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启冷声道:“起初妻主还是菡王的时候,他可是巴不得日日在妻主面前,如今出来这样的事,他却见都不肯见了,可见他待妻主心思不纯,并非是心悦。”
谁都没有他的心思澄澈。
郁云霁颔首:“无妨,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孤启皱着眉责怪道:“你不要这副模样,此事关乎到你我的性命。”
他本是站在郁云霁的身边磨墨,此话一出,她的手顺势搭在了他的腰间:“引之说的是,我当打起精神,让郁枝鸢再无翻身的可能。”
都到了这样的时刻,她竟还有心情同他玩笑。
郁云霁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间,他便暗自抽了口气。
怪了,男子的身子的确敏.感,照理说却也不会敏.感到这种程度,郁云霁仅是如此,他便下意识的有了些反应,当真是……被郁云霁教坏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孤启偏过了头:“罢了……”
他也并非是只知道躲在妻主身后的儿郎,倘若郁云霁当真有什么,他也绝不会让她出事的。
孤启没再说什么,旋即出了书房。
含玉在门外侯着他。
“让你安排的事怎么样了?”孤启低声问。
残阳如血,映射在廊庑下的花木上。
第65章
含玉忙道:“殿下放心, 豫州那边的线人早已妥当,只要殿下一声令下,这边定然处理稳妥。”
孤启静默了一会:“当给郁枝鸢点教训。”
她为着皇位无所不用其极, 竟将这样的秘辛捅出来,女皇兴许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殿下想如何做?”含玉问。
“我要她死。”
京中出了这样的事,当初站在郁云霁身边的一众世家也没了音信。
女皇褫夺了郁云霁的封号,不许她再进宫, 除此之外不曾传出关于她的旁的消息。
人们都猜想,女皇兴许是因着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一时间也没能做出要了郁云霁命的决策,但人们都清楚, 女皇只是老了,并不是糊涂了,待到她想明白,自然不会留郁云霁的活口。
她兴许是一时心软,郁云霁活不了几时。
“褫夺封号, 却还让她留在这儿, 不曾逐出京城,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若我是她,早就羞愤欲死的吊死在庭院这棵桃树下了。”不知是哪家的世家女路过此处,朝着宅院啐了一口。
秋月来临。
孤启身上的衣料早已不是名贵的锦衣, 而是换成了再寻常不过的衣服,只是仍旧灿烂如火。
他总觉得不会如此的, 可他确实看不到转机, 郁枝鸢如今面容尽毁,却因着没有了郁云霁的竞争, 在朝如日中天。
孤启看向窗外。
他们换了一间小院,不曾住在王府上,因着这样的变动,身边也没了什么侍人,仅有两人身边的贴身小侍女卫跟着来了此,剩下的大多被打发了。
书房内空了许多,原本堆满奏折的桌案,此刻也只剩下镇纸与笔墨。
说不出的萧条。
弱水见他发怔,出言唤道:“主君,这是殿下要我交给你的。”
她将那张单薄的纸递到他的面前,孤启怔然看着眼前的和离书。
郁云霁这些时日的为难他看在眼里。
幸而父亲当年也有自己的一小股势力,他不至于一点都帮不上郁云霁,只是这样的事不能让她知晓。
他原想着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待到时机成熟,他便同郁云霁一起离开京城,只要同她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见惯了人的无情,却不曾想郁云霁仍打定主意要同他和离。
因着出了这件事,郁云霁害怕凶险害怕牵扯上他,便将他一次又一次推开。
“……知道了。”他道。
他没再看那张纸,只望着窄小荒芜的庭院,等着郁云霁回来。
恶心的劲头复又涌了上来,孤启堪堪将这样的感觉压下。
这些时日因着这些事,他也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心中存着事,什么都吃不下去,便是他最爱的甜食都味同嚼蜡,可他不好好吃饭,胃总是会痉挛的抗议。
兴许是这段时间将胃熬坏了,他总是会偷偷干呕,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他握紧了骨节,郁云霁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恭王府。
郁枝鸢府上的幕僚们纷纷谏言,唯云梦泽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郁枝鸢看了他一眼,随后勾唇道:“而今母皇看中,将政事交付与我,这也得益于诸位的建言献策……”
“能为殿下效命,是我等的福分。”有幕僚忙应道。
郁枝鸢笑着颔首。
她也不曾想到,当年竟真有这样一出戏。
原本她以为这条路走到了尽头,毕竟面容损毁是大事,她只是将这样的传言放出来,试图阻拦郁云霁的道路,谁曾想,今日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郁云霁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她有个不检点的父君,身为凤君竟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她不明白,如今母皇虽做出了这样的决策,却仍没有要杀掉郁云霁的意思。
这样污了皇室血脉之人,本就不该在活下去。
“我既身为母皇唯一的女嗣,便当为母皇分忧,”郁枝鸢道,“这些时日母皇仍为此事烦忧,身子大不如前,诸位可有什么主意吗?”
“殿下不若斩草除根,”有幕僚道,“以绝后患。”
郁枝鸢说这话的同时看向了角落的云梦泽:“云公子。”
还欲开口的幕僚们当即一顿,随着她的声音侧眸看向那个角落。被点到名字,云梦泽缓缓抬眸,对上了她的眼睛。
郁枝鸢前些时日还同他提起正君一事。
照如今的形式来看,郁枝鸢几乎是储君的唯一人选,她的正君,便也是将来父仪天下的凤君殿下。
云梦泽面上带着淡然的笑意:“我倒是认为,得饶人处且饶人,殿下已是陛下唯一的女嗣,何来后顾之忧,且郁云霁如今没有能力同殿下抗衡,殿下饶她一命,百姓倒认为殿下是明君仁君。”
“小爷们儿的心思哪能听信,儿郎之仁!”幕僚打断,“殿下,若是将她处置,也省了陛下的心,免得陛下为之烦忧。”
郁枝鸢不曾开口。
她只上上下下打量云梦泽许久,道:“诸位言之有理,只是郁宓到底是同我自小长大的姐妹,痛下杀手,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听她如此道,幕僚们心下有了计较。
若是谁杀了郁云霁,则是讨好恭王的一大机会。
——
宫宴。
女皇面色不大好,但今日是立秋,照例要在宫中设宴同群臣把酒言欢的。
大臣们见女皇兴致不高,纷纷琢磨着这些时日幽朝发生的好事,想着借此哄得女皇高兴些。
“今日诸位只当是家宴,不必拘礼。”女皇道。
她的声音不高,但大殿上的臣子们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也无人敢当真放肆,只因这是人人都贪恋的权势权柄味道。
夜宴觥筹交错,不知过了几时,正中央的舞郎们一舞结束,一旁的川安王举起酒盏:“陛下,臣将于半月后归青州,此次一别,怕不知何时再见。”
女皇面上神色淡淡,却在她举起酒盏时,耳边传来利器飞过的声响,随后,手中的琉璃盏被什么东西打碎,耳边炸开一声脆响,一捧琼浆玉液溅了一袖。
女皇眸色渐深,眸色凌厉的看向了下首的川安王。
川安王本还不明所以,却见身旁两个侍人取下了簪刀,朝着女皇攻去。
同时暗器如雨,朝着上首飞去。
“保护陛下!”
不知谁叫了一声,女卫们当即将女皇护起,呈保护型的架势,原本遍布舞郎的正中央已然空了,舞郎们惊恐的叫声还在耳畔缭绕。
原本满是丝竹之声的宫宴瞬间飞溅起血迹与碎肉,变动仅在一个呼吸之间,人间极乐当即变成了人间炼狱。
川安王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手下的叛变变来得太突然,周边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她只觉臂膀一痛,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押到了女皇的面前。
“陛下,臣不知此事!”川安王忙高声道。
她此刻能做出这样的反应已实在不易。
原本她今日只是来赴宴,并不曾想着对女皇做些什么,可身边这些人却擅自动手,大殿之前,当着诸多臣子的面,对着她们的女皇拔刀相向。
女皇抬手,即将面前一众女卫拨开,缓缓朝着她走来。
“你不知此事?”女皇的声音低沉,君王的威压也在此刻尽显无疑,将她整个人压得喘不上气来,“这些人无一不是你的身边人,川安王,你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下首的大臣们静若寒蝉。
今日宴会血肉飞溅,可是吓坏了不少文臣。
“臣,待陛下忠心耿耿,今日一事与臣无关,定然是有人想要加害于我,”川安王高声道,“陛下明鉴!”
“是吗?”
一阵轻灵带着笑意的女声传来,宛若清涧之泉,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郁云霁含笑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瞬间,在场之人只觉恍若隔世,恨不得将做梦的自己掐醒。
菡王,郁云霁,她不是非皇室血脉吗,并被女皇褫夺了封号,再不准进宫半步吗,怎么会……
郁云霁面上神色依旧,那一袭靛蓝薄纱在宫宴的灯下晃出阵阵浮华,宛若仙女降世。
“皇姨母这话说出口,当真不会害臊吗,”郁云霁笑盈盈的微微俯身,看着她,“谎话说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川安王几乎化成了石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望着郁云霁那张酷似金霖的脸,动了动唇瓣,道:“宓儿,你……”
“皇姨母怕是误会了什么,”郁云霁笑着摇头道,“我原想着,皇姨母毕竟是川安王,不会上这样的当,可不曾想您也跟着中了歹人的计啊。”
“背后之人倒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将皇姨母您也耍得团团转,”郁云霁温声道,“皇姨母,您对母皇,当真没有不臣之心吗,那青州与梁州分散的兵力,又是什么?”
那双含情的桃花眸里笑意不达眼底,像是深不可测的湖水,要将人的神魂一道卷进去。
川安王有一瞬的恍惚,只是眸光交汇的一瞬,她便觉得自己被这年纪不大的女娘看了个透彻。
郁云霁缓声道:“皇姨母在青州数十年,如今青州百姓民不聊生,人人皆知姨母杀伐果断,有人将这样的事捅到了母皇面前,我作为母皇的女儿,自然要为母皇分担,却不曾想只这一查,竟查出了这样的大事。”
“豢养私兵,数目也不少,这可是大罪啊姨母……”
大殿上静可闻针,一众大臣们听着这番对话,身后不禁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来。
偏生说话的人长得温和,面上还带着笑。
她像是立于一个绝对主导的地位,人们的争夺与计谋在她的眼中不过玩闹,只要她想,她便会循循善诱,去配合,直至最后将人一举击溃,慢慢欣赏着面前人惊惧的脸色。
“既然今日大家都在,朕当将先前对于宓儿身世一事说明了,”女皇俯视着下首被此事惊得不知该作何表情的众人,缓声道,“郁宓是朕的亲女,是朕的血脉,也是幽朝的皇女,先前有人借此污蔑朕的女儿,朕本欲将此事说明,却被宓儿拦下,宓儿不惧人言,只为引蛇出洞,将背后之人引出……”
郁云霁面上还带着淡笑。
她总是这幅泰然自若的样子,在女皇说出口之时,她对上了下首郁枝鸢的眼眸。
她竟然是将计就计,所以她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偏将她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郁枝鸢攥紧了指节,又缓缓松开,终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被押着跪在冰冷地砖的川安王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女皇吩咐压了下去:“今日一事需好生查,看看究竟是谁生出了这样的不臣之心。”
“是啊,配合背后之人这么长时间,我也受了不少委屈,”郁云霁立于女皇身旁,有意无意的看向座下的郁枝鸢,“我陪她玩了这么久,也该背后之人一一奉还了。”
……
夜宴的余韵太久,一众大臣们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人能想得到,郁云霁这样的人,竟甘愿蛰伏一月有余,只为将川安王等人一举击溃。
起先菡王倒台之时,不少站在郁枝鸢身边的世家家主暗自庆幸,谁料才过了一个月,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郁云霁因着先前之事为难世家。
今夜格外寂寥,街上更不曾有什么人影,像是尘埃落定的平复。
夜幕降临,将整个京城笼罩。
孤启干呕了好一阵,却因着一日不曾进食,什么都不曾吐出来。
“主君,我,我为您去请郎中……”含玉见他这幅模样,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
孤启接过他手中的清茶,绷着指节捏紧茶盏漱了口,堪堪将恶心的劲头压下。
“……不必。”孤启这般道。
若是去寻郎中,竟然会惊动暗中的势力,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样的境况早已持续了数月,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郁云霁本就繁忙,他不想为郁云霁增添负担,在这样紧要关头分她的心,更不想让郁云霁为着他的身子担心。
苍白的骨节覆上了小腹,孤启蹙了蹙眉。
分明这些时日他不曾好好吃饭,整个人看着也瘦削了许多,偏腹部多了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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