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境外,在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或者缅部方批准的情况下,这种事有了个替死鬼就一切好说,华夏军警双方再气也不会轻举妄动。
“现在最重要的是……”顾山河将手边的筷子分开。
一根捏在手里轻而易举折断,然后拿起所有人的筷子束起,这次无论怎么如何都掰不断。
他说:“这就叫团结。”
顾山河把筷子随手丢在桌面上,冷声道:“现在情况紧张,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故意,总之这事严重点在于会不会引起军方的怒火,如果我们想不出好理由将罪甩干净,一旦军方注意到贝恩集团和我们的慕容集团,光园区里那么多华夏人都有够我们吃一壶,我们得合作,得做好准备。”
“嗯嗯,明白明白。”见被拆穿虚伪面目,老杰克非但不承认还认真点头,好似自己根本不知道爱丽丝会做出这样的事。
三人洽谈一番,终于想出一个完美对策后又快速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在回威尔市的路上,顾山河褪去和善的皮,眼中浮现毒蛇般阴冷的寒光:“这段时间人口生意停掉,留在这里把人给我盯紧了,敢动我儿子,等风声过去把这乡巴佬给我做掉。”
“就扶持安恩!”他早就动了灭杰克的心思,安恩手头那批毒品出完,反正他也有退出的心思,不如在缅部接手贝恩集团养老。
祁树也表示同意,只是他儿子手到底废了,心里到底不舒服。
他不明白,怎么碰上其他几个小子被救了,轮到祁天阳就是断手呢?越想越不服气,不由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火气。
“这一趟起码确定了热心姐肯定不是杰克的人,应该就是顾骁认为的行侠仗义者,她一定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所以想一个个撅翻我们,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上头注意到。”
“你以为没有?”顾山河瞥了眼满面忿恨的祁树,发觉他竟然蠢笨到在疑惑什么有没有,于是没有接着说下去。
只有他知道。
以白面包青天著称的郑娥,那个执行过数次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郑娥告病在家很久了。
这个告假是真是假,还不得而知呢,而且现在想想以蔡思娟有案必破的为人,怎么孟清香失踪这么久竟然只是发了几顿脾气就完了?谅解她是因为最近事多心烦,可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收回饱含算计的眼,唇角无声勾起,看来是时候割裂所有关系网了。
别人无法全身而退逍遥法外,他可以。
……
缅部发生了什么,怀玥目前还不知道。
由于陷阱还没排干净,大家在营地还没走。
乔思已经醒来,正和封淮几人站在一块咬耳朵,她则刚接受完警察的例行询问,没走多远,自己简单处理肩膀上的伤口后,裹条毛巾往救护车门口一坐。
钟缘自告奋勇要帮忙处理她脸上伤口,她随她去,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不远处正被询问的顾骁。
“怀南抱着那女人冲下去后,我们原本打算跟上钟同学下山,谁知道本来被打晕的壮汉醒过来把朱先生打死,然后还想对我们动手,幸亏江璟和封淮反应快才没让他得逞,然后我们用枪打死了他。”
顾大会长低眼垂目,一派正经,声音沉稳低缓。
怀玥听觉多厉害,不仅全部听见还听到了一声装模作样的低叹声。
她实在忍不住冷笑,反应快个嘚,恐怕朱阁是被他灭口了吧。
突然,在嘴边好端端擦拭血痕的棉签猛地用力怼上来,怀玥被戳得直接吸了口冷气。
她茫然地看向钟缘:“你干嘛?”
“你能不能别笑,嘴巴都破了一条口子还在笑。”钟缘真是恨不得一掌拍过去让她老老实实。
怀玥龇牙:“…………”
行行行都是她的错!
她一度怀疑这姑娘要是没签保密协议估计能站在她头顶上耀武扬威!
等差不多擦干净,钟缘一看怀玥本来干干净净的脸蛋上都是乌青黑紫,最严重的左脸颊眼尾处肿得像金鱼眼泡,连纯棉的衣服都被树枝割得破烂,顿时没好气丢了棉签。
她改用水浸湿的毛巾作势要胡乱擦,不过下手终究是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弄疼的模样。
怀玥感觉她是在生气自己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想说解释一下事发突然,结果转眼看见边上表情怨怼的庄昕芸时,她沉默了。
好吧,她是真的很像脚踏两只船的渣男。
她的锅!
思考间,头顶传来钟缘硬梆梆的安慰声:“朱阁肯定不是被坏人杀的,你也别放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怀玥挑眉,敢情她是在想这事。
她淡淡哼笑:“我从来不觉得是我的错。况且我为什么把坏胚干的事归咎到自己头上?”
她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人,也很清楚时间流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神奇的变数,只要尽力努力过,她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过手就足够,之后她不在的情况下再发生什么,那就是命运自己的演化。
假如用他人犯下的恶劣行径来苛责自己,那她就根本不会来卧底,干脆洗洗干净脖子直接跳楼算了。
就像最初答应卧底包括今天发生的事,也许爱丽丝来到境内杀人有她推波助澜的关系在,可归根结底不是他人心底之恶吗?
每个人的选择与行为都是蝴蝶翅膀扇起的一阵风,不论最初扇动翅膀的原因和目的是好是坏,风吹起后产生的一连串连锁反应永远未知而神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怀玥从来不会有‘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我真该死’这种念头,即便有,那也是本能一瞬的产生然后迅速抛之脑后。
她的处事原则很简单:与其做脱裤子放屁这种事,不如专注干掉让她不爽的目标!
钟缘好像被她这句话噎住了,许久才放下毛巾在她身边坐下:“你好无情,就一点都不同情吗?”
怀玥很冷酷:“挺惨的,但我不是救世主。”
人各有命,关她屁事。
钟缘:“……”
话不中听,但好像有点道理。
也许是不太想聊这种沉重话题,钟缘岔开话题:“你肩膀上的伤严重吗?”
怀玥撇了眼肩膀被划开一道口子的衣服,这个角度望下去,能看到粗暴缠了几条纱布仍氤氲出粉色水迹的伤口,她一顿:“没多大问题。”
话是假的,她又不是机器人,其实还是挺疼的。
爱丽丝下手根本不含糊,暴怒扎下来的一刀虽不至于要命,但深入骨骼,回去不好好处理绝对发炎感染。
两人随意聊了下后,怀玥决定去找庄昕芸谈一谈。
然而根本没机会,喜得新哥的封淮和家里人报平安,非要拉着她和韩秀莲打电话。
“太感谢你了怀南,我回去就和书家说,我来资助你,你以后的所有开支我全都包了!”
怀玥:“……”这就不必了。
那么阔绰的印钞机可别给她整黄了,她在电话这头故作怅惘叹口气,似乎想起了过往,默默瞅了眼喜笑颜开的封淮,然后吸吸鼻子,哽咽起来。
“秀莲姐你对封同学的爱苍天可见,真是令我羡慕,不像我的妈妈早就去世,午夜梦回想起来,只能一个人默默流泪。”
封淮笑意顿收:“……”
他震惊了,看向怀玥的目光谴责中带着不可思议,好像是在说特么的这是你该有的台词吗!还这么文邹邹,显摆自己有文化是吧?
怀玥视若无睹,马力全开一口叫一个姐:“资助我就不必了,不如亲自做顿饭我吃吧,我觉得姐姐做饭一定有妈妈温暖的味道。”
此话一出,封淮麻木地瞪眼,人傻了。
苍天,要不要这么茶!
原以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韩秀莲会拒绝,谁知她一听救自家宝贝儿子的人声音哽咽还得了,连忙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起来:“做做做,哎哟我的乖乖你可别哭,等你回威尔市就来我家,想吃什么都有!”
感觉亲妈当场要认儿子的封淮果断立即挂掉电话,怒吼:“乖乖?我妈从来没这么叫过我!你个王八蛋!”
怀玥假模假样吸吸鼻子,朝江璟看去:“江二弟,你看封淮,刚才还叫人家南哥,现在却叫人家王八蛋。唉算了,果然我就是个糟践命,舍生取义都换不来一句真心诚意的哥。”
江璟:“……”
封淮:“……”
齐河:“……”
结束询问回来听了个完全的顾骁:“……”
这么绿茶的吗朋友,刚才还恶狠狠挖掉人家眼珠子的人是谁啊魂淡!
刚醒来一无所知的乔思:“…………”
她很困惑怎么一醒来这几人就大哥二弟相称了,于是推搡一把钟缘,趾高气昂问:“喂,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茶气兮兮的人你也巴巴舔着?”
钟缘翻了个白眼:“我就喜欢绿茶,要你管。”说完,她转身就走。
这边吃瘪,又融入不进男生们突然变得很团结的气氛,乔思不死心跑去问庄昕芸:“你难不成也喜欢他这样?”
庄昕芸神情不变,冷嗤一声,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硬气的姿态:“就是渣男都比你未婚夫好,给我让开。”
差点被推一个踉跄的乔思彻底抓狂:“……”受不了啊啊啊啊一群深井冰!都给她死!
然而这种无能狂怒一直维持到回威尔市都没消,因为她向来引以为傲的、总是能成为焦点中心的魅力不仅被完完全全击败,甚至是被一个男人!
一行人刚下飞机,停满数辆豪车的出口挤满了各家忧心忡忡的家长,本该属于她的关注却全部被怀南占据!
乔思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她父母一下车便眼巴巴贴上去握怀南的手,感恩戴德谢他救命之恩;眼睁睁看她的未婚夫、朋友围在他身边转;眼睁睁看着韩秀莲揽住他说着明天去封家吃饭的垃圾话,就连鲜少出现在大众眼前的书映风一到竟然也是着急忙慌凑上前,这一切都让她无比失望与愤怒。
她猛地想起来史雁柔。
陈停云口中雪莲花一样洁净的姑娘,她和怀南一样可恶,抢占了属于她的荣光,还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这怎么可以呢?
这不可以!
在心中暴躁地骂出这句话,乔思抱紧双臂,任由指尖深深抠入皮肉,她冷冷看了一眼欢乐闹腾的众人,随即阴森森勾出一个诡笑。
没关系,只要搞死怀南,就像搞死史雁柔一样就可以了,所有目光还属于她!
……
好不容易推拒一群人的热心夜宵邀请,怀玥借口受伤太重要回去休息才脱身,目送钟缘和庄昕芸离开后,她麻溜往书映风车上一钻。
“带我去个地,谢谢。”
突然赶鸭子上架成为司机的书映风没话讲,对她这么强盗的操作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启动车子,忍不住抬眼望向后视镜里浑身上下都是脏污的人。
有很多事想问,譬如听说她活生生抠出了别人眼珠子,又譬如她肩膀上的伤重不重,但书映风终究是把呼之欲出的疑问压在心底,只温声道:“现在也快凌晨两三点了,不如先回御湖别墅。”
“不,”怀玥手伸进衣兜,语气平静,“带我去烈士陵园,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有一只眼睛比刀子还锋利的鹰,坠落长眠地下多年,她想她等待一双眼睛很久了。
第50章
威尔市烈士陵园。
这座开放式陵园专门为近百年来为国捐躯的军警建造, 平日白天没什么人,到了凌晨便更加寂静,唯有盏盏昏黄路灯为亡魂点亮归家的路。
忙活一夜, 怀玥仍精神头十足。
没去管远远跟在身后的书映风, 她大步流星绕过一座座丰碑,最终在一块边角处挂着被风吹旧的蝴蝶结的墓碑前停下。
三年来风吹雨打, 这块石碑上如同军人不屈的脊梁,仍旧屹立, 没有一丝斑驳痕迹。
静静看了会,怀玥弯腰,将路上买的一打啤酒放在地上。
“绿岛牌的,你最喜欢。”
“尽管喝, 不够你就给我托梦。”
书映风找到怀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他眼神一顿, 说实话他很意外像她这样随心所欲的人竟然也会和普通人一样痴信鬼神一说。
怔忡间,他视线后移,首先看到碑顶淡粉色的蝴蝶结飘扬下鲜艳如血的红色五角星,随后才看到板板整整的鎏金大字。
竖着一排是徐可烈士之墓, 右侧是威尔市万海县人, 隶属华夏人民解放军,建于七三部队这样的一行字, 左侧是建碑政府名字和忌日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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