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说的,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今日见着豆腐铺的粗鲁婆娘都给我脸色看,你好端端的掌柜放着不做,偏要搞什么事情,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钱夫人越说心头怒火越甚,大叫一声朝钱掌柜扑了过去!
“你这个杀千刀的,让老娘晚节不保……”
“哎哟夫人夫人您别打……”
……
“你这杀千刀的!你知道你儿子在学堂都是怎么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么?你自己犯错,为什么要连累儿子?我们儿子以后还要读书考状元,你让他怎么见人啊!!”
“他不是在山上读书么?怎么都知道了?”
“现在还有哪里不知道,大街小巷,包括茶馆饭店都在说,那些学子也是有父母的啊!呜呜呜我的良儿,你让他怎么见人啊!”
“你别吵别吵了!”
……
“岳父岳母,二老息怒息怒!”
“怎么息怒怎么息怒?!以前还觉得你是女婿里最有出息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你让我们老脸往哪搁?!”
……
……
如此事情,不止一二。
沈兰棠让人注意着赵家和几个掌柜的情况,听到他们家里面吵起来,露出了了然的笑。
人都是有弱点的,就算一个人抵挡得住流言蜚语,也不代表他的家人都可以。沈兰棠最初并不想扩大到他们家人,但既然人家先不仗义就别怪她无情了。
听到这些消息,就连这几日愁眉不展的赵夫人都久违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形势目前对她并没有好处,但只要敌人不开心。她就开心。
“妹妹,接下来会如何?”
“接下来有些人会受不住试图向我们求和,有些人一意孤行不到结局不死心,还有些人拖拖拉拉站在岸边看哪一方更强大更有赢面就跟哪一方走。”
“至于我们——”沈兰棠微笑着说:
“最开始向我们投诚的可以允许加入我们阵营,但还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就不能要了,我们背叛的可能性太高了。”
“那前面投诚的人就不会背叛了么?”
“前面投诚的自然也会背叛,不如说已经背叛了,但我们目前缺人,在找到足够代替他们的人之前,只要短时间内没有危害,能利用的就利用。我们要尽量减少敌人,扩大朋友数量。”
赵夫人赞叹道:“妹妹果真思虑周全!”
这个办法不能破局,但能够基本解决掉掌柜的问题,割了席的永远不会再用,而一旦站了队,再想回去就难了,且都是脸皮薄的人,短时间不敢两次背叛主子。
——
赵家门被泼了两次水,扔了好几个臭鸡蛋,赵家人除了下人之外全都不敢出门,直到夜里那些人停歇了,赵诚两兄弟才火速出了门往县衙赶。
“张大人,你为什么不帮我们?!”
张孝清斜着眼看了看二人,冷哼一声道:“本官只说会帮你们拿到赵氏布行,可没说要掺和这个事。”
这群人也是傻的,他是当官的,就算暗地里欺压百姓,至少门面上不能闹太过分,现在全城都在激愤,他要掺和了进来就算乌纱帽没影响,面子上也过不去。
赵诚看他一副不想管得模样,也生了怒:“大人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只要您帮我拿到赵氏布行,以后有一半利润都是您的,这钱您难道不要了?”
张县令想到那一半利润心忍不住又动了起来。
“你放心,本官说过的话就不会不算数,区区一个赵氏妇人,本官会让她知道跟朝廷官员作对的下场!”
“明日,你便这么做……”
——
赵氏布行轰轰烈烈做了三日“大甩卖”,赵家和其他掌柜就被堵在门口骂了三日。
第三日下午,沈兰棠从房中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唯唯诺诺,低头哈腰的掌柜。
“各位掌柜,这是夫人给你们的最后的机会,希望几位能够珍惜。”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一定会跟着夫人好好干的。”
沈兰棠微微一笑:“那几位先回去吧。”
几人离开后赵夫人走出,看着几个掌柜离去背影,道:“妹妹,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促销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弄下去店里也要坚持不住,你先把店面都关了,唯布庄继续运转,等过些时日,情况稳定了再开门。”
“好,好,都听妹妹的。”
几人正在屋里商量,忽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管家急匆匆跑进院子里:
“夫人,不好了,赵家人来闹事了!”
什么,他们还敢来闹事?
沈兰棠腾地一声站起来,道:“姐姐随我去看看。”
“好!”
几人走出院子,就见赵诚兄弟带着一帮人堵在门口,手上还拿着粗棍,见赵夫人出来,赵诚大声地嚷嚷:“侄媳妇你在外面败坏我们名声是什么意思?”
“我们本来只是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想在洛西没成年之前代为照看店里,又不是不还了。结果你这么嚷嚷害的大家都以为我们是想谋夺我侄子的家业,你说你是想做什么呢?”
“该不会是已经找回了姘头,想把我侄子跟孙子的家产和那姘头私吞了吧?”
“你胡说八道!”
赵夫人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不仅不承认还反过来冤枉她,还用的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无耻至极!
沈兰棠怕赵夫人中了他的诡计,一把拉住她喊道:“夫人和老爷恩爱笃睦,鹣鲽情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你何须在此挑拨离间。若是街坊们不信,夫人自可写一封陈情书,写明她只代两个孩子管理家业,代孩子成年之后就分还给他们。”
“就是,赵老爷和赵夫人夫妻恩爱我们都是知道的!”
“你自己心怀不轨不要污蔑夫人!”
“……”
赵诚见这招不好用,干脆也不多废话了,直接撕破脸皮,举起手臂高喊道:
“给你们说不清好话,来人,给我砸!”
十来个人立刻涌了上来,举着棍子打砸赵府大门,赵府下人连忙上去拦住,一旁义愤填膺的围观群众也冲上去,一伙人闹闹哄哄打了起来。
还有几个丫头老妈子护着赵夫人和沈兰棠,不让她们被人碰到。
谢瑾走到她身边,沈兰棠抽空看了他一眼,谢瑾望着打成一团的人,眼中无波无澜。
赵诚站在人群外头,也看到了被人护在身后的赵夫人,还有她身边的沈兰棠。
他知道是那个婆娘一直在帮赵夫人,要不然以赵夫人软弱的性子,布庄早就到手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赵诚握住袖子里的木棍,冲着沈兰棠飞奔了过去。
“臭婆娘,让你坏我的好事!”
他人还没到沈兰棠跟前,眼前忽然一花,胸口犹如被千斤铁石撞了个正着,一股剧痛袭来,下一瞬他人直接飞出两丈远。
这一下别说赵诚了,连沈兰棠都没反应过来。
嗯,你刚才用的是腿还是拐杖还是什么内力?
“你,你……”赵诚指着谢瑾说不出话。
“这是在闹什么?!”
众人正在惊愕中,张县令带着捕快赶到。
赵诚兄弟连忙告状:“大人,这些人聚众闹事,还有这个人——”
他指着谢瑾喊:“他打了我哥!”
张县令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沈兰棠还在懵怔中,见几个捕快要来逮捕谢瑾,心中一急,下意识扑到他身上,护着谢瑾道:
“不行,我夫君身上还有伤,要是被抓进牢里他还有命在么?!”
谢瑾抬头看着她,只看到她脸上真切焦急神色。
“你,还有你们这些刁民,竟敢在本官管辖范围内闹事,通通抓起来!”
围观的街坊抱屈道:“是赵诚他们先动手的,县太爷你要抓也是抓他们啊。”
张县令只抬头看着天,不闻不问。他这副模样众人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的,只民不与官斗,就算他们有心也帮不上忙。
形势正焦灼,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由两个年轻人扶着,慢慢走来。
“张县令。”
张县令见到来人,表情微变。
“咳咳咳,张大人,今日的事你就放给我一个面子,就饶了大伙吧。”
“刘太爷,您这一把年纪了,何必还掺和这个事?”
刘太爷一边弯着腰咳嗽一边艰难地说:
“我一个老头子也不想为难张大人,只是这里的都是街坊邻居,大伙有意见互相说不拢,但不至于闹到牢里去,大人您说是不是?”
“……”
刘太爷到了以后,之前几个见到张县令态度有所松动的人都重新聚在一起,站在了刘太爷身后,这一数,人还比他带来的人多,张县令心里掂量了下,拂袖重声道:“那好,那我今天就给太爷一个面子,希望你们不要再闹了!”
说罢,他领着人率先离开了,见救兵都走了,赵诚他们也不敢再待下去,几个人扶着赵诚很快撤离。
赵夫人松了口气,忙走上前:“太爷,怎敢劳累您老人家过来。”
刘太爷摆摆手:“我老了,面子也只能到这了,你们以后要自己当心。”
赵夫人苦涩道:“多谢太爷提醒。”
等众人将刘太爷送走后,沈兰棠才好奇问:“这位刘太爷是什么人?”
“刘太爷的儿子是仓安县前前任县令,某一年仓安县大雨闹了水灾,他儿子就为了救水去世了,这事朝廷还颁了一块匾额给刘太爷,也因此,太爷在仓安县人心中很受敬重。”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连张县令也要给个面子。
只是就像刘太爷自己说的,面子给了一次,第二次就很难给了,还是得尽快处理掉这件事。
……
处理掉张县令。
——
“大人,这事我们就这么算了么?”
赵诚他弟火冒三丈,这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得到好处,自己的名声估计要更臭了!
“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张县令也是一脸黑色,他这会失了面子,那下回仓安县谁还会听他的话?
“这事一定要处理,绝不能让赵氏妇人好看。”
他眼神一定,大声道:“来人,摆轿!”
入夜,一顶轿子慢慢进了刘乡绅的府中,刘乡绅自然也知道了白天在赵府门口的事,只这事与他无关,他又没有半点好处,只笑眯眯地给张县令倒酒。
“你去写信一封,邀林公子过来。”
“这,这大人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麻烦事不都是我们在给他解决?你就说这儿有美人,他肯定会来。”
“大人是准备让林公子对付赵家那些人?”
“哼,自古民不与官斗,我只是小小一个县令他们不服从我也就算了,林公子是知州大人的爱子,我看他们敢不敢对他动手!”
“大人妙啊,此计甚妙!”
晚宴接近尾声,一个倒酒伺候的粗实下人走出房间,他在黑暗中换了一身衣裳,几个跳跃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
“县令张孝清让刘彬写信一封请知州公子过来仓安县。此外,这几日,有不少盖了布的车子进入刘府,全都被推进了那几个大汉住的房间,那里都有人把守,我们的人进不去。”
“刘彬写信给知州公子?”
这可是奇了,一个乡绅能写信给知州公子,还能决定他过不过来,且听二人的话,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之前疑惑为什么张县令能和一个乡绅同桌共饮,若是这个乡绅还能联系上知州,倒也不奇怪了。
“你们继续盯着刘府,尤其是那伙人的动静,有机会要知道那车里装了什么。”
谢瑾到了现在也知道了那些人不是北戎人,但那个知县还有刘乡绅有问题也是板上钉钉,现在张县令做的事固然可以治他一个失职罪,但要完全定他的罪却还不够。
谢瑾有预感,那车子里的东西可以要了张县令的命。
或许还有林知州的。
谢瑾心中暗自思索,推门走进房间——
“……”
沈兰棠披着一件外衣,胸前抱着被子,坐在月光之下看着他。
谢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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