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从老太君屋里出来后,晏容在廊道上唤住了她的名字。
“顾姑娘。”
卫衍远远见到顾颦颦和晏容站在一起,冷着脸朝他走过去,“晏公子。”
晏容:“世子也来给老太君请安?”
卫衍道:“兰儿有事找你。”
晏容入宁国公府些许日子,已经看出来卫兰对他芳心暗许,而他母亲也有意让卫兰入晏府,做他的儿媳,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对卫兰实在提不起男女之情,只当她是妹妹看待。
晏容不是多情公子,既对卫兰无意,便不会有意去招惹她。
他问:“世子可否知晓,卫三姑娘找我有何事?”
卫衍道:“似是想送你平安福。”
晏容谦谦淡笑,“多谢卫三姑娘好意,不过,晏某已经有平安符了,不便再多收。”
他握紧手中的平安符,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大家近日都去了寺庙,准备送人平安符。
他昨天才去寺中求了一对平安符,正打算将其中一个送给顾颦颦,另一个平安符则自己留着,偏偏卫衍在这时候走过来,弄得他现在不好意思拿出来。
“卫世子,你找我有事?”
“不,我找的不是你,而是顾姑娘。顾姑娘不小心忘拿药了,我给她送过来。”
晏容不值得卫衍在顾颦颦身上下过蛊蝶一事,需要吃下他手中的解药,才能解开蛊毒。
顾颦颦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微微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朝卫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伸手朝他拿药。
卫衍道:“药在我院里,由仆人专门保管。顾姑娘若想取药,得随我走一趟。”
顾颦颦急着解蛊毒,无奈之下,只能随卫衍去取药。
晏容站在原地,望着顾颦颦同卫衍远去后,拿出藏在袖中的平安符,遗憾地叹息一声。
他这次送不出去,只能找下一个机会,将它送给顾颦颦了。
顾颦颦一言不发地走在卫衍身后,等走到无人所到的小径后,他突然停下脚步。
她心里一直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便撞到了卫衍。
女子柔软的身子朝自己贴近的一刻,卫衍又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馨香,这让他忽然想到二人从前在山中夜里抵足而眠之景。
真的很奇怪,这明明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可卫衍只要一回想起,顾颦颦当时的神态,她的一颦一笑,他依然记得很清楚。
他的大手搭在顾颦颦的手臂上,才刚触碰到,顾颦颦就避如蛇蝎地跳了一下,猛然远离他。
卫衍的神色不太好看,“我只是想扶你站稳了,并不是想对你做什么。”
顾颦颦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讨要解药。
卫衍这才慢吞吞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釉瓷瓶给她,“我给包卿的那瓶,是你要白日服用的,这瓶是晚上服用,每次一粒,总共吃上十天,蓝影蝶的蛊毒便能解开。”
顾颦颦收好解药,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问:“这样有意思吗?”
他有些不明白,“什么?”
“我说你将蛊蝶下到我身上,一直跟踪我,有意思吗?”顾颦颦一张俏丽的小脸,俱是冷意,“好歹也是高门贵府的公子,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跟踪一个女子?”
卫衍冷声,“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人给掠去哪儿都不知道?你现在哪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同我说话?”
顾颦颦:“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卫世子,在我身上下蛊蝶?”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衍捏紧袖中的手,“我承认,我在你身上下蛊蝶,是我不对,但这蛊蝶后来不也救了你。你就当功过相抵,别再计较这件事了。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祖母,也别把这件事闹大了,弄到衙门去。”
她现在明白了,卫衍是从包卿那儿见到那张诉状,才过来找她,低身下气地劝她不要把这件事情弄得人人皆知。
她本来就不打算将事情闹大,这次见卫世子头一次低头朝她认错,顾颦颦心里还是爽快的,她轻笑了一声。
“你求我,我就不把这件事告诉沈老太君。”
“好,我……求你。”卫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别把这件事告诉祖母!也别去衙门!”
顾颦颦这才算满意,带上解药便走了。
卫衍张口,欲唤顾颦颦留步,可想到她和他之间现在冰冷的关系,便又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入腹中。
淳风在他身后,低声道:“世子,早晨顾姑娘同包大人一起去清水村,送阿峥公子回家,春娘给他们下了一碗面。顾姑娘吃完面后,便随包大人走了。他们走后不久,何彬才回到清水村,他刚派人传信过来,道明日就会带阿峥公子从村中离开。”
他疲惫地摆手,“知道了,你去库房里取五百两银子给他,给他作为回家的盘缠。”
“是。”
淳风拱手应是,他心里也明白,这哪里是给何彬一家回家的盘缠,其实全是给小公子的银子。
―
顾颦颦觉得最近她的运势怪得很,不是落水,就是遭人绑架,一般她遇到这种情况,都喜欢去到寺里拜拜,驱驱邪,顺便求一个平安符。
她历来不是一个磨蹭的人,想做一件事,那便去做,她迅速让仆人准备好马车,没有叫上丫鬟陪同,只带上车夫便前往梦昙寺。
她来京城的日子不长,最熟的寺庙就只有梦昙寺,她没心思再去新的寺庙,结识新的主持,便依照惯例,去了这座寺庙。
因她常去梦昙寺,寺中的几个和尚,都已经晓得她的姓氏。
其实,就算顾颦颦不说,就凭她长了一幅花容月貌,也很难不让人对她印象深刻。
她来到梦昙寺,同往常一样求了一个签,这次的签文不错,是个上上签。
顾颦颦拿着木签找恩泽禅师,禅师看了一眼木签的序号后,让小沙弥取来对应的签文,尔后问:“小姐,这次求的是亲缘?”
她微微点头,觉得恩泽禅师不愧是得道高僧,她都未多说什么,他从签文就已经知道些许天机。
她轻轻点头,“是,禅师,我一直想找一个人。不知我这一生,可否能寻到这一人?”
恩泽禅师合手,慈声道:“根据签文来看,顾小姐所求,必能实现。”
“你是说,我能找到这个人?”顾颦颦神色有些激动。
恩泽禅师点头,“施主不必操之过急,您的愿望,我佛已知晓,他会暗中指引您找到你所找之人。”
顾颦颦:“多谢禅师吉言,我等着这么一天。”
解完签文,顾颦颦给寺庙上了不菲的香火钱,小沙弥站在师傅身边,同他低头道谢。
许是许久未来,顾颦颦今日很想吃梦昙寺中的花糕,奈何今日不是十五,寺庙中没有禅师今日专门做这种花糕,只有一般的素菜供斋客食用。
顾颦颦在寺中多做停留,她让恩泽禅师给她驱驱邪后,带着她刚求的一对平安符后,便准备坐上马车回宁国公府。
可顾颦颦没料到,她才登上马车,一只大手陡然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想喊出声音,可对方将一把匕首压在她的玉颈上。
“不许叫。”
那人压低声音,顾颦颦略微抬起头一看,发现挟持她的人,她其实是认识的,就是那日在寺庙门前救过她的银狐公子。
他今日同那日一样,也带着那张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
不知银狐公子是被何人所伤,貌似伤的还挺重,他身上虽然穿着黑色的袍子,但她还是发现有血不断从手上滴落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公子请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再次微微用力,顾颦颦呜呜低声,“公子,我发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一连小声说了好几句话,车夫去小解完,见到马车凳子有移动过的痕迹,出声问:“小姐,您回来了?”
那人松开匕首,示意她回话。
顾颦颦道:“是,我回来了,你可以驾车走了。”
车夫问:“小姐,您现在就要回国公府吗?”
顾颦颦说不是,她让他车夫往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只道她有些累了,想在客栈休息会儿,她让车夫牵着马儿去马厩喂草吃,趁着周围无人的时候,将慕篱盖在他头上,带着银狐公子去到她开好的房间里,替他包扎伤口。
这位公子的话很少,他似乎看不出来顾颦颦没有恶意,也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一直沉默着看顾颦颦用随身带的手帕和金创药,给他暂时包扎伤口。
顾颦颦根本没敢让客栈的人进来,她只让他们将换洗的衣物都放在门外。
“委屈公子,今日要换上女装了。”
顾颦颦将马车上的慕篱让他随身带上,没想着再要回去。
她想着这位公子许是遇到了刺杀,如果他仍然穿着从前那身衣袍出去,恐会再次遇到危险,他最好换成女装离开比较好,这样比较安全。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顾颦颦立即站起身来,“这个房间留给您,您在屋里可以自行更衣,如果您需要梳妆,可以唤我过来帮您。”
“不用。”
他既然说不用,顾颦颦便也就没有多言,她推开门出去,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穿好女子的裙衫出来了。
他个子高挑,穿着女子衣物,也不显得怪异,反而意外地清尘高丽。
顾颦颦怔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许久后才道:“还挺合适您,外人不细看都看不出来,您其实是一个……男人。”
他一言不发,只递了一个钱袋放到她手心里,便走了。
第28章 梦境
顾颦颦回到国公府时,下人道沈老太君唤她去春柏庭一庭,她不想让老太君等得太急,还未去屋里更衣,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她的院子。
沈老太君见她完好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这才安心地抚了抚胸口。
“我听说孟昙寺有歹人出现,伤了二皇子,突然想起你今天不是也去了梦昙寺吗?便担心你的安危?”
“二皇子受伤?”
顾颦颦想到那个躲在自己马车里的黑衣男子,她手臂上流了涓涓血液,心里登时有些发毛,她今天遇上的究竟是二皇子,还是刺杀二皇子的那名刺客呢?
他走之前,还给了自己一袋银子,就放在她的绣袋里,顾颦颦如坐针毡,觉得这袋银子真是烫手极了。
沈老太君道:“二皇子遇刺后,官府便派人封了梦昙寺,说要找出刺客,现在寺中的香客好多都没出来,官府现在正一个个排查有嫌疑之人。”
顾颦颦道:“我离开的早,走前梦昙寺还没封起来。”
沈老太君:“近来,你们这些个小姑娘还是少出去外面为好。我今日听闻淳县县令借祭龙神一事 行巫蛊之术,残害了好些个无辜女子孩童的性命,现在已经被包大人给抓了起来。你们前些日子,还往淳县跑,现在想来可真够让人后怕。”
卫扶风同卫琅将此事瞒得很好,没有将那件事告诉老太君。
同卫兰坐在一起的姑娘们附和地点点头,说自己近日会乖乖待在府上,不敢出远门了。
沈老太君见顾颦颦安好,彻底安心下来。
顾颦颦陪她用了一顿晚饭后,这才回翠水轩歇息。
卫兰的院子跟她挨得近,两人再次一路同行。
她要跨进院里时,卫兰拉住她的手,将一瓶膏药塞到她手里。
“这是什么?”
“六叔说你受伤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药。”
顾颦颦攥着白玉瓶,低头道谢。
卫兰见她这柔美乖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解,是不是男人们都喜欢顾颦颦这样的美人,卫扶风借她的手,想给她送药就罢了,就连卫琅也想让她帮送药。
她警告卫琅说顾颦颦是祖母看中的人,未来是六叔的女人,让她别瞎惦记,他一脸不在意地笑着说她多虑,他不过是见顾颦颦受伤,看在她是祖母救命恩人的份上,给她一瓶膏药。
他编的这理由也就能骗小孩,骗她一个已经及笈的姑娘,是行不通的。卫兰不想惹麻烦,没帮卫琅送药膏,只帮了卫扶风。
她看着顾颦颦道,“你知道吗?二哥也想让我给你送药膏,不过我没答应。”
顾颦颦道:“我这伤口不深,有一瓶药膏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多。”
卫兰轻嗯一声,“你明白就行,有时候人得知足。”
她以为顾颦颦以药代人,她要的是卫扶风,便不再要卫琅了,根本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顾颦颦只是就事论事,不想拿人那么多药。
见卫兰同她的丫鬟都走院后,顾颦颦这才进入寝屋歇息,她将丫鬟都挥退后,将藏在袖中的钱袋取出来。
她细细观看了一番,这钱袋做工精细,面料价值不菲,这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用得起的,那位银狐公子的出身必然不俗。
他会是二皇子吗?
他将这钱袋给她,一来是谢她的帮扶,二来必然是暗示她收了钱,就收紧嘴巴,不许将她遇到他的事情告诉旁人。
顾颦颦将钱袋里的银子都倒出来后,将它藏去箱底里,装钱的袋子被她扔进炉子里,一把烧毁了。
这些天她真的太累了,做完这些事,人一沾到床上,便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顾颦颦近日去梦昙寺为孩子求签的缘故,还是她这些天思虑过重,她竟然梦见了孩子。
梦中,有一个小男孩哭着问她,为什么不要他。
顾颦颦一见他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她摸着他的脸说自己没有不要他,是他父亲狠心,趁她生产完孩子昏迷之际,将他给抱走了,不许她见他一面。
她让孩子放心,她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
一觉醒来,顾颦颦的枕头上都是湿痕。
丫鬟进来收拾被褥的时候,摸到枕头的湿意,便问:“姑娘,你昨晚哭了?”
顾颦颦坐在妆镜前,手里握着一把玉梳,慢慢梳理着她的乌发,轻轻点头,道:“嗯,昨晚做了一场另我伤心的梦,便在梦中大哭了一场。”
丫鬟有些不明白,顾颦颦原本一个小小孤女能从贫苦县城被接到京城国公府居住,已经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命了,她还能有什么伤心事,值得她哭成这样?
她和顾颦颦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并没有深厚的主仆情谊,有些问题不能过多问,问多了就是过界了。
丫鬟安抚顾颦颦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让她不要太在意,醒来忘记便好。
可顾颦颦如何能忘,她只要一瞧见旁人家的孩子,都会想到自己有一个亲生孩子未寻到。
“姑娘,后日便是卫琅公子的冠礼了,您打算让奴婢们给他准备什么贺礼?”
顾颦颦库房里的宝物,不是老太君送的,就是各个院里的夫人小姐送的,她不便将旁人送给自己的礼物转送给卫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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