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小,甚至都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一切都是那么稀松平常。
可现在将纪云彤困在自己双臂之中,顾元奉却想到了……那晚的梦。
过了十三岁,他就长得比纪云彤高了,体格也比纪云彤健壮不少――哪怕纪云彤也爱跟着他习武,却还是能被他轻易困住。
他想对纪云彤做什么,就能对纪云彤做什么。
顾元奉的目光落在纪云彤近在咫尺的唇上。她一向伶牙俐齿,没有道理的事情也能被她说得似乎是她占理,这样厉害的一张嘴,真让人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纪云彤对上顾元奉那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眼神,心里是真的有些慌了,只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失去控制。她从来没有见过顾元奉这模样,不由伸手想要推开他:“你回府问过了吧?我没骗你,你娘是真的同意退――”
纪云彤话还没说完,眼睛就骤然睁大。
她试图推拒的手被顾元奉扼住,整个人一下子被抵在书架上。
顾元奉亲上她微启的唇,肆意品尝她唇舌的滋味。
趁着纪云彤还没反应过来,他那素来受她青睐的手掌托住了她纤白的后颈,修长而有力的五指配合得当地逼迫她仰起头承接这一吻。那些不中听的话,顷刻间全都化作了急促而灼热的呼吸。
直至察觉纪云彤正微微发颤,顾元奉才结束了这次放肆的侵略。
纪云彤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见顾元奉不躲不避地挨了,她不解气地又抬手打过去。
这次顾元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再得逞。
他看着纪云彤有些湿润的眼睫,心里竟生出种近乎恶劣的快意来。
“退婚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顾元奉凑近亲了亲那比他梦中还要柔软甘甜的唇,说出的话却满含威胁之意,“听说读书人名声很重要,名声不好连功名都考不了。你再敢去找那个野男人,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满嘴礼义廉耻、满肚子男盗女娼的!”
纪云彤听得气血翻涌:“你敢!”
顾元奉道:“他自己都做得出来,我为什么不敢帮他宣扬宣扬?”他含怒看着刚才还在他怀里任他亲吻、现在为那个野男人气红了脸的纪云彤,“你最好记清楚,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对你动手,不代表我放过你在外面找的姘头!”
纪云彤只觉这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推开他和他理论:“什么叫姘头?我和他就是朋友间的正常往来,怎么就叫姘头了?”
顾元奉冷哼:“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要是让我发现你和他还有往来,我、一、定、让、他、身、败、名、裂!”
纪云彤气得眼泪直直地往下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就是想写信告诉他我不会再去见他了!”
顾元奉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里却还是不怎么高兴,因为纪云彤居然哭了。
他都多少年没看到纪云彤哭了?她从小到大都不是爱哭的性格,从来都只有她把别人欺负哭的份。
顾元奉伸出手用力抹掉纪云彤颊边挂着的泪珠子,长着薄茧的指腹磨得纪云彤眼尾微微发红。
不能再去见那个野男人就让她这么伤心吗?
顾元奉咬牙说道:“你写,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写!”
纪云彤向来要强,察觉自己居然在顾元奉面前掉眼泪,有些恼自己的不争气。
可是她太难过了。
她知道这婚肯定退不成了。
只要顾元奉不愿意解除婚约,这婚就不可能退。
连她交个朋友顾元奉都这样,她真要和谁相看他还不闹得天翻地覆?
建阳长公主固然是真心实意疼爱她的,可顾元奉也是建阳长公主的亲儿子,真闹起来还不是让建阳长公主左右为难?
她自己家里呢?
这样好的一桩婚事,家中上下只会觉得她想退婚简直是头脑发昏。
没有人会支持她。
纪云彤提笔给柳文安写起了信。
信的内容写得很平常,只说家中有变日后恐怕不便再往来云云。
她与柳文安之间本就没有越界之举,也不必特意与他交待自己早有婚约在身。
顾元奉在旁看她一句一句地写完了,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只是觉得她湿润的眼眶有些碍眼。他都不追究了,她还敢为那个野男人哭!
顾元奉再次恶狠狠地抹掉纪云彤脸上的泪痕,威胁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纪云彤转开了脸,轻轻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情绪。
他什么时候客气过?
第18章
那天纪云彤是与顾元奉一起回的城,因为顾元奉不许她再到这个庄子来。
纪云彤对此并不抗拒,既然她这一个多月来的挣扎全无作用,那她再待在庄子上也毫无意义。她在家中待了几日,偶感了一次小风寒,自己吃了些药,过了两天也就好了。
这日一早外面鸟叫声特别吵,纪云彤起得很早。
她才用过早饭,就听青罗说她母亲来了信,纪云彤打开一看,信上既没提年前走礼的事,也没提三房几个堂姐妹的婚事,说的是让她不要为了那点儿风流韵事和顾元奉闹脾气,男人浪荡一些很正常,眼下她马上要及笄了,真没了这桩婚事她还能嫁给谁?到时候连累弟弟妹妹也跟着丢脸。
想来是刘嬷嬷在金陵这边听说了外头的传言,回去与她母亲讲了。
纪云彤把上头的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才轻轻地把头抵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新绿的柳枝。
春天来了啊。
“姑娘。”绿绮忍不住喊道。
纪云彤收起信问道:“药熬好了?”
绿绮把药端了上来。
虽然纪云彤的风寒已经好全了,但大夫说还是得再吃两副药稳固稳固。她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大夫怎么说她就怎么办,绝不会不听医嘱自作主张。
纪云彤把药喝到一半,顾元奉就找来了,仍是大摇大摆地直接往里走。
她自从上次争吵过后就让绿绮她们别再拦着他,反正也拦不住,何必白白让绿绮她们挨他骂。
见纪云彤正在喝药,顾元奉忙走过去问:“你生病了?”他察觉纪云彤面色有些苍白,顾元奉边叫人去把府医领过来边拿走纪云彤手上的药碗说道,“你哪里不舒服?找的什么大夫?这药你先别喝了,等府医过来了再说。外头庸医那么多,耽误了病情怎么办?等娘知道了又要骂我!”
“我已经好了。”纪云彤说道。
以前她总觉得他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所以理所当然地支使顾元奉做这做那,连生病了都要赖在他家让他哄着喝药,却不知他做这些从来都只是为了向建阳长公主交待。
由始至终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是她强人所难了。
世间男子皆风流,哪怕是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不还是爱把“书中自有颜如玉”挂在嘴边,想着自己将来凭借读书出人头地后能有娇妻美妾在怀。
纪云彤拢了拢身上的外衫,问顾元奉今天过来做什么。他们从庄子上回来后谁都没理谁,各自回了自己家,以顾元奉的脾气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来的,估计他还觉得自己头上绿云盖顶,一直在生闷气呢。
顾元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马上说道:“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到时候晚饭你得去我家吃。”他跟他娘说他已经把纪云彤哄好了,他娘就让他喊纪云彤一起去过上元节。顾元奉道,“在娘面前我们得跟以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吵起来。”
“好。”纪云彤直接答应下来。
纪云彤应得这么痛快,倒叫顾元奉警惕起来,生怕她到时候又反悔跑去告状。他说道:“那天我亲你的事你不能跟娘讲,她身体不好,不能生气的!”
纪云彤心想,他居然知道这是会惹人生气的事。
只是她实在不想和顾元奉讨论什么亲不亲的。
“好。”
纪云彤还是一口应下。
即便顾元奉不说,她也不会去建阳长公主面前吵的。以前她找建阳长公主告顾元奉状也都是挑一些不会真惹建阳长公主生气的事讲,无非是趁机撒撒娇罢了,他们现在这些事有什么好讲的呢?说了也只会让建阳长公主为难。
这世上像建阳长公主这样待她好的人本就不多,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建阳长公主整日为他们烦心。
顾元奉见她还是不怎么搭理自己,心里气得要命。他那天就是说了她几句,她转头就背着他找了别人,现在还只用“好好好”来敷衍他!
“你跟我生什么气?”顾元奉不高兴地说道:“你又不是没亲过我!”
纪云彤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顾元奉道:“哪里没有?就在去年,去年你来找我去打马球,见我没睡醒就凑过来想弄醒我。”
纪云彤起身用力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顾元奉一脸“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还张嘴咬她捂上来的手指。
纪云彤吃痛地收回手,瞪他:“你属狗的吗?”
顾元奉见她脸色都恢复了红润,心里舒服多了。
还是这凶巴巴的模样更适合她。
他哼笑道:“我那天早就醒了,你偷亲我的事我清清楚楚,怕你害臊才没告诉你。”
当然,顾元奉绝对不会提在那以后他也有挺长一段时间很不自在,想躲着纪云彤。
他总觉得心里烦躁得很,一时翻来覆去地想“难道过两年他们真的要成亲”,一时又莫名其妙地想“就碰了那么一下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要知道他到今年都才十五岁,哪里能想得出自己要怎么给人当丈夫。
还是给纪云彤这么不讲道理的家伙当丈夫。
他就想着绝对不能一直被纪云彤压着一头,要不然成婚后他的日子哪能好过。
哪想到纪云彤气性这么大,转头就找了个野男人来气他!
顾元奉道:“你亲我一次,我亲你一次,算是扯平了,你不能再告状了!”
纪云彤还没回话,府医就过来了,是负责为长公主诊病的中年女医。
她给纪云彤诊过脉,又看过前一位大夫开的药方,才笑着对顾元奉说道:“这位薛大夫家中世代行医,别看他年轻,医术在金陵城中是排得上号的,不用另外开药了。”
顾元奉敏锐地捕捉到女医话里的两个字:年轻。
“有多年轻?男的女的?”
顾元奉追问。
女医微讶,有些纳闷顾元奉怎么突然对个医家感兴趣。她如实说道:“薛大夫才二十出头,是个俊俏郎君,而且还未成婚呢!”
她们这些医家之间相互嫁娶的很多,提到自己这个行当中相当抢手的单身汉,这位平日里话不算多的女医都忍不住多夸了几句,给顾元奉讲起这位薛大夫如何在家中医馆风雨飘摇之际独自扛起祖辈招牌。
现在薛大夫已经相当难请!
女医讲得兴起,没注意到顾元奉脸色越来越黑。
等女医走后,纪云彤慢慢把绿绮重新热好端上来的那半碗药喝完。她放下药碗后看向还杵在旁边臭着脸的顾元奉:“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顾元奉随手拿过绿绮捧过来的蜜饯喂给纪云彤,状似无意地发问:“那位薛大夫那么难请,你怎么请来的?”
纪云彤刚才听他问起“男的女的”,就知道这家伙脑袋里又开始瞎琢磨了。她吃下嘴里的蜜饯,如实回道:“他们家医馆离得不远,前几年祖母生病,经常请他祖父过来诊病,他也会跟着过来,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找他。”
以前顾元奉来她们家没这么勤,大多时候都是她去顾家玩耍,自然不清楚这些事。
他一向看不上纪家,只有父亲他们回来时才会过来拜会。
不过纪家这几房之间的糟心事也确实叫人瞧不起就是了。
顾元奉见她一脸坦荡,感觉自己再问下去好像很在意似的,只能说道:“你下次还是别找外头的大夫,喊府医过来给你看就好。”
纪云彤还是回了声“好”。
顾元奉心里那种不得劲的感觉又上来了,伸手抱住了转开头不看他的纪云彤。
纪云彤冷不丁被他环住腰,只觉浑身一僵。
她们以前不是没有抱在一起过,只是那时候她们都还小,再怎么亲密都是轻松自然的。
不像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顾元奉身上那热烘烘的气息,还有他那越来越明显的侵略性。
顾元奉其实也不像表面上那么镇定,他手心都不由自主地渗出了热汗。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把纪云彤抱在怀里,总感觉鼻端全是她身上的馨香,顿时有些舍不得撒手。
“魏竟那小子派人来约战说上元节后想在马球场上跟我们一决高下,要不要应战?”顾元奉思来想去,挑了个不那么容易引起争吵的话题转移心里的紧张。
魏竟是当今皇后的弟弟,是魏国公的老来子,人称小国舅。
那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组了个马球队后没事就爱找人约战,屡约屡败屡败屡约,在找输这件事也算得上是挺有恒心的了。
纪云彤和顾元奉也有个马球队,只不过这个马球队上场后的分工是这样的:队伍里的专业人士负责给她们喂球,她们负责尽情享受进球的快乐。
魏竟认为他们这么做很无耻,一天到晚想证明自己的玩法才是最懂马球精神的。
整天等着别人喂球算什么本事!
可惜业余的就是干不过人家专业的,哪怕她和顾元奉有时候连送到球杆下的球都打不进去,那也比魏竟那堆毫无配合度的乌合之众强。
想到魏竟每次输到跳脚的模样,纪云彤笑着多回了一个字:“也好。”
在家里和庄子上猫冬那么久,这段时间天气渐渐转暖了,正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第19章
喝完最后一天的药,许淑娴就登门来看望她,还带来自己做的点心。她为了活得轻松一点,平日里得费很多心思去学东西,闲暇时便爱给自己做点好吃的犒赏肚肠。
纪云彤见她做的点心是梅花形,外面又是春光清朗的好天气,就邀许淑娴一起坐在临池的亭子里聊天赏梅吃点心。
许淑娴见纪云彤这边的锦鲤养得圆胖可爱,起了喂鱼的兴致,讨来点鱼食撒到水里。没一会,连那些潜在底下的锦鲤都冒出头来了,抢食抢得很欢,可见它们是凭本事长这么胖的。
纪云彤尝够了许淑娴的手艺,也坐到亭边看着那些只知张大嘴巴争抢食物的蠢鱼,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能说它们蠢呢?
它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它们只是想更好地活下去,这本就是世间芸芸万物的本能,有什么蠢不蠢的。要是能选的话,它们也想当个投食的人,优哉游哉地看别人为了那点东西抢来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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