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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纷飞时——迟暮年【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24 14:51:07  作者:迟暮年【完结+番外】
  凡渡内部很大,竟然还有卧榻。
  “掌门不会把他自己的给了你吧?”秦如雪语气有些酸,说不嫉妒是假的。
  “不知道。”柳絮只记得当时御江说给她一个最大的,没说这是他自己的。
  项忆凉也有些惊讶,宗中人人都嫉妒被掌门偏爱的赵安之,他却从来没有那样的心思。
  他只记得六岁那年师父抱回了还在襁褓中的赵安之,四个月大的婴孩因为瘦弱看起来像刚满月的样子,听说他被父母抛弃在了荒山野岭,被师父捡到时早已饿的奄奄一息,所以他对赵安之从来没有嫉妒之心。
  然而师父对柳絮的态度却让他心里有些不自在,毫不犹豫的就答应收她为徒,后来甚至把自己的凡渡都赠予了她。
  秦如雪坐在矮桌的蒲团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幽幽开口:“掌门对你是真大方,真是令人羡慕。”
  “才不是呢。”柳絮否认:“这是我向他要的。”
  赵安之倚靠在卧榻上,悠闲晃着二郎腿,“有什么好羡慕的,这可不是师父的凡渡,这应该是… …赵舞儿师姐的。”
  项忆凉怔了一下,原来这不是师父的,“你怎么知道是赵师姐的?”
  “因为我嗅到了这背后靠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海棠花香气。”赵安之记得在一本宗中小记上看到过这位师姐最喜欢海棠花,他猜测这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师姐的。
  柳絮闻言凑到赵安之身边,俯身嗅了嗅,真的有丝丝香气传来。之前秦如雪说这是御江的凡渡,她还在想他怎么那么大方,还觉得慈航真人的面子当真是大,原来又是那位已经不在的赵师姐的遗物。
  赵安之耳边有温热的气息传来,他扭头就和在他肩头努力嗅着靠枕气息的柳絮四目相对,他扬眉装出一副良家妇女的样子,说道:“师妹真是随时都想占师兄的便宜,果然越来越有女流氓的潜质了 。”
  柳絮站直身子,一本正经的辩解:“我没有要占你便宜,我只是想闻一闻这靠垫上是不是真有海棠花的香气。”
  听闻这话秦如雪一口茶水喷在了对面项忆凉脸上。
  而项忆凉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此刻稳如泰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
  秦如雪从怀里掏出帕子慌慌张张地就要起身去给项忆凉擦脸,惊慌之中被蒲团绊了一脚,一个趔趄就扑到对方怀里。
  赵安之幸灾乐祸的笑,“恭喜十二师侄,终于扑倒了所有女弟子的梦中情人。”
  项忆凉扶起怀里的秦如雪,呵斥出声:“老四,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秦如雪羞红了一张脸低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其实赵安之说的对,她一直对项忆凉心怀不轨。
  可,不同于其他女弟子的是,她图谋的是项忆凉这个人,而非他的家世,她金陵城府可什么都不缺。
  柳絮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雪也和别的女弟子一样喜欢项师兄!”
  “我们小五真是越来越懂了。”赵安之一副自己教导有功的样子,继续慢悠悠晃着二郎腿。
  秦如雪咬牙,却又无话反驳。
  项忆凉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秦如雪,嗔怪地瞪了一眼柳絮,“师妹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师父让你跟着老四是学习法术的,不是学习胡说八道的。如雪是我们的师侄,我们长辈怎能拿晚辈开玩笑呢!”
  晚辈?秦如雪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了,原来自己在项忆凉眼中就只是晚辈!
  柳絮抿紧了嘴巴挪到赵安之旁边坐下,眼巴巴望着他,不敢再出声。
  赵安之淡淡看了一眼项忆凉没再说什么,他一直都知道项忆凉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但他没想到他这么不解风情,任谁都看的出来秦如雪的心思,天天跑下碧海峰黏着他除了喜欢他还能因为什么?
  每次出岛从来不愿意和碧海峰的弟子一起,总是黏着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法力有多高深,赵安之一直都知道她是因为项忆凉,可偏偏项忆凉要装作不明白。
  接下来的时间里,项忆凉闭目打坐,秦如雪则跑到了外面船头上坐着,剩下柳絮和赵安之大眼瞪小眼。
  午后,四人顺利抵达岸边。
  秦如雪默不作声第一个飞身到了陆地上,脸上也没了刚出发时的开心。
  柳絮在最后一个飞身下去,然后施法收起了凡渡。
  项忆凉率先开了口:“凉州地处边界,距离很远,东极在这片大陆的最东,而凉州却在最西。我们就算一路御剑,抵达凉州最快也要五日。”
  他四岁那年第一次去御玄宗,父亲给他安排的是最快的千里马,陪着他日夜兼程仍赶了两个月才抵达。
  “最快五日?”柳絮有些担忧,“那会不会耽误救人?”
  “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项忆凉说着施法唤出佩剑,“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柳絮虽然已经背熟了御剑术口诀,可理论与实践是两回事,一路上她脚踏斩魂在三人身后歪歪扭扭的跟着,几次差点摔下去,最后赵安之只能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在她每次快要掉下去的时候施法扶住她。
  最后因着柳絮的原因,四人行至傍晚并未再继续赶路,而是选择在虞县的一处小镇落脚。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几人在街角寻到一家还有空房间的客栈。
  “老板,要四间房。”赵安之说着掏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好嘞。”客栈掌柜收下银子递上四个门牌,“几位客官,从这里上去二楼靠左最里面四间房。”
  项忆凉伸手接过,分别分给三人,到秦如雪时,她头也没抬抽走门牌转身率先上楼了。
  “老三呐… …”赵安之拍拍项忆凉的肩膀,欲言又止。
  柳絮一语中的,“看来,她真的生气了。”
  项忆凉头疼的捏捏眉心,然后问赵安之:“有没有兴趣喝酒?”
  赵安之笑,“当然。”他说着又扔了一块银子给掌柜,“拿两壶酒来。”
  柳絮拉住赵安之的袖子问:“酒是什么?我也要喝。”
  赵安之戳戳她的脑门,“女孩子家不能喝酒,回你房间睡觉去。”
  “女孩子家为什么不能喝酒?”柳絮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个男女之别到底还约束了多少东西!
  赵安之接过掌柜递上来的酒,再次赶柳絮上楼,“不能喝就是不能喝,赶快回房睡觉去。”
  柳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这才转身上楼。
  柳絮走后,赵安之和项忆凉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两人各自抱着一个酒壶喝了一口。
  “其实,我明白她的心思。”项忆凉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然后呢?”
  “然后?”项忆凉苦笑,“没有然后,虽说仙门也有不少结成伴侣的仙侣,可我想要的不是一个一心只觊觎项宁王府的人,说起来挺可悲的,你总说那些女弟子爱慕我,可她们哪一个不是爱慕项宁王府的荣华?”
  赵安之笑:“也许秦如雪不是呢!”
  “谁知道呢?”项忆凉也笑,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他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所受到的尊崇都是他家族的势力换来的,他很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得到别人的尊重,可显然他这些年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大家看到的依然只有他背后的项宁王府。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窗外的月亮早已高高挂起,旁边几颗星子也被它的光辉映照的黯然失色,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
  项忆凉趴在桌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赵安之喝下壶中最后一口酒脑子还是清醒的。他喝过无数种酒,奇怪的是却从来喝不醉,别人尚且能借酒浇愁,而他想要浇愁就只能寻其他法子。
  赵安之把项忆凉拖回房间后,见柳絮的房间还亮着烛火,他抬手敲了敲,推门走了进去,“怎么还不睡?”
  柳絮自《六界万年录》中抬起头,“我在研究你们人族历史的发展。”
  赵安之听闻这话,好奇凑过去瞅了一眼,“人族历史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朝代更迭而已。”
  柳絮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们人族历史上不但有统一天下的霸主,而且还有女帝女将军。”
  赵安之打了一个哈欠,酒气喷了柳絮一脸,“好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话音未落,他已经捻决离开了,还顺手帮忙关上了房门。
  柳絮被酒气熏地皱了皱鼻子,她抬手扇走空气中残留的酒气。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她施法收起仙界史书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她起身熄灭烛火,抬脚走向床榻,身子刚躺下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不多时,她便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黑暗中,房间角落里有一抹蓝光忽明忽暗地闪烁。
  满天沙尘中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头发凌乱的面朝北方,口中呢喃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柳絮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睛,她上前一步问:“你是谁?”
  女子回头,精致的五官上满是沧桑的痕迹,小麦色的肌肤被沙漠的狂风吹出了丝丝裂痕,“吾乃是振武大将军海沧兰,汝是何人?”
  “海沧兰?”柳絮记得在人族篇里看到过,海沧兰是六百年前岐国的一个女将军,享年二十五岁。据记载她十五岁便征战沙场,十年的时间她成了岐国人人称颂的女将军,在战死后她的躯体依然笔直立在城门口,始终没有倒下。
  “汝认识本将军?”海沧兰转身面对柳絮。
  “我曾在史书上看到过你,你已经在六百二十多年前战死在岐国临泽城了。”
  “战死?汝休要胡说,本将军明日还要领兵出征,怎么可能会战死在六百多年前?”
  难道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大战的前一天?柳絮问:“海将军今年可是二十五岁?”
  “正是,汝是如何知晓?”海沧兰双手背于身后,身体站的笔直,一脸浩然正气。
  “因为我真的在史书上看到过关于你的历史记载,你死于二十五岁的那年秋末。”柳絮记得人族篇上记载海沧兰死于二十五岁那年的秋末,在她战死的第二天突然天降大雪,整整三日才停歇。
  海沧兰蹙眉追问:“既然汝说本将军已在六百多年前战死,那吾此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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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女将军海沧兰吟唱的战歌是摘自《诗经》中的《秦风.无衣》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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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沉默了,她既不像萱娘那样看起来没有实体,可她又真的已经死了六百多年了。
  海沧兰再次问:“汝为何不回答?”
  柳絮挠挠头皮,犹豫着开口:“因为我也不清楚,你看起来并不像虚无的鬼魂,可历史上真的记载你死于二十五岁,六百多年前的二十五岁。”
  “汝莫要再胡言乱语。”海沧兰怒了,拔下腰间佩剑就要攻击柳絮。
  “不得对主人无礼。”突然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玫红色的身影便挡在了柳絮面前。
  柳絮想要飞身退后却发现自己无法施出法术,最后她只好自己抬脚象征性地后退了两步。
  海沧兰被少女一掌击退了数十步,她用剑稳住身子,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蹙眉厉声质问:“汝为何要下这样的重手?虽然磕磕绊绊多年,可吾何曾这样伤过汝?”
  “因为你要伤害主人。”少女依旧拦在柳絮身前。
  听见少女称呼自己为主人,柳絮一头雾水,她忍不住开口问身前的少女:“请问你又是谁?”
  少女转身,笑得灿烂,“我是雪弃,是你的剑侍,你以后可以唤我阿弃。”
  剑侍?柳絮不确定地问:“你… …不会是斩魂剑里的亡魂吧?”
  “当然不是,我曾经是名铸剑师。”雪弃说起生前身份似乎很骄傲,眉飞色舞的。
  “铸剑师?”柳絮更加不懂,“铸剑师为何会成了剑侍?”她从未在古籍上看到过铸剑师还能把自己铸成剑侍的。
  “这天下的铸剑师谁不想铸造出一把独一无二的好兵器,可我做铸剑师三年却一直无法造出一把心仪的剑。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叫秦恒的人,他告诉我只有以身祭剑才能造出这世上最好的兵器,于是我听从了他的建议。我用尽毕生所学锻造了一把我认为最漂亮的剑,然后在剑还未出熔炉时纵身跳了进去。”
  雪弃突然叹气:“唉,后来我在熔炉中被烧成了一把灰,魂魄和剑融为了一体,虽然我以后再也不能继续铸剑了,可我真的成功了,我真的造出了这世间难得的一把好剑,我不后悔以身祭剑,真的。”
  “七日后秦恒来了,他自熔炉中取出已经铸好的剑,还为它取名斩魂,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斩魂斩魂,总觉得是要斩尽一切魂魄的意思。后来秦恒带着斩魂剑回了妖族,那时我才知道他竟然是妖族将军。我此生唯一后悔的事就是轻信了秦恒那妖物,我用生命锻造出的法器就那样被他用来作恶多端为祸世人。”
  看来赵安之当时说的对,法器是不分善恶的,真正作恶的是手持法器的人。柳絮突然一把抓住雪弃的手,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不会像秦恒那样做的。”
  “我既然择了你为主人,自是信你。”当时在法器库雪弃主动择了柳絮为主人时就已经想清楚了,她想再赌一次,她相信柳絮不会是第二个秦恒,修仙门派和妖族最大的差别就是不会明目张胆的滥杀无辜。
  “对了!”柳絮指了指海沧兰,“你既然不是这剑下亡魂,那她岂不就是… …”
  雪弃不置可否的点头,“可她自己却不承认,一直执着的认为自己还要在第二天上战场,可她早就没了明日,却始终不愿面对。”
  海沧兰听到雪弃这话,脾气又上来了,“汝又在胡说八道,吾乃岐国振武大将军海沧兰,岂是尔等可以议论的。”
  雪弃立刻做出投降的姿态,“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这样的场景,两人经历过不下千次,每次都以雪弃的道歉结束。
  得了雪弃的道歉,海沧兰这才收起佩剑,如一缕青烟一样消失了。
  柳絮不懂,“你为何不劝她去重新转世轮回?这样每日重复相同的事情不觉得无趣吗?”
  雪弃明媚的脸上有了一丝同情,“因为有了执念,她早已成了灵物,是无法再转世为人的。”
  柳絮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曾经闻名一时的岐国女将军竟然再也没有了来世,一腔热血再也没有了机会挥洒。
  雪弃挥手施法,身边的环境突然从沙漠变成了鸟语花香的山林,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花瓣上的露水便变得晶莹剔透,柳絮蹲下忍不住用手轻戳了一下,露珠瞬间破碎滑落地面,消失于褐色的土地上。
  “近日来,你御剑时一直无法掌握平衡,是因为没有做到人剑合一。”雪弃站在柳絮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她。
  柳絮闻声仰头看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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