥的一幕。
沈葭葭眯眼望去,对方一激灵,“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的灵体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垢,像是一块温暖圆润的玉石一般。
无灵感。
沈葭葭只见过李里一个无灵感者。
大多一生顺遂平安,几乎不会受到外物干扰,生活没有太大的波澜,大多数情况下能得偿所愿,是非常幸福安定的命格。
在无灵感的人身边,不管什么灵异事件,都会莫名其妙地合理化。
沈葭葭跌跌撞撞走过去,李里不知哪根筋抽了,大概是吓得腿软,居然立在原地没跑,哆哆嗦嗦道:“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她学到为数不多的成语,竟用在这一刻。
“你……”沈葭葭走到她身侧,用鲜血淋漓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那一瞬间,所有喧嚣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沈葭葭倒了下去,把李里吓得三魂没了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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