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冷,外面很难叫到车。”顾延之说着,手就要去接过梁云止手里那个属于傅行歌的行李箱。
“有车在等我。”傅行歌冷淡地伸出手去,并没有争抢,只是要拿回自己行李箱的姿势。梁云止的目光似凝了一下,手腕用力,没有将行李箱给顾延之,而是把行李箱抓住了:“那一起到门口吧。”
到了门口,一位司机模样的大叔便跑了过来:“你好,是傅小姐吗?我是卢叔。是卢先生的司机。卢先生在车里等你。您的行李呢?给我吧。”
“你好。”傅行歌淡淡地回答了这一句,眼神也未看向梁云止,梁云止便将她的行李箱递了过去。卢叔接过傅行歌的行李,走向了不远处一辆豪车,车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成熟帅气的男子下了车,对着傅行歌笑:“小歌。”
“嗯。”傅行歌应得很冷淡。对于母亲的男友,她通常都与他们保持礼貌与距离,若非母亲要求,她今天也不会与他同行。
“谢谢。再见。”傅行歌对梁云止说谢谢再见的时候,声音冷淡毫无感情,就似是对一个服务生不得不持有的礼貌一般。她走过去上车的时候,背挺得笔直,高挑好看,像永远不会回望的天鹅。
“再见。”梁云止面色仍淡,道别也简短。
“一路顺风呀!记得想我哦。我会每天想你几万次的。”顾延之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殷切与夸张。
8
梁云止与顾延之看着那位卢先生宠溺讨好地把手撑在车门上让傅行歌上了车。车门关上之前,傅行歌绝美的侧脸又冷又美,似真似幻,梁云止不自觉地握紧了拿着自己行李箱的手,空气刺骨的寒冷,之前觉得没有什么,此刻竟似入了心一般,冰痛难忍。
他身旁的顾延之的表情也并好不到哪儿去,眼神碎裂,已然似哭。
“男朋友吗?”卢良牧看了傅行歌一眼,才笑着问她。他与傅明奕交往三年了,两人都是单身,他短婚过,对于婚姻没有好感,也没有孩子,所以也算将傅行歌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他欣赏傅明奕,也喜欢她。对于她的女儿,也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心,他是眼看着傅行歌从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的。年轻漂亮的姑娘谁都喜欢,但卢良牧还不至于为了傅行歌的美貌而去得罪傅明奕,相比起傅行歌这种高傲不懂事的小姑娘,他还是更喜欢傅明奕有那种成熟风情的女人。
“不是。”傅行歌回答得干脆。
“他们喜欢你?”卢良牧并非猜测,他也曾喜欢过谁,怎么会看不出来那两个男孩眼睛里的内容?
“不是。”然而,什么也不懂的傅行歌干脆利落地否认得很彻底,“追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他帮我拿东西。”比如顾延之。
要拒绝就拒绝得彻底,不喜欢何必给人希望呢?这就是傅行歌一直以来干脆利落地拒绝顾延之的原因。
整个寒假傅行歌过得很平常,傅明奕素来没有什么过年的观念,外祖父母都去世后,傅明奕但凡假期就带着傅行歌四处走。这次寒假就去了澳洲,行程也不满,很纯粹的度假,傅明奕与卢良牧二人世界,傅行歌带了书,去当地的大学旁听了几天,一项她有些兴趣的调查还没有做完,假期便结束了。
傅行歌连上海都没回,就从悉尼直接飞回了北京。
她到得并不早,宿舍里其他人已经到了,正在分享各自从家里带回来的特产,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歌歌,上海过年有什么好吃的吗?”田小恋给她递过来一包点心,“尝尝我们那儿的传统年点!”
“有一些。但是我不熟悉。我妈不怎么喜欢过年。”傅行歌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里面是傅明奕和卢良牧给她买的各式巧克力,她全都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家里通常都只有这些。”
“哇!傅行歌,你果然就是土豪呀!”田小恋过去拿起一盒,啧啧有声,“我听说过这个巧克力超级超级贵的。”
“会胖。”傅行歌淡淡地提醒,她发现三个舍友好像都胖了一点。
“呀呀呀,我过年回去胖了好多!”
“我也是我也是!”
“别说了,我大了整整一个码!”
“傅行歌你怎么看起来还瘦了?”
“就是呀?你过年都不吃东西的吗?”
“还是你们打的饭好吃。”傅行歌没开玩笑,澳洲的饭真不好吃,而且她本身也对食物没有什么兴趣。要是真说有想念什么,大概是……实验室里的工作餐。
“你就哄我们吧!”大家笑嘻嘻地分吃傅行歌的巧克力,并不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平时她吃着冷饭的样子,也并不像一个出身高贵的富家女,所以她们也并没有因此与她拉开距离。
学霸总是和我们不同,但也总有点相同的,比如傅行歌就和她们一起吃食堂从不挑食。
这是田小恋她们的一致观点。
女孩们吃了傅行歌的进口零食,自然也乐于帮她打饭,有时候还会顺便帮她打扫一下卫生――仅止于轮到傅行歌值日而她又忘记的时候。
傅行歌高傲冷漠却又不惹舍友讨厌,在于她虽然全心投入到学业功课里,但宿舍里该她做的事情她也不会推卸责任。
9
“嗨,傅行歌在吗?”女孩们正聊着天,有人敲门,是一个抱着一大束紫色玫瑰的送花小妹,“我是花店送花的。请问傅行歌在吗?”
傅行歌看着那束花,犹豫了一下才接过。如果有得选择,她希望自己是一个美貌却没有人追的女孩,这样的话,好像就不必应付这些麻烦了。
“哇,好漂亮的花。歌歌,看看谁送的?”田小恋好奇地探头过来,又失落地撇嘴,“看这么大的阵势,十有八九是顾延之了。”
还真是顾延之。他还留了卡片,说今天自己生日,想请傅行歌吃饭。
傅行歌把花放到一边,没再看一眼。
“顾学长写了啥?约你你不去吗?”田小恋到底没忍住,好奇地问,“这种颜色的花好稀有好漂亮呀。”
“我没时间。” 傅行歌拿起了牛津词典,她有计划把这本词典背出来,所以时间也算紧张。她从来不是一个有了计划不去实行的人。
“哦……看来顾学长又要伤心了。对了歌歌,今天你见到梁云止没有?他有没有跟你打招呼?他向你表白没?你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田小恋认定了梁云止就在追求傅行歌,三不五时都会问一声她和梁云止的进展。可惜,傅行歌还真没有什么进展可以告诉田小恋: “没有。”
她还真没有见到梁云止,即使见到,梁云止一般也不会先向她打招呼。
“又没有?不可能吧?哎哟,梁云止这老实孩子啊,情书都写了,现在又在同一个实验室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咋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田小恋是个东北女生,一口东北腔,是宿舍四个女生当中的开心果,发现梁云止的情书之后,她一直以梁云止的婆家人自居――这会儿甚至已经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
“也许是因为歌歌高冷吓着他了?”谢安慧分析,“歌歌完美得连梁助教都会自卑。”
“怎么会自卑?梁助教今年才刚成年吧?人家都读完研究生了!又长得那么好,听说家里也很有钱的。是言情书网。”陆瑞瑞实力分析梁云止不会自卑。
“那是,梁云止直到现在都还是我们学校的传奇,又长得那么好看,在我看来是唯一配得上歌歌的人了。”田小恋也同意。
“我要去实验室了。”傅行歌放下书,拿起了书包。女孩们在聊天,宿舍里不安静,背书效果也不好。而且假期里她有一些问题需要陆教授解惑。
傅行歌到实验室的时候,刚巧是午餐时间――陆教授和梁云止正在吃饭。陆教授高兴地招呼傅行歌过去一起吃,神奇的是,梁云止竟然默默地又拿出来一份饭给她――盒子简单精致,包装完好,一人份。
谁能想到梁云止早就预料了她会来,早就准备了她的午餐呢?
如果有别的来帮忙的学姐或者学长,也会多一份。也就是说只要是饭点时间在实验室里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有份。所以,在梁云止离开之前,傅行歌一直以为那就是实验室的工作餐。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是梁云止为了让她吃他做的饭,特意给其他人也做了份。
傅行歌坐下的时候,梁云止正给她倒果汁,他眼眸里似有些笑意,但她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梁云止那个人,怎么会笑呢?
煎海鱼里放了点九层塔,傅行歌忍了一下,才把鱼吃下去。其实对于食物,她是有一点挑剔的,有些东西她不吃。比如说,九层塔与薄荷,有这两样香料的食物她都不吃,但她不会说出来。
那天之后,食物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与九层塔有关的香料。
当然,傅行歌也没有在意过。她从来没有想过梁云止为什么每一次带来的饭都恰好是她能接受的菜而且分量也是她能吃完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梁云止竟然会知道她的喜好――尽管对于别人来说,那根本就不算是喜好。
10
除了意外出现的九层塔,饭菜的味道特别熟悉――就是在澳洲吃土豆牛肉吃到舌头发硬时偶尔想起来的饭的味道――食物与食物还是有区别的。
这是傅行歌在重新吃到梁云止做的饭之后所得到的一个全新的认知。
一如既往,三人都属于理智冷静的学术型,吃着饭,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工作,不说话时,也没有人觉得尴尬。
如果换作普通人,一定会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诡异得要命。
但傅行歌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这种平静理智沉默寡言的吃饭氛围,让她不容易为人际关系感觉到紧张,不用分出心思去应付来自他人与自己的情绪,不用考虑说如何说话才不会得罪别人,对方说话做事的时候也不需要她花心思去应对。
是的。傅行歌知道自己在人际关系方面有些小小的问题:她极内向,甚至到了惧怕与他人交往的程度――虽然她一直隐藏得很好。
“小傅,假期过得怎么样?”陆教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傅行歌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陆教授却自顾自地说起来自己的假期,“我有好几年不曾过年了,都是在研究室里面度过。我的儿子在美国,他有叫我过去,但是我不喜欢长途飞行。还是觉得待在实验室里边更自在。我倒是想回佛山过年来着。可我父亲过世之后,佛山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这过年一回去家家户户都团聚,我一个人显得也怪怪的。年轻的时候觉得妻子和伴侣不算什么,这两年可能是我老了。竟然开始感觉到孤独了。所以你们年轻人,要是有喜欢上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啊!因为孤独,会让生命变得过于漫长。”
孤独会让生命显得过于漫长吗?难道不是孤独让生命变得更加从容?
傅行歌不太明白,但她没有反驳。
但是,她忽然捕捉到了梁云止看她的目光。
那是第一次,傅行歌发现了梁云止在偷看自己。
她愣了一下,心莫名慌得漏跳了半拍。
因为田小恋时常问起梁云止是不是又表白了,甚至问两人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所以傅行歌也是仔细地思考过梁云止喜欢自己这件事情的。
她真的很认真地在教室里,在实验室里观察过梁云止的眼神。
一个人如果喜欢自己,总会有些特别的吧!
就比如说顾延之,尽管傅行歌不喜欢顾延之,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来顾延之喜欢自己。而且是真心的。因为顾延之总是不厌其烦地在表达,他的追求方式热烈热情而又浅显直白,让傅行歌想忽略都很难。
可怎么会有梁云止这样的人呢?他如果真的给她写了情书,怎么都不看她一眼――不像顾延之的眼神,只要他出现,那眼神就从来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一个不看自己一眼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傅行歌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叫作暗恋。你只敢偷偷地看她。你喜欢她喜欢到连光明正大地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你的勇气早就在你给她写了一封表白信而那封信石沉大海的时候――已经用光了。
爱,也许就是原本你喜欢孤独。后来你遇到了她,便觉得见不到她时的孤独就很难熬。――梁云止
第4章 我觉得困扰,困扰是平静生活的麻烦。难道,困扰也能是爱吗?
1
“教授风华正茂。”梁云止淡淡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傅行歌总觉得梁云止在和教授说话的时候眼神也在看着自己。可是当她认真地想确认的时候,却又总是捕捉不到梁云止的目光。几次之后,她便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她没有细想。
“我去了澳洲,做了一个关于海水利用的社会调查。嗯,因为假期不够,所以调查没有做完就回来了,打算下一次假期去的时候再继续。”傅行歌还是仔细回答了陆教授的问题。在不损害隐私的情况下适当地回答别人的问题是一种教养。
因为刚才莫名其妙就漏掉半拍心跳的情况,所以她觉得在梁云止面前,更需要表现出来这种教养。
“海水利用的调查我去年在日本的时候也做过,一会我把我调查的资料发到你邮箱,你看看有没有用。”梁云止这么说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点儿淡得几乎觉察不出来的鼻音,像是高兴,又是像紧张。这让他素来比较冷淡的声音里多了一些淡淡的温柔。
傅行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之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同。她抬头看他的表情,却并没察觉到任何的变化――他还是那个表情冷淡五官完美气质清冷的梁云止。
“好的,谢谢。”傅行歌的回答也很冷淡。但是她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境是不一样的,心里像是有水波一般荡了荡。
但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当天晚上傅行歌的邮箱里提示有新邮件,是梁云止发过来关于日本的海水利用调查的各种调查资料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了平静无波的湖面。
傅行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她确实觉察到了不一样。
这种感觉来自心里。她仔细想了想,无法用她的理智和知识去判断这是为什么――然后,她听到了自己的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让傅行歌吓了一跳――叹息就代表着自己有了不好的情绪――不好的情绪素来就是宁静生活中最大的困扰。
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产生困扰。犹豫三秒钟之后,傅行歌打开了梁云止发来的邮件,下载了资料之后,连一声礼貌的谢谢都没有回复给他。
她觉得梁云止有可能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她要下意识地减少与他的联系。
开学第一天,傅行歌又是宿舍里第一个早起的人,在这一点上,她真的不太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她饮食规律,坚持运动,不会追星,也不怎么喜欢看小说电视剧,她唯一有兴趣的就只有功课。
傅行歌悄声起床,在阳台铺了一个瑜伽垫子,戴着蓝牙耳机开始做瑜伽。她的瑜伽是从小跟着母亲学的,各种高难度动作她都能做得很轻松。田小恋第二个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看见傅行歌倒立在阳台的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摇摇头,用自叹不如的口吻说:“歌歌,你再这样厉害下去,我们都没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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