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亚将这张纸叠起来,同时也已经施了无声咒,保证它只能被巫师读到。她把纸条递给他,笑着说:“我能请求你帮我个忙吗?请你帮我把它转交给街对面哈查兹书店的店员,是有着卷曲黑发的那一个,胸牌上的名字是格雷。帮我把它一定带给他,他会留给你我的地址——我们是亲戚。”她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
那男孩一脸茫然的接过纸条,没有再做过多纠缠,想了想,把它放到了衣袋里。“好吧,我会拿给他的。那,下次再见了。”
瑞亚目送着男孩脚步深浅不一地离开酒吧,先向左走了几步,然后才记起自己的临时使命转向身后,向右侧走向哈查兹书店。她心神不宁地喝了口姜汁汽水,内心祈祷,希望那个男巫店员能快速地联系魔法部,如果傲罗们不到场,她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和应对计划。
酒吧里最吵闹的一桌,圆桌边的五六个年轻人正在起身离开,其中一个头发烫剪到极短的姑娘掉了钱包,又在桌旁折腾了一会儿,从椅子下找到后才跟上同伴的步伐走出酒吧。
而特拉弗斯依旧坐定在角落里没有动静,他面前的酒杯丝毫未动。
他们又坐了许久时间,每一秒钟都如同被细丝悬在空中的利剑一般折磨着瑞亚的内心,她不知自己该走该留。在她第几十次克服内心迷茫恐惧要离开的想法时,特拉弗斯忽然起身,摘下了兜帽走向吧台。
他拿了杯酒,然后径直走向了瑞亚的方向。
瑞亚的心跳骤然加速,表面上仍装作无事发生的无辜表情,但内心已经被巨大的波澜攥住包裹住。她拿起姜汁汽水掩饰地喝了一口,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汽水瓶子在手中都险些打滑。
“你在等人?”
一个沙哑却十分油滑的声音响起,在瑞亚耳中如同惊雷,特拉弗斯将酒杯放在桌上,一手抽出椅子坐了下来。瑞亚则努力恢复着平静,向他露出一个淡漠的微笑。
“是的。”
“是什么没有礼貌的人,让漂亮的小姑娘在这里等这么久。”特拉弗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但他已经双目瞳孔集中在中心,眉毛微微揪起,实际上已经在用无声咒查看瑞亚的记忆。此时唯一值得她庆幸的就是,他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是摄神取念的高手。
“就是有这么没礼貌的人。”瑞亚脸上淡淡笑了笑。她已经在脑海里为他的咒语封闭了一块她刚刚创作出来的记忆,伦敦西区性情孤僻的麻瓜女孩,大学在读,追求着不可能回头看到自己的音乐剧演员……瑞亚同时还在观察着他周身偶尔浮现的一块块记忆碎片,想要从中探寻他来到这里的缘由,但是又难以看到完整的有用的画面。
他们表面上是陌生人之间随意地搭讪,但实际暗地里,他们已经一攻一防暗流涌动了许多个回合。
特拉弗斯抱着肩膀,向后靠了靠,抬起下巴打量瑞亚,她似乎已经通过了他的记忆检验。
“你和那个你等的人,你们经常约在这里?”
“还好吧,”瑞亚暗地里转了转魔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探询特拉弗斯记忆上。“只是最近来了几次,他说这里的啤酒香味独特。”
“嗯。”特拉弗斯喉咙里发出敷衍的答应声音,他看起来已经懒得去看瑞亚了,又抬起头看了看吧台。“听说是这样的。”
“你也是在等人?”瑞亚试探问他。
特拉弗斯又将目光游移回到瑞亚的脸上,他稍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里有些阴冷、不屑,还有不耐。而就在这时,从他几段无关轻重的记忆里,瑞亚忽然看到了一张她熟悉至极的脸。
马琳麦金农的脸。
她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成为一条窄线,似乎用牙死死咬着嘴唇,她的眉毛依然浓密英气逼人,但她那双碧蓝快活的眼睛再也不能张开了,马琳就那样毫无血色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地躺在特拉弗斯的记忆里。
一种寒冷的颤栗慢慢从瑞亚的胃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她感到痛苦、恐慌又恶心,如坠冰窟。
瑞亚丝毫没有意识到,当她看到马琳的惨死,被这巨大的情绪冲击统治的一瞬间,她根本无意识地封闭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她已完完全全把身份暴露在特拉弗斯面前:
她是一个刚刚伪造了记忆的巫师。
特拉弗斯此时笑了笑,但眼睛里毫无笑意。“对,我在等人。你刚刚说你在等那个没有礼貌的人,不如我陪你一起等?”
“谢谢,不必了。”瑞亚兀自强撑着,她怕自己动摇、怕自己软弱,想起身离开特拉弗斯,“我去一下卫生间,您请自便。”
她迅速起身,向卫生间走去,不敢再看特拉弗斯一眼。此时她必须离开这里去求援了。
瑞亚刚刚拐进卫生间的门,还没来得及抽出魔杖幻影移形,就被身后尾随的黑影用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墙上,极大的冲击力使她的肩膀前方一阵剧痛,而她的尖叫被一只粗糙的手堵在了唇边。特拉弗斯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和下巴,他的手臂力气太大,她越挣扎,越无法呼吸。
她拼命地挣扎着,从他的指缝努力大口呼吸着,用手指向后去用力戳他的脖子和眼睛,但是他游刃有余地轻轻后仰躲开,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瑞亚在他怀里做无谓挣扎。
“你是哪边的人呢?魔法部的人?还是邓布利多的人?居然能盯上我的梢?嗯?”
特拉弗斯低沉油腻的声音就在瑞亚头顶,她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这时候不想说话了?刚刚不是还在给我看你在麻瓜大学的美好记忆吗?不会是个泥巴种吧,我可不记得魔法部有你这么一个泥巴种。”
他箍着瑞亚下巴的手忽然松了,用长长的指甲轻佻地划了划她的脸,但看似轻佻的动作下了十足的力道,只一下,她的脸上就刮出了一道血痕,而特拉弗斯则嫌弃地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他的指甲。
“真是可惜,你坏了我的事,我今天没能把我要绑架的人带回去。但是我想,给主人带回去一个盯梢还伪造记忆的女巫,他应该会感兴趣的吧?我都有点希望你是邓布利多的人了。”
有血从伤口流进了瑞亚的嘴里,她嘴里一阵腥涩,她干脆将这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故意吐在了特拉弗斯的手背上。
特拉弗斯这一次被激怒了,他嘴里不住咒骂着,左手直接箍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收紧,瑞亚逐渐无法呼吸到足够的空气,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开始静止,意识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踢打。此时最里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有些喝醉了、刚刚补完妆的麻瓜女孩走了出来,抬头看到被特拉弗斯挟持的瑞亚,惊呆在原地,惊恐尖叫出来。
特拉弗斯的手松了松,瑞亚趁机大口呼吸,所有的血液又涌向了头顶,视线再度变得清晰。她看到特拉弗斯抽出魔杖的动作,情急之下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气,用头向后撞向他的下巴。
瑞亚的头一阵闷痛,特拉弗斯的魔咒打偏了,一片镜子被魔咒打得粉碎。
就在他又要再度举起魔杖之时,整个酒吧忽然响起刺耳的警铃,高亢的警铃声音持续不断,震得人头晕目眩。那个麻瓜女孩酒早就被吓醒了,趁着警铃声让特拉弗斯分心,她身手极迅速地溜了出去。
警铃响了一分钟左右后忽然停住了,这期间,卫生间里可以清楚地听见外边人们的慌忙呼喊和混乱逃窜声。短暂的停止后,警铃再度响起,这一次的声音几乎比刚刚还要刺耳。
特拉弗斯恶狠狠骂了一句脏话。在警铃里,他挟持着瑞亚向外走去。
刚刚还聚集着不少人喝酒谈天的酒吧此时已经完全空了,连吧台后的酒保和服务生都已不见踪影。特拉弗斯几乎是拖着不愿配合的瑞亚来到大厅,此时一个人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一进门就举起了魔杖,半长的黑发在他头顶被风吹起飘拂着。
在她恐惧的时候、惊恸的时候,在她被划花了脸、挟持窒息的时候,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但是当瑞亚看清那是西里斯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忽然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很快流了满脸,逐渐刺痛了脸颊的伤口。
第19章 19.霍格沃茨的春夜
在几乎已经空无一人的谷仓酒吧里,西里斯和特拉弗斯相隔着一定的距离对峙着。西里斯高举着魔杖,他胸膛起伏喘着粗气,眉毛紧绷瞪视着特拉弗斯,双眼似乎要冒出火花。特拉弗斯挟持着瑞亚,左手箍着她的肩膀和颈部固定在胸前,右手则将魔杖的杖尖直指她的太阳穴。看到有人闯进来后,他先是一惊,随后左臂更加用力,将瑞亚牢牢按在他的身前。
“布莱克?”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西里斯,“可真是一位意想不到,很久没见的朋友。看来你还真的是邓布利多的人,那可比我等的那个麻瓜有价值多了,我今天也算是没白来。”
特拉弗斯低头,故意将脸贴近了瑞亚的头顶,用一种故作亲昵的猥琐语气甜腻地说,这让瑞亚从胃的底端泛起一阵恶心。她又发力用头去向后撞击他的下巴,但这一次特拉弗斯已有预警地抬头躲开了,她的头向后撞了个空,反而眩晕了一个瞬间。她又向后伸出手指去抓他的脸,特拉弗斯不耐烦地骂了句脏话。
“真是个贱货。”他抖了抖杖尖,两道形状如同黑蛇的绳子把她的双手牢牢捆在她身前,她愈挣扎,绳子就捆得愈紧。
“这里已经被施了反移形咒,你别妄想着跑了。”西里斯厉声警告着他,嗓音有些发紧,“你最好把她放开,说不定还能少坐几年阿兹卡班。”
特拉弗斯又带着玩味的微笑看着瑞亚,没有理会西里斯的警告。他动了动钳制着瑞亚的手,将手指伸到她的脸颊,又顺着那道略显狰狞的伤口划了一次。长达两三英寸的伤口中间再度被划伤,又渗出鲜红的新鲜血珠,而它的边缘正因凝血呈现深红甚至黑色,这让这道伤痕看上去更为可怖,像小丑夸张妆容的猩红唇角,从瑞亚的嘴边一直咧到眼下。
“原本还挺漂亮的小姑娘,可惜了。”
“你放开她。”西里斯正强忍着怒意,一字一字地警告,他周身似乎都在冒着火气。
“不要以为你姓布莱克,我就不会干掉你。”特拉弗斯第一次直视着西里斯,嘴角下沉。
西里斯怒极而发出一声冷笑,“那你倒是别只在嘴上说,过来干掉我啊。”
两个人互相瞪视着彼此,眼神来去间似乎已经闪过许多道无形无声的魔咒,却谁都不敢先迈出这一步。
特拉弗斯首先低头,不再瞪着西里斯,他低头看了看被他完全钳制连大口呼吸都很困难的瑞亚,几乎是拖着不愿配合的她,向着酒吧的门口挪着步子。西里斯见他想要从门口逃出,忙大步退到门边用身体挡住,压低了声音质问他:“你疯了?外面都是无关的人。”
特拉弗斯很不情愿地停住脚步,又端起指着瑞亚太阳穴的魔杖,他轻蔑地笑了笑。
“布莱克,你怎么还是那个老样子,你虚伪地做给谁看?麻瓜们的性命很重要吗?要我说,他们的血我踩了都嫌脏。”
特拉弗斯一边轻蔑地笑着讽刺,一边极其迅速地轻挥魔杖发动了进攻,向酒吧大门方向的西里斯射去一道魔咒,西里斯也反应极快地防御,两道红光相撞偏转了角度,酒吧一侧的玻璃墙被打得粉碎。
两个人开始了双方都小心翼翼的决斗。西里斯顾及着被挟持作为人盾的瑞亚不敢放手一搏,而特拉弗斯也不断受到瑞亚的努力干扰,与对手决斗的同时还要小心来自人质的奋力反抗。
特拉弗斯的一道咒语险些击中西里斯,他已无暇防御,只能弯腰躲过,那道红光几乎擦着西里斯的头发掀翻了一张桌子。就在这道魔咒射出后的一瞬,特拉弗斯忽然松开了对瑞亚的钳制,他伸直左臂将袖子抖下来,露出一个几乎布满小臂的黑色蛇形纹身,随后他用右手向着那在皮肤表面蜿蜒蠕动的骷髅与蛇直按下去——
在特拉弗斯马上就要触碰到黑魔标记的那一瞬间,瑞亚就像一只草原上瞄准猎物咽喉正欲扑食的狮子,或者已紧盯着毒蛇三寸的捕蛇人,她盯着他的手臂,张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在她咬住他手腕的那一刻,骨肉与牙齿的巨大冲击力震得她牙床生疼,但她一丝力气都没有松口,逐渐嘴里已经渗出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道。
特拉弗斯忽然吃痛,西里斯看准这个空隙,大步向前一把夺走他的魔杖折断,然后结实地对着他的太阳穴打了两拳,拳拳到肉到骨。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上翻向后倒去,连带着瑞亚也一起向后摔在地上。
但瑞亚仍旧紧紧咬着他的手腕,不知是谁的血水慢慢从她嘴角流出来,与原本的血污混为一体。她确实被刚刚发生的一切惊吓到了,她的灵魂似乎已经离开了身体,眼神没有明确的一点焦距,在她的世界里此时只有,咬住他,伤害他。
西里斯快速地为特拉弗斯补上一个昏迷咒,随后直接放下魔杖,跪在瑞亚身边想要把绳子解开。那绳子已经在她的手臂上勒出深深的红色印痕,他用力地、慌张地撕扯着绳子,撕了几下才懊恼地意识到他需要用魔杖。他割断绳子,此时瑞亚也从惊恐中逐渐回过神来松了口,他双手去擦拭她嘴边的血污,抚摸着她的脸和头发来安抚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住轻微颤抖。西里斯慌忙收回手,担心自己会碰触到她的伤口让她更疼。
她坐在特拉弗斯的躯体旁,他跪在她身边,他们几乎在同一个高度,久久对视着。
看着他担忧的眼睛,瑞亚的两行眼泪忽然无声地流了下来,她心中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都像一团眼泪塞住了她的鼻腔和胸口。她默默流了一些眼泪,那些藏在心中的劫后余生的依恋,都只变成了几个简短的词小声地说出口。
“你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狼狈,对于在他面前流泪感到不好意思,活动了一下手腕,想低头抬手把眼泪擦掉。西里斯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帮她把眼泪都抹去。
他也有很多的话,在这个时候尤其迫切地渴望对她说。但当他看向她的泪眼,看向她原本白皙美丽的脸颊上此时狰狞的伤痕,他只感觉到自己也揪心的疼,那些话,都烟消云散了。
“没关系。”他只是低声这样说着,小心地擦着伤口边缘,那里曾经有一个小小的俏皮笑涡,“疼吗?”
瑞亚无声地点头,眼泪又落下来,西里斯的心似乎被她的泪水揉皱了。
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瑞亚像一个轻巧又苍白的人偶,也向他靠过来,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前。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依靠着彼此,就像拥抱着最温暖最坚定的整个世界。
哪怕这个拥抱短暂又轻浅,但在这一刻,不需任何言语,他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最热忱、最澄澈的心跳。
莉莉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的安静美好,“瑞亚!你受伤了吗?你还好吗?”她叫着瑞亚的名字急切地从门外小步跑来。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这种心情从何而来,但瑞亚和西里斯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忽然被老师叫到,慌张地把偷吃的糖藏起来不给人分享。西里斯拾起魔杖站起来,回身去处理特拉弗斯的记忆,而瑞亚看着已经腹部明显隆起奔跑不便利的莉莉,瞬间回到了现实,她一心担忧着莉莉,带着点哭腔责问西里斯:“你怎么能把莉莉带出来呢?万一有更多人,万一伤到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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