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还在笃定祝今夏不过是强弩之末。
最多再撑一分钟,她就会丢盔弃甲,像个战败的逃兵一样逃离他的房间。
然而当陈燃倒数到三十秒的时候,祝今夏眼睫下扫,解开了系在腰上的结。衣服下摆松开,折痕和像花朵铺平印在上面。
十秒。
祝今夏双手交叉抓住衣摆往上。
她站在床边,黑色衬衣放在床上。
他在她后侧的窗边,手上还攥着窗帘。
五秒。
祝今夏单膝跪上床沿,床身柔软向下凹陷。
她撩起衣摆,露出肤如凝脂的纤细腰肢,优美的脊柱曲线向上延伸――
陈燃立马偏头看向窗外,低骂一声。
指尖收紧,窗帘微抖。
祝今夏停下动作扭头看他,轻声浅笑。
她话音淡如烟波,宣告比赛的结束。
“陈燃,你又输了。”
陈燃咬着牙不耐烦:“你tm赶紧换!”
祝今夏脱下衣服,捡起衬衫穿过手臂,一粒一粒扣上。
“换好了。”她说。
三十四秒,换好了?
七粒衣扣,加上两粒袖扣。
一粒三秒,二十七秒。
脱衣……算了。
穿衣服五秒。
三十二秒再加一个至少三秒的未知数。
她在骗人。
陈燃没动。
“你在看什么。”祝今夏走过去。
感觉到她的靠近。
陈燃下颌紧绷,声音沉冷:“出去。”
祝今夏双手环抱,梨涡浅浅:“现在又让我出去了,刚才怎么不说?”
“你有完没完?”陈燃回头看她一眼迅速瞥开视线。
过两秒又看回来,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并不合身,本想让她换回来却突然想到什么,索性没再说话。
让她在这儿再换一次,他估计真的会疯。
祝今夏说:“耳朵红成这样,是第一次看女生换衣服?”
不对,第一次都算不上。
陈燃咬牙:“你赶紧给我出去。”
祝今夏不再为难,捡起换下的衣服准备离开。
突兀的铃声却如尖刀划破安静的房间。
陈燃秒接,语气不善:“什么事。”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陈燃烦躁地说:“没空管她。”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一打电话就删人关机,谁惯的脾气?”
走到门边的祝今夏脚步一停,扶着门框回眸。
“我脾气大?”陈燃冷笑,抬手一扬把窗帘大大拉开,“是,是我态度不好。”
“但我真联系不上。前几天一声不吭辞职走了我上哪管?”
陈燃踹开脚边的垃圾纸篓,纸团滚落一地。
“别说笑了王女士,宿管能让我一个男的进女生寝室?”
陈燃扫视的余光微顿,停在祝今夏身上,“你怎么还没走?”
“对,我这边有人在,很忙。”
陈燃挂断电话,“听够了?”
祝今夏问:“是严曦吗?”
陈燃眉头轻拧,“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她是我室友。”
陈燃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她人在哪。”
万圣节严曦辞职离开后,酒吧老板第一时间跟陈燃说了这事。他给她发消息问情况只得到一句不用他管,之后更是直接删了好友,到现在都没消息。
祝今夏说:“不如你先回答我,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话落,陈燃盯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忽然低头轻哼,抬眼看她:“这个问题严曦是怎么回答你的?”
这次轮到祝今夏不语。
他显然是猜到了。
陈燃说:“所以你那晚回去之后不想理我,是看见我在找她?”
第38章 甜
祝今夏没有否认,她问他:“谁碰到这种情况会开心?”
明明半个小时前还在外面和自己散步的人转头就找上了自己室友,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她本来不想这么直接。
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就像被捉住翅膀的蝴蝶。
困囿与自由,全在他人一念之间。
而陈燃不会放飞手里的蝴蝶。
“是吗?”陈燃眼眸瞥过,看向她的脸。
祝今夏说:“试想一下如果那天晚上是你发现我在联系姜奕川,你什么反应?”
她没有说薛凌,没有提周茂。
只说姜奕川,那个见过一次但印象深刻又被他亲自告知说‘她玩不过’的人。
危机感瞬间提升。
陈燃鼻音轻哼,“你敢找他,我就敢把他腿打断。”
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没有可比性。”
“我跟严曦不是你和大川这种关系。”
那是什么?
祝今夏隐隐觉得他刚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关键,可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他叫那人王女士……
而且听语气,对方很有可能是他的长辈或很尊重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么烦躁的情况下还耐着性子解释严曦的行踪。
陈燃同样在打量她。
祝今夏身上穿着他的衬衫,领扣的两粒扣子没扣,能看到布料半遮的锁骨,衣袖松松垮垮地垂在手边,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合身。
他没忍住移开视线,喉结微滚。
后悔让她换吗?
有一点。
但不多。
祝今夏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陈燃说:“这样吧,答案换答案。”
她说出严曦的下落,他坦明关系。
很公平的交易。
祝今夏抬眼:“你先说。”
陈燃避开视线,“她是我小姨的女儿。”
“名副其实的叛逆千金大小姐,平时喜欢玩点音乐,脾气臭得跟狗一样。”
“这个答案满意吗?”陈燃问。
祝今夏眉梢微扬,“挺满意的。”
接着说:“她这段时间都在寝室,哪也没去。”
陈燃说:“那你是不是该跟我道个歉?”
“毕竟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你无缘无故晾两个晚上。”还熬了个通宵。
祝今夏沉吟片刻,“是该道歉。”
陈燃等着。
祝今夏却说:“你今晚有空吗?我来找你拿口红。”
陈燃笑了,“到底是谁给谁道歉?”
祝今夏补充:“道歉礼物一起带给你。”
“哦?”陈燃意外,“还有礼物收。”
“所以有空吗?”她问。
“你要找我,怎么都有空。”
口红送回来后一直放在家里没动过,眼下她明明在这却没说要带走,而是另外约了晚上见面。
夜晚会发生的事太多了。
情感流窜滋生暧昧,黑暗给了人类放松警惕的保护,一段感情的诞生和结束都可以从这里开始。
她是哪种?
“晚上多久?”陈燃问。
祝今夏估摸着从轰趴馆回来的时间,跟他确定:“六点左右,可以吗?”
陈燃说:“你决定,我配合。”
祝今夏点了点头,“那我身上这件衣服要带给你吗?”
如果要,她还得回寝室把它换下来。
陈燃不想要。
这件黑色衬衣被她穿过,无论之后他会不会再穿,只要还在衣柜里,无疑就像个标着高光的提醒,提醒他祝今夏曾在他的卧室,在他眼前换上过这件衣服。
她穿着它跟他说话,问他是不是第一次看女生换衣服。
到时候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陈燃有些心烦意乱,“送你了,还有楼下那件。”
被她口红蹭到的那件白色棉t也一起带走。
眼不见心不烦。
祝今夏弯唇,听他又说:“你不想要就扔了。”
祝今夏低头看了眼胸口位置并不明显的刺绣logo,笑道:“你到底是多有钱,Balenciaga的衣服说扔就扔。”
“不过礼尚往来的话,我是不是也应该送条裙子给你?”
陈燃拒绝:“不需要。”
当时说这话的他还没有意识到――在不久的将来,祝今夏留在这里的裙子会被他小心翼翼熨烫收好,放到卧室衣柜的最里侧。
他的反应不该是这样,陈燃自己也察觉了。
放在以往祝今夏要是这么问,他的回答肯定是:“行啊,哪天让我自己去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口回绝。
整个上午从她在他面前撩起衣摆的那一刻就不对劲了。
悔意无声蔓延。
他为什么要带她来卧室?
真脑抽了。
陈燃暗骂。
见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祝今夏也没继续。
两人共处一室,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陈燃耳朵发烧,祝今夏一脸淡定。
“你还不走?”陈燃刚开口赶人,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周筝。
祝今夏站在门边,隐约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的问话。
“可以放人了吗?陈老板。”
陈燃看向祝今夏,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下来了。”
“行。”
说完,有男生在下面喊了声祝今夏的名字,“咱们准备走了啊!”
祝今夏收回目光转身,应声回答:“来了。”
却在下楼经过沙发时随手将衣服搭在了上面。
那是她今天穿过来的。
黑粉相间的印花短t,放在他之前搁卫衣的单人沙发上,只要下楼就能发现。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着搬东西下楼,虞美人没在,周筝走在最后。
见祝今夏过来,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又没发现是什么。
直到下楼虞美人抱着水果桶说了句:“今夏你换衣服了?”
周筝这才想起来,她今早穿的不是这一件。
祝今夏承认说:“嗯,脏了。”
虞美人眯了眯眼,嘴角带笑:“你这身是陈燃的吧?”
这会儿大家分散着在打车,有好几个已经提前过去,周围都是部门里的几个熟人。
祝今夏没否认,“问他借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陈燃还会借衣服了?”周筝不屑笑了声,“之前薛凌喝酒吐了一身也没见他拿给他换。”
后来还是薛凌自己顶着昏沉的脑子去把衣服洗了晾干,才不至于第二天光着出门。
祝今夏也笑,“估计是看我可怜吧。”
“他让我穿完扔了。”
虞美人吃了口芒果,有些含糊不清地说:“他说的话不能信。”
“你问周筝。”
周筝还是笑:“你要不扔的话,恐怕有人今晚要睡不着了。”
而此刻睡不着的某人本人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第二通电话。
陈燃开门见山:“严曦在寝室好好的,没出意外,放心吧王女士。”
他走出卧室下楼,刚想去露台拿衣服出来晾,余光注意到一抹突兀的黑色。
陈燃转头看去,是祝今夏留在沙发上的黑t。
黑色裹着粉色,夸张意识的蝴蝶印花图案,穿在她身上却意外合适。
“儿子,儿子?你在听吗?”
“听着呢,你说。”陈燃走过去拿起铺平在沙发上。
“我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平时还是多帮着点小曦,知道吗?”
粉色蝴蝶在黑色的布料上翩翩起舞,中间印着两行粉色英文的艺术小字,版型休闲宽松,下摆褶皱未散,泥痕清晰明显。
“我还能怎么帮,是把她抓到我眼皮子底下跟看小孩似的全天监视,还是我给她当贴身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王女士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主动询问:“儿子,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陈燃说:“没有。”
王女士耐心问道:“我听说你把之前那个视频号卖了,是因为这事儿没处理好吗?”
陈燃笑了声,捡起衣服往露台走去。
“我说您就别操心了,你儿子混得再怎么差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我哪是这个意思,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这边肯定是全力支持。”王女士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接下来的事。
陈燃抬腿跨过地上堆放的杂货和纸箱。
穿过浴室走到外面,白t还放在洗衣机上,口红痕迹明显。
他伸手擦了下,没擦掉,倒是蹭了点颜色到指腹上。
“你前不久是不是找你爸要钱了?”电话那头问。
陈燃眼底笑意褪去,语气跟着冷下,“怎么,陈建宏告状都告到你那儿去了。”
王女士没回答,而是说:“你要是有经济上的困难随时可以找我,他不愿意我愿意,知道吗?”
“知道。”陈燃明白多说无益。
每次提及陈建宏,母亲都会缄默不言,或者转移话题绕过他。
这三个字似是她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
“知道知道,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又还回来了是不是?”
陈燃取出衣服单手抖开,“被你发现了。”
“你明年再这样就不喊你来过年了。”王女士放话威胁。
“行啊,正好我也不想挪窝,待在藤临挺好的。”
“你啊,妈妈是这个意思吗?弟弟每年多盼着你来还不知道?”
“知道啊,不然我给他发什么红包?”
他放下手机打开免提,取出衣架晾好。
说来说去又绕回这个话题上,王女士似有若无轻叹了声:“他就一个小孩哪花得了这么多钱。”
“提前准备着总比临时用拿不出来要好。”
陈燃说完双方都静默了。
片刻他想起什么嗤笑一声,“我忘了,他有你和黎叔叔撑腰。”
不会出现他这种情况。
只有他。
王女士也知道话题有些沉重,宽慰他别多想,说他也是自己的儿子一直爱着他的云云。
陈燃嗯了好几声,敷衍完挂了电话。
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晾好了。
他刚把祝今夏的丢进去,不知怎么想到梁芝之前对他说的那句:我和你说过那个衣服不能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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