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维枫思索了几秒，点头，启动汽车。
向晴微微歪头，望着退了导航还一脸知道该往哪里开的维枫，眼中满是捉摸不透他想法的疑惑。“好？”
“给你看个好玩的。有点远，要是累的话，就先躺一会。”深邃的眉目倒映在后视镜中。
虽然维枫的视线一直在注意看前方路况，但向晴依旧能感觉到，他有分神在意她。她闭起眼，舒缓了眼周的疲惫，牵起唇，闷闷地笑笑。“那就由你安排吧。”
第79章 车祸
三十分钟后，向晴从萦绕不断的舒缓海浪声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她用手捂住朦胧的双眼，尝试将刚睡着前，跟维枫之间模糊的对话给理清楚。
“醒了？”耳边传来轻声低语。像是担心吵到她，维枫有意放缓了音调。
他的声音伴随着海浪，犹如吟游诗人在耳畔浅唱低咏般轻柔，悦耳。向晴弯唇笑笑，终于睁开了似被胶水黏住的眼皮，转头，望向熟悉的脸庞。
“困的话可以再睡会，还早。”他稍稍偏头看了向晴一眼，微笑着，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修长的手指在仪表盘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白皙的冷光，向晴盯着那虚握在方向盘上微微弯曲的手指骨节，清了清沙哑的声线，“...我感觉有时候，对你确实是挺不好的。”
也许是因为没听明白她这话的用意，曲线流畅的手指骨节微微一紧。车速缓缓下降，维枫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看了她一眼。转回视线的同时，他安心地轻叹一声，望着前方平静的蔚蓝海水，唇边有一抹自己也未留意的笑意。
“听说你们部门连轴转了好几天。”向晴歪头，枕着椅背，抿嘴看着他笑：“你好不容易得空能休息会儿，却又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来找我。结果还是一个人开山路。我不陪你讲话就算了，居然还睡觉。”说完，向晴轻轻握住放在中控上的手将他的手腕举至眼前。“你现在是不是又累，又困，又委屈。”她笑望着与街灯的光影交错在一起的手指，像是在观察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烧没退？”手背轻轻地靠向她的额头，眼神又往她脸上斜了眼，维枫孩子气地笑笑，“倒是不烫。那怎么还在说胡话？”
“哼。”向晴松开手，当他手背温柔地滑过自己的鼻尖时，她闭起了双眼，浅浅一笑：“楚维枫，你真是活该不讨人喜欢。”
维枫回望她，轻扬尾音，“嗯？”了声。握着挡把挂上前进档，微眯起眼看向远处亮着暖色灯光的建筑。“哪不喜欢。”
向晴憋笑着升起座椅，知道他这是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了，也不急着解释，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睛，目光落在车外后视镜上那一盏盏被抛至车后的路灯，才继续道：“没有不喜欢。你啊，就还是继续保持吧。”说着，她抬眼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暗下来的暮色里，他的眼瞳似缀着闪烁的星光，微微发亮。
向晴莞尔，“想了想，要是你人帅嘴还甜，那我才是真的永无宁日。”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小声地咕哝了几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抱怨着什么，停顿片刻，又继续问，“季航那边怎么样？”
“跟平时一样。”维枫的语气如常，听着没什么起伏，但神情却很温柔，“怎么问起他了。”
“嗯...”向晴沉吟片刻，“你说他放着那么多地方不去，选择去意大利是为了什么？我看他对去那边旅行也没抱有多大兴趣的样子。你说他会不会也跟你一样，学设计去了？”
“他？”光影勾勒下，那如同细心捏塑的完美唇形勾勒出一抹弧度，视线从前方漫不经心地滑过，维枫轻轻笑笑，“季航如果要工作，时尚行业因该会排在他的选项末尾。”
“啊？”尾调上扬，她忍不住蹙眉。回想起她每次见到季航时的穿着打扮，她眼中的疑惑更甚，“为什么？他不喜欢时尚行业？”
维枫看着前方，轻“嗯”了声，算是肯定了她的疑问。
“好吧...”虽然向晴此刻还不太能理解一个人的行为怎么会跟喜好不挂钩，但她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也许是因为感觉到头还是稍微有点眩晕，她拿起一旁的保温杯，拧开杯盖抿了一口，“也对。”咽下还温着的水，她按下车窗，呼了口气，看了一眼维枫，犹豫片刻，还是将水杯放回原位。“时尚行业外表光鲜亮丽，可一旦沉溺其中就很难逃离。”
车头的射灯亮起，照向匆忙而过的重叠山影。向晴望向窗外，只见山脊上的灯与山流动着，在沉沉暮色下汇成一条星星点点的光河，混杂着各种声音的风不断吹入窗户里，她垫着胳膊靠在车窗上，纯净如水晶的乌黑瞳孔微微眯起，“我也算是想明白了。一辈子，虽然很长。可人，只活几个瞬间。”说完她将车窗开的更大了些，微微仰起头，“维枫，以后我要跟你一样，抛开不相干人的评价，去尝试我真正感兴趣的事情。等我从这家公司离开，我就再也不要拿什么所谓正确的事来为难自己了。”她望着窗外，脑海里凌乱的人脸就这么一个一个地浮现出来。”我再也不要跟讨厌的人，或者事，去周旋了！”赌气地对着飞逝的景物大喊一声，向晴转回头，擦身而过灯光将她的模样衬得很是生动。
山顶建筑的形状渐渐清晰，虽然已是春季，但夜里山顶的温度仍旧很低。风声猛烈，维枫不想她的病情再变得严重，也不愿意阻止她释放。两难之下，他只能将车内的暖气温度调至最高，又默默放缓了车速，“要不然我们去意大利抓季航。”
“啊？”看到一抹灿烂的笑容从他的脸颊上一闪而过，向晴眼中的疑惑更浓了。“为什么要去抓他？”
“抓不抓不重要。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去意大利。”刚才还在认真盯着路况的人偏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解释，“我之前住的那个地方，楼下有个喷泉广场。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人自发在那表演，那的氛围，你应该会喜欢。”星星般的灯火在他眼中无言的闪烁着，维枫稍微转过头，目光里蓦然有白雾似的光流泻过来，“到时候，你可以去那唱歌。”
“然后你就在我的附近支一个首饰摊？”光影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在意，向晴的眉眼间皆是麦芽糖般的甜蜜。“有时候真的很想去你脑子里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每次觉得你是认真的时候，你的态度又是一副可有可无的随意。可是，可否，总那么从容。”
面对她突然的夸奖，维枫低沉地笑了一声。“真有那么从容就好了。”话落，他低垂了眉眼，盯着在灯光下格外打眼的戒指盒。
“你干嘛?”维枫的左手还握着方向盘，右手却忽然越过中控的储物盒捏住她的手。他温热的手心和深邃的目光，仿佛是一只有力的手掌，将她的思绪牢牢勾住。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又缓缓合拢。
“快到了。”维枫唇角带笑，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又翻她的手心，拇指指腹滑过那细细的纹路，磨着她的手掌。“好点了吗。”
透着余热的指尖缓缓地触碰着她，她会心一笑。仿佛是读懂了他写在手心的关切，她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闻到过这么新鲜的空气，我觉得这会精神都好了许多。”
“衣服领口拉一下。”微曲了手指挠了挠她的手心，目光微微抬起，维枫示意前方。“一会下车会冷。”说着，他松了手，握住挡把挂上前进挡。
汽车飞快驶入一个庭院。透过挡风玻璃，向晴看到一片淡淡青色，映在缎子似的池塘里。不远处，桥和亭子的倒影也给逐渐黯淡的天色添上了光彩的装饰。
四周并没有见到什么开发的痕迹，车稳稳停下，她转过头，望着侧身解开安全带的维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维枫垂下眼，边帮她逐一扣上纽扣，边慢条斯理地回答，“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她盯着他，暖暖的笑了起来。
“那边走边说。”他倾身，手指落在向晴身侧的安全扣上，微微一挑，横在胸口的安全带立刻松弛下来。维枫顺势低着头，唇角含笑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幽微的香气顿时变得清晰，向晴低垂着眉眼，果冻般水润的嘴唇浅浅上翘，“传给你。”她边说边抱住维枫的脖颈，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声嘟囔：“把病毒都传给你，传给你。”
维枫抬手，配合着她的玩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微笑在他的脸庞上荡漾开来，驱散了眼睫阴影覆盖下透出的几分疲惫。
下了车，两人顺着鹅暖石路往院子里走。
这里仿佛是刚下过雨，风声过耳，清新的绿植在空中回旋游荡，向晴拉着维枫的手，迈过在雨水滋润下泛着清翠的光泽的新叶，踏入环绕着翠竹的安静小院里。
“秀场旁边那个停车场，还记得吗？”像是预料到了向晴待会的反应，他顿了顿，嗓音变得更柔和了些，“前段时间这家店的老板在那出了车祸。”维枫看着她，低低沉沉地丢出一句：“人没大碍，不过车算是彻底报废了。”
“啊？”向晴蹙眉转过头。她记得停车场附近有一个反斜坡，再往上走，刚好有条高速公路。虽然她不开车，但也知道，车子能被撞废，那情况一定不会像维枫说的这般云淡风轻。紧张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即便没看出任何异样，她还是下意识问他：“怎么回事？你当时也在现场吗？”
“在附近。”他盯着她看，神色缓了又缓，还牵动唇角对她微微一笑，仿佛在用行动告诉她“不用担心。”
风又起，屋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地叮咛，向晴抬眸看向风来的方向。正是在这个时候，风铃下方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一个年轻的女人心不在焉地挎着一个菜篮子，抬眼，当看到面前的两个人时，她不经愣住。
第80章 善意的谎言
“小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巧有钟声传来，沉厚的钟声掩盖了女人音色里的惊讶，几秒过后，女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放下菜篮，几步迎了上来。“他刚醒，正在念叨你，你居然真的就来了。”
“他恢复得怎么样。”维枫拉着向晴的手，客气有礼地对女人颔首招呼。
落叶轻轻地掉在门口的台阶上，向晴侧目看了他一眼，“小楚。”轻声嘀咕女人对维枫的称呼，她的眼里，漾开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默。
向晴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连站在她身边的维枫都听得很模糊。
站得稍远的女人自然也没听清向晴在说什么，只眼带着几分不令人反感的打量和探究，对向晴伸出纤长的手。她边笑，边示意两人进屋，“我们上午刚从医院回来，他今天拆线。医生说静养一段时间，等伤口愈合就没事了。”
“去的市区医院？”维枫沉沉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少有的诧异。
女人微笑，不置可否，她看着向晴，“这位是小楚的女朋友吧？”伸出手，轻轻握住向晴的，“刚才一看你，就觉得很眼熟。上次小楚在医院里接电话的时候，我在他手机上看到过你的照片。”她微笑，眼神里有明显的暧昧之意。“当时就觉得小楚很有眼光。没想到今天见到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
“谢谢，我叫向晴。”她冲女人微微一笑，轻轻回握住女人的手。尽管从维枫跟女人的对话中，她对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基础的判断，可碍于不了解其中具体的细节，也无法确定维枫此次过来的目的，她不便随意开始话题。放开女人的手之后，压着稍显官方的笑意，她装作很局促的样子看了维枫一眼，“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照片换到手机上了？”
“想见见不到的时候。”维枫不假思索，坦然回答，仿佛并没被向晴故作生气的表情唬住，反而微微抿唇，笑得有些沾沾自喜。得意的情绪把控得刚刚好，视线再次转回到女人身上的时候，勾起的薄唇轻描淡写地往下一压，“他之后如果要出门，可以联系我。”
“那怎么好这么麻烦你。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当时他出事，如果不是你及时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去，下那么大的雨，他一个人躺在山沟里，我真的不敢想...”女人充满感激地言语间带着轻微的哽咽。说到可能发生的事，她仿佛像是又回忆起了什么，忍不住抬手捂住下沉的唇角，眨着潮湿的双眼，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你是我们的恩人，为我们做得已经够多了，要是再麻烦你，以他的性格啊，怕是要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了。”
向晴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女人发自肺腑，动情却不乏乐观的话语，犹豫地咬住嘴唇。
察觉到向晴的异样，维枫捏揉了一下她的手。身体微微侧向她，眼神温凉的望着门口的方向，“警察那边怎么说？那几个飙车党的监控，调出来了吗。”
“没有。”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警察说，那条道的设备出现故障，不好查。”像是已经猜到了结果，她又苦又冷的笑了一声，“不过他们也没说不管。随他吧，人没事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如果实在是抓不到，我们也认了。”
“那怎么行？”剔透的皮肤透出一抹绯红，始终默不作声的向晴此刻忍不住，皱起眉来，“在高速上非法飙车，引发交通事故还肇事逃逸，要是就这么算了，下次他们...”清脆的节奏忽然顿住，向晴咬住嘴唇，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继续往下说。
“没事，先安心养好身体吧。”维枫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安慰般地拍了拍向晴的背之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这个，还得麻烦你安排。”
鼓鼓囊囊的信封，即便是没有打开，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也几乎是不言而喻。凭借对他的了解，向晴眼神肯定的与他对望一眼。
见女人不肯收，维枫吸了一口气，将信封又往前递了递，“我们那，新来了十几个模特。”他不擅长撒谎，一向平淡的声线里已经有了明显的起伏。
向晴见状，抿唇给他递了一个让人感到踏实的眼色。随即转过头，握紧了他的手掌，接着他的话茬往下跟女人解释道：“临时安排住宿，也不方便找。维枫的意思是，你这边距离他们工作的地方也不算远，要的也挺着急的，他就擅自把这活给接了。”向晴边说，边观察女人的表情，确定她没有怀疑自己的说法之后，向晴眨了眨眼，借着环顾四周，微微放松了捏着他手的动作。
“她们需要控制饮食，餐品的方面公司会安排。而且他们白天都在秀场，不会打扰到你们休息。”维枫顺着向晴的话，道出预谋已久的说辞。“这钱你拿着，还不清楚要住几天，就当是定金。不够的话把金额报给我，我去找他们收。”
女人看着维枫，又稍显为难的看了看向晴。这样省事的订单，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能缓解他们处境的“及时雨”。可即便维枫他们说得再合情合理，女人也仍旧不十分相信，因为她开民宿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视线扫过维枫手中的信封，女人微微颔首，眼中充满了迟疑。
渐入佳境的向晴读出她脸上的顾虑，笑容很自然地将维枫拿信封的手推向女人，“你就收下吧，咱们这算互帮互助。“半推半就地把信封交到女人手中，为了能让她更踏实些，向晴拿出谈项目时的诚恳，笑得又甜又诚恳的对她说：“你刚刚不是还说，他帮了你，不知道怎么回馈他吗？正好，你接手那帮模特，就是帮大忙了。这次的项目是他全权负责，现场事无巨细，都得到他这来。所以这些事，能解决一件是一件。与其交给不熟悉的酒店，还不如给你安排。而且我看你这边挺清静，环境也惬意，以后说不定有能合作的地方，到时候谁欠谁的，还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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