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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冷冰冰硬邦邦的最后一口馒头咽下，黎不知突然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街角巷口，空无一人，只有青石薄雪，坠地枯枝。
她收回目光，垂眸慢慢地站起，拖着断腿，捧着钵，继续在严寒里乞讨。
……
山峰烟雾缭绕，峰顶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恍若仙境。
身穿青衣的男子掠过云雾，衣不沾露，快步进入其中最高的一座楼。
“楼主，”男子撩开衣摆单膝跪下，不敢直视上座的女子，恭敬禀报，“人找到了。”
这里是修真界第一情报中心，白泽楼。
从宗师老祖级别的修士的爱恨情仇八卦，到各大宗门世家不为人知的隐秘，白泽楼统统能查到。
面对即将揭晓的答案，王灵犀比老师在台上报期末考试成绩还紧张，她深呼吸一口：“说。”
下属简述了他们目睹的情况，之后说：“已经派了人盯住，不过目标人物十分敏锐，我们的人差点被发现。”
王灵犀揉揉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盯紧了，小心些，不要太过靠近。”
下属：“是！”
他顿了顿，上前一步，呈上一叠厚厚的玉简：“这是我们目前查到的目标人物接触的所有人的相关资料。包括谢谙、那群小乞丐和刀疤陈。”
王灵犀接过玉简，喜不自胜：“好好好。”
不愧是她设定的十项全能得力下属！
“你先退下，我出去一趟。”王灵犀拿着玉简，身影一闪，离开了白泽楼。
修仙时代，通讯不比科技时代慢，王灵犀一条信息群发出去：
“各位！各位！我好像找到了我们小说的大反派黎不知！”
很快，九班同学就在香满楼天字号包间聚齐。
“找到黎不知了？”
“她在哪？”
“虽然但是我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之前的消息出了问题，她还在西梁城？”
“王总，快别吊胃口了，她现在到哪个阶段了？”
王灵犀深吸一口气：“被父母抛弃离开西梁城一路坎坷眼看快要到仙云城结果白月光倒了她自己被小乞丐揍了一顿后送给人渣打断手脚在街上乞讨跟狗抢吃的的阶段……”
听着这不带喘气的一段话，全班同学两眼一黑。
“我是不是听错了……”寇宸捂着心脏，朝吴子陵伸手，“老吴，快扶我一下。”
吴子陵扶住他，面无表情：“我记得我们的时间表，这段剧情紧接着仙云城门口白月光被杀那段。”
王灵犀说：“对，所以我们得快点行动了。”
李唐梦问道：“她现在在哪个城？”
王灵犀：“洛城，他们要去仙云城，路线应该是出洛城北门，穿过梅子林，抵达仙云城十六门之一的甲子门。”
李唐梦转身就走：“我这就去派人守住甲子门，严禁打架斗殴，杜绝修士斗法伤及无辜的可能！”
她走后，包间陷入寂静。
众学生面面相觑。
在找到黎不知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商量过几版计划。
主要概念是甄甜提的：治愈灭世怪物，反派爆改团宠！
计划骨架是王灵犀搭的：一有黎不知的消息，我们就去找她，我们的身份在修真界各异，不好名正言顺地一起行动，为了尽可能让她不察觉到异常，我们可以虚构一个门派，这个门派，就为服务她而存在！
门派名字是大家投出来的。
他们南淮一中高三（9）班也算是为母校在修真界扬名了。
——南淮仙宗就此成立！
现在的问题是，
谁去面对黎不知。
“那个……那个……”昨天刚被科普了反派能力的同学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个技能的意思是，看一眼人就会死吗？”
“……”
一片沉默。
“不能再拖了，”王灵犀看向众人，“抽签吧！”
她拿起酒楼的筷子，在其中一根上抹了朱砂，然后道：“抽到朱砂筷子的，去直面黎不知，邀请她加入南淮仙宗，当然，其他人也要去，隐匿在附近，随时支援。大家其实不用太紧张，黎不知现在还小，我们的身份和修为都属于修真界顶端，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没法轻而易举杀死我们。”
她把筷子在筷子筒里晃了晃，先自己抽了一根。
不是涂朱砂的那支。
王灵犀唇角一提，露出喜意。
寇宸幽幽道：“既然让我们不用害怕黎不知，怎么没抽到朱砂筷，你这么高兴？”
王灵犀收住笑容：“少废话，快抽！”
结果很快出来。
拿到朱砂筷子的，是沈倾言。
修真界第一仙门观妙山门主，九班数学课代表，外表清冷美人，实则暴躁卷王——只卷理科，文科就，常年在及格边缘徘徊。
寇宸大惊失色：“让沈倾言去劝黎不知加入南淮仙宗？她可是写作文走题到天边把老杨差点气出病来的人啊！”
沈倾言瞥他一眼：“要么你去？”
寇宸立正：“您请。”
……
大雪让地面变得湿滑，寒风刺骨。
黎不知攥紧了手里的钵，在街上缓慢艰难地走动。
忽然，她脚步一顿。
风雪中，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道声音，在叫她。
“知知……”
是谢谙。
他醒了。
自己远离他，他果然就好了。
黎不知垂着脑袋，没有回应他的打算，继续沿街乞讨。
一阵狂风刮过，她小小的身体被吹得摇晃了一下，脚步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黎不知摔得眼冒金星，半晌才缓过来，视线恢复时，发现眼前不知何时走来了一名女子。
风雪之中，她一袭白衣，衣服上绣着繁复华丽的淡金色花纹，手中提着一盏烛火明亮温暖的金色宫灯。
像是话本子里的仙人。
女子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黎不知迟疑了一会儿，伸出她小小的手，搭在了女子那双温暖的大手上。
女子把她拉起来，拍拍她身上的雪泥，朝她温柔一笑。
“你是……”黎不知小声问。她暗暗警惕。黎不知遇见过类似的情景，温柔漂亮的女人表面上来救她，像个仙人，实际上却是妖怪，终究是想吃了她。
女子手掌在腰间玉佩划过，不知从哪取出了食物和银钱，递到她面前。
热腾腾的食物是黎不知没见过的品种，但特别香，让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那一大把银子更是远远不止十两，刀疤陈布置下来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一堆银子面前，只是个笑话。
“拿着。”女子开口，她的声音也特别轻柔温和。
黎不知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竟会这么好。
她看着女子，轻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也想吃我吗？”
女子摇摇头。
沈倾言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黎不知跟他们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不是凶神恶煞的天生恶鬼，只是一个普通、可爱、柔软的小姑娘，按照设定来说，今年她应该九岁了，可看起来还是七八岁的样子，又瘦又小，脸颊鼻尖都被寒风吹得红红的，头发和眼睫上凝着雪粒。小姑娘的眼神很复杂，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对温暖的渴望，又有一种小动物般的不安，刺猬一样警惕。
沈倾言发自内心地、温柔地说：“你根骨清奇，是修仙的好苗子，要不要跟我走，拜在南淮仙宗门下，从此吃饱穿暖，平步青云？”
第4章 拜师
黎不知睁大了眼睛，懵懵的，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明白眼前的女子说了什么。
“我吗？”
沈倾言颔首道：“你。”
黎不知看着眼前的女子，确定没有在她身上感知到一丝一毫的恶意。
她真的……遇到好心的仙人了？
想了想，黎不知小声问道：“南淮仙宗，在哪呀？”
“……”沈倾言呆住了。
他们之前也没讨论过地址的问题啊！
脑子飞速运转两息后，沈倾言微笑道：“南淮仙宗，位处苍梧山中。”
苍梧山……
黎不知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传闻中最神秘的仙山。
沈倾言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轻声又问了一遍：“你愿拜在南淮仙宗门下么？”
黎不知抿着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沈倾言松了口气，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注意到黎不知手腕和脚踝上附有禁锢之术的铁环，沈倾言伸出纤细指尖轻点，那对于黎不知来说沉重难解的铁环，就轻轻松松裂开，掉进了泥泞雪地里。
“我姓沈，你叫我沈师姐就好。”
她说着，又不知从哪取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披在了黎不知身上。
刹那间，黎不知只觉得寒冷风雪被隔绝在外，她能感知到的，就只有柔软和温暖。
这温暖令她的眼眶都酸胀起来，黎不知感到雀跃高兴，又十分不安。眼前发生的事美好得像幻梦，而她过往的经历告诉她，越美好，越易碎。
这一路上，她遇到过对她好的人，谢谙就是其一。可是这些人，最后总是会受伤、倒霉、离她而去。
“沈师姐……”黎不知犹豫地叫了她一声，想告诉她，自己或许确实像别人说的那样，会给别人带来霉运。
沈倾言却怜惜地抬起她的胳膊，轻抚着说：“你有一位林师姐，最擅医治，我这就叫她来。”
就躲在附近的九班同学目光齐刷刷看向林照紫。
她给自己的设定是修真界第一医药宗门采薇谷谷主，在班上跟沈倾言是同桌，关系很好。
众人用目送壮士的眼光，看她走过去。
黎不知只见沈师姐拿出一枚白玉般的小螺号吹了一下，便有阵风拂过，一身淡紫衣裳的女子从旁边的屋檐飞掠而下。
林照紫也不废话，从沈倾言手里接过小姑娘的手臂，那小小的胳膊，一只手就能攥过来。林照紫查看了她的伤势，低声道：“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姑娘，也下得了手，太歹毒了。”她双手合拢，把黎不知的伤处握住，温热灵力涌入其中，修复折断的骨骼。
先治好她的手臂，接着治好了她的腿。
黎不知嗓音软软地、带着一点儿笨拙说：“谢谢林师姐。”
林照紫心里一软，抱了抱她，说：“不用谢，宝宝。”
沈倾言把手里的食物——修真界改良版秘制汉堡！——递给黎不知手里：“饿了吧？尝尝看。这是你几个师兄师姐亲手给你做的。”
黎不知捧着汉堡，埋头吃了两口。
沈倾言问：“好吃吗？”
黎不知用力点点头。
林照紫递给她一个瓷瓶：“里面有甜药煮的热汤。”
黎不知喝了一大口。
“慢点吃慢点喝，以后好吃好喝多的是呢。”沈倾言捏捏她的小脸。
小黎不知怎么看怎么可爱，林照紫简直愧疚起他们之前为什么要做那样的设定，害她吃了那么多苦，她明明是个没做错什么的小姑娘。
黎不知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个仙人，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
林照紫问：“怎么啦？”
黎不知说：“师姐，你们会仙术，对不对？”
“对呀。”
黎不知说：“我有一个朋友，他……他好像生了奇怪的病，你们能帮帮他吗？”
沈倾言和林照紫对视一眼，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谢谙。
就在沈倾言要一口答应下来说没问题的时候，一道凌厉的蓝色剑气划破了灰白色的飘雪天空！
众人抬头看去。
紧随蓝色剑气之后的，是一道黑色剑气。
两道剑气在空中交缠打斗，气势骇人。
……
仙云城甲子门，李唐梦亲自驻守，盯紧了，以甲子门为中心周围三公里今日严禁修士斗法，连法术都不准用，御剑飞行的三公里外就要下来，步行进城。
目前为止，风平浪静。
……
谢谙长这么大，被当妖怪骂过，被隔着老远扔过石头，被半吊子所谓的“仙人”驱过邪，但还是第一次，被个年轻道人抓住胳膊，拖进巷子，拼了命地往他身上贴符箓。
那人贴，他就摘。
他知道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很怪，这些道人惯常夸口要斩妖除魔的，给他贴的总不会是护身符。
李鹤冲急得满头大汗，大喝一声：“别乱动！”
谢谙忽然怔住了。
他看着手里那张刚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的符，朱砂走笔娴熟漂亮，竟然真的是……护身符。
这道人脑子出问题了？好端端给他贴什么护身符？
李鹤冲把能掏出来的符都给谢谙贴上，按住他的肩膀，拉着他躲在小巷角落里，一边仰头查看空中两位剑修的战局，一边低声对谢谙说：“别乱动，别出声，你命中有一道死劫，我这是在救你！”
……
“感觉有点危险啊……”沈倾言感知到了两道剑气里传来的澎湃杀意。
林照紫把黎不知抱起来，说：“我们先撤？”
沈倾言皱眉：“但是……”她差一点就把谢谙的名字说了出来，幸好及时刹住。按照道理，她们这时候应该还不知道谢谙的存在。
黎不知拉了拉林照紫的衣袖，她也察觉了形式严峻，脸色微微发白，说道：“林师姐，沈师姐，我那个朋友，他应该就在附近，我刚才还听到他叫我了，我们能带他一起走吗？”
沈倾言：“当然可以！”
她思索了一秒，对黎不知说：“你还有个师姐，特别会找人。”
风雪中传来遥远模糊的声音：“在找了在找了！先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黎不知愣了愣，问道：“我有多少师姐呀？”
林照紫说：“你有十五位师姐。”
黎不知点了点头，抓着林照紫的衣服，突然觉得安心了很多。苍梧山，南淮仙宗，十五位师姐，听起来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门派，这么多仙人，一定有她们的办法。
几次呼吸的工夫，沈倾言和林照紫就带着黎不知来到了“安全的地方”。
王灵犀：“……”
其他同学：“…………”
沈倾言若无其事：“还有什么比在我们的保护下更安全？”
林照紫微微一笑，对黎不知介绍道：“这里都是你的师姐，还有师兄。”
黎不知和眼前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被毛茸茸狐裘斗篷包裹的小女孩，看起来愈发粉雕玉琢无辜可爱，她因羞怯紧张而说话声音微弱：“师姐们好，师兄们好，我……我叫……黎不知，黎明的黎，不知道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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