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怎么了?”
谢瑾已经穿上衣服起来了,他站在门口望着外面。
“着火了。”
哦,是着火了啊。
“……”
“着火了!”
沈兰棠猛地坐起,她飞快穿上衣裳,果真见到正门方向窜起了一片火光,院子里人跑来跑去,一边大喊着“走水了”,一边接水去灭火。
吴忧也已经出来了,另一个房间里,芳云和祝可盈也扶持着打开了门,看到这个情景震惊地叫了出来。
一个人影从屋顶落下,差点没把芳云吓叫出声。
“别担心,是我们的人。”沈兰棠安抚了一下,和谢瑾一同走上前。
“我们发现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赵府,且放了火,我及时惊醒了门口守卫,目前火势只在门后,还未扩散。”
“是谁做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他们也知道。
“在正门放了火以后,他们又转去后门了。”
吴忧扭头就想往后门走。
“等等——”
谢瑾忽然拉住了他。
“公子?”
沈兰棠看向谢瑾,在对上谢瑾眼睛的那一刻,沈兰棠忽然福至心灵。
“你是想……”
谢瑾:“这是个好机会。”
沈兰棠点点头,她走到芳云和祝可盈身边,道:“芳云,你带祝姑娘去夫人那里,后门交给我们,相信我们。”
芳云现在是一头雾水,但她下意识相信沈兰棠,便不再多问,扶着祝可盈道:“祝姑娘,我们走吧。”
“嗯。”
两人离开后沈兰棠朝谢瑾点了点头,谢瑾对着她微微一笑,几个跳跃,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听到前面动静,赵诚又有点怕了,畏畏缩缩地对林子汝道:“林公子我们走吧,他们都醒来了。”
“走什么走,他们只以为我们在前头放火,没想到我们还会出现在这里,人都被吸引到前面去了,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说着,他命人将一桶火油全部倒在墙上,又将一捆柴火碰到墙角,最后缓缓拿出火棍。
金黄色的火焰照映着男人大半张脸,他的表情狰狞,眼底猩红: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非要跟我作对,美人永别了,要是你还活着容貌没毁,我还是愿意接受你的。”
说完,他扔出火棍,在柴和油的加持下,火光一下子窜了上来。
“是谁,谁在那里?!”
黑暗的巷子里一声大喝,赵诚一惊,飞快地看向宅子正门方向,方才赵氏的动静已经惊起了街坊邻居,大家都在帮忙灭火,听到声音,有人已经望了过来。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快走!”
林子汝还没好的腿拖着踉跄的脚步,捂着屁股想要逃走,一个人影窜到面前,是白天见过的那个领头闹事的壮汉。
他试着往另一个方向,却见那里也被人拦住了,是那个姓沈的小子!
吴忧大喝一声:“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放火烧赵府?”
林子汝压低嗓音喊:“你们滚开!”
谢瑾二话不说朝林子汝攻了过去,林子汝心急如焚也只能勉强应战。
这时候沈兰棠也朝着正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放火了,有人放火了!”
“什么,有人放火?”
“快过去看看!”
好些人往这边走了过来,林子汝更是心急,他感觉这个姓沈的小子武功不怎么样,他都伤成这样了也抓不住他,他心生希望,回头冲着赵诚喊:
“你快过来!”
赵诚心里叫苦不迭,他怎么过去,这个壮汉难缠得很!
众人终于举着火把赶到,而刚刚还跟林子汝“缠斗”的男人忽然跃到他面前,一掌擦过他的脸庞,林子汝堪堪往边上一躲避,男人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他脸上蒙面的布。
同一时间,赵诚脸上的布也被扯了下来。
“是赵诚!”人群中有人惊叫起来。
“天嘛,他们竟然想放火烧赵府,这是草菅人命啊!”
“白天放过了他们,他们不知感恩还想放火烧死赵府的人,禽兽,简直就是禽兽!”
看到这个场景,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错再错,多次挑衅,以至于到了要人全家性命地步,就算是泥人也被激起了火气。
林子汝看着围上来的人,又惊又怕,他一屁股倒在地上,连踩带蹬地倒退: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滚开,都滚开!”
……
……
张孝清深夜睡得正酣,却被人突然叫醒。
“大人大人,出事了!”
见是自己心腹主簿,张孝清也只能道:“出什么事了?”
“林公子带着人放火去烧赵府,被人抓了一个正着!”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冰水,将张孝清泼得个心彻凉。
“什么?!”
放火烧赵府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坏事了坏事了,快给老爷我更衣!”
张孝清匆匆赶到赵府时,林子汝和赵诚都已经被人用绳索捆绑着扔到了地上,周围都是围观的人群。
“快让开快让开!”
张孝清强挤进去,看到地上连他爹都快认不出来的林子汝,他倒吸了口气。
“谁准许你们私自用刑的?”
谢瑾冷冷地看着他:“张县令的意思是,他们放火烧房子不要紧,我们打人就不行了是么?”
“我,这……”张孝清看了眼被激起横劲,一个个眼神凶神恶煞的百姓,连忙挺起背脊道:
“本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但凡犯事者皆需官府判决后行刑,否则官府颜面何在,朝廷颜面何在,若人人实行私刑,这世道还好得了么?”
“那大人说要如何?”
张孝清摸着胡须说:“将犯人交于本官,由本官来惩治他们。”
“是么?张大人话说得很好,只可惜,我不信你。”
“你——”
谢瑾轻蔑一笑,又随意踢了下地上的林子汝:
“谁不知道你们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把人给你,想必第二天他们就跟没事人一样在街上出没了吧?张孝清,你以为我们还会信你么?”
“我要把他带进京,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魔爪能不能伸到京城!”
张孝清变了脸色,知州势力再大,也只在管辖范围内,要到了京城说不定就完了。
张孝清怒斥道:“你是想违抗官命么?”
谢瑾冷冷地盯着他,连带着他身边的街坊邻居也毫无畏色。
张孝清暗道一声不好,最糟糕的场面出现了。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把他带走!”
一声怒喝,一个身穿朱色常服的中年男人驾马赶到,他身后,还带着一队人马。
林子汝惊喜叫了出来:“父亲,父亲!”
张孝清也喊出:“知州大人!”
竟是青州知州!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跪不该跪。
赵夫人也是面色一变,没想到林知州亲自来了,本来稳赢的局面现在又不稳定了。
林知州气势非县令可比,他从马上下来,踏着从容挺括的步伐走向林子汝:
“谁说要把我儿子带走?”
“我说的。”
谢瑾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林知州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几分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也没有细想,他看到儿子伤得都没个人样的脸,心中正在震怒,见谢瑾站出来就冷着脸问:
“你是什么人?”
“普通百姓而已,你儿子三番四次陷害我和赵府的人,今天更是想火烧赵府,这事知州大人怎么看?”
林知州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不是没有人受伤么?”
谢瑾蹙眉,上前半步:“若不是府里人及时发现,我们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跟大人理论么?”
林知州不耐道:“既然没死就不是大问题,我儿这件事的确做得不对,回去我会好好训斥他的?”
“训斥?”谢瑾笑了,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大人是觉得我们这么多人性命都比不上你儿子一个人是吧?”
林知州被他几次纠缠,早已不耐,连方才几分做样子的和气都没有了,直接甩袖道:“是又如何?”
一旁吴忧冷冷一笑。
沈兰棠发觉赵夫人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重,吃痛下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赵夫人:我哪里笑得出来!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林进,你有辜负皇恩,公私不分,包庇罪犯,罪该万死。”
林进脸色一变:“谁准你直呼我名字的?”
“父亲,快把他带走,就是他打的我!”
林子汝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已经确定了,那个熟悉的力道,一定就是这个人!
林子汝是林进唯一的儿子,小时候又差点没有,林进对他溺爱有加,这次也是听说他受伤匆匆赶了过来。
听到他这么说,林进眼光一狠,看向谢瑾。
“把这个人给我带走!”
围观人群蠢蠢欲动,林进:“谁还要闹事,就一并带走,仓安县的牢房关不下,我青州关的下。”
原本义愤填膺的人群又迟疑了起来。
正当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哈哈哈哈,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一个白须鹤发的老人骑在马上,他虽然年纪已有六七十,但神态依旧健硕,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他的身后,赫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
林进变了脸色,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立刻凑出这么一支骑兵。
待看清来人后,惊讶疑惑不安种种情绪从他脸上飞快闪过。
下一秒,他俯首作揖:“拜见镇远侯!”
镇远侯谢明渊下了马。
“没想到老头我致仕多年还有人记得我,我颇感欣慰,说起来林大人这么大阵仗是为了什么?”
林进在镇远侯面前不敢放肆,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也不敢再嚣张,谨慎道:“我听闻孽子在此作恶,特来捉他回去调教一番。侯爷又是为了什么?”
“哦,我啊?我听说我孙子被人欺负了,特意过来给他撑场面。我的好孙子,还不快过来见过林大人。”
今夜事情太过,发展太快,赵夫人已经茫然,她眨了眨眼,就见谢瑾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镇远侯面前,恭敬俯拜:
“祖父!”
镇远侯眼神一瞄沈兰棠,沈兰棠心领神会立刻上前,甜甜地喊:“祖父。”
镇远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会?!
张孝清和林进同时睁大了眼睛,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张孝清心头猛然一悸,忽然想起来本该早已回来汇报情况的那几人还没有任何消息。
难道他们——
“祖父。”谢瑾与镇远侯叙完家常,再次回归正题。
他掷地有声地道:“青州知州林进伙同仓安县县令张孝清及乡绅刘某欺上媚下,欺压百姓,还私卖县衙仓库财物以及粮食,数罪并下,罪该当诛!”
“哦,有这回事么?”
林进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从一开始谢瑾针对的目标就是他们,林进连忙道:
“当然不是,没有这回事!”
“谢瑾,话不可乱说,你有证据么?”
谢瑾一字一顿道:“我有。”
“且仓安县百姓都可以当我的证人。”
他扭头转向四周百姓:“仓安县民,今在你面前的是陛下亲封神都将军镇远侯谢侯,虽已致仕远离官场但爵位仍在,诸位多年愤懑皆可与之倾诉,请他为大家做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会知州儿子放火烧府,一会知州都到了,最后又来了一位侯爷,他们这辈子见到过的大人物都在这了。众人虽然还在懵怔中,但也清楚,侯爷的地位是最高的,且镇远侯的威名他们都是听说过的。他是多年来庇护大靖的战神!
“侯爷,我愿作证,张知县这些年欺压我们,我们早已苦不堪言!”
“我也愿意作证,侯爷,我亲眼见到张知县逼迫无辜之人画押,只因为收了他人钱财。”
“我也愿意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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