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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听到了脊椎的骨响，意识短暂陷入一瞬的空白, 清楚地觉察到身体在下坠, 但精神却一下子变得好轻松，意识像是被人从蛋壳里剥离的鸡蛋, 从容器里脱离。
她迟缓地眨了下眼，柔和的光亮重新出现在眼前。
在世界砸向头部的那一拳后就失去聚焦的眼睛又能看清眼前的事物了。
温暖的、不会让人感到刺痛的阳光落了下来。
她无意识地眯起双眼，眼睫上让眼皮觉得沉重的血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让她可以很轻松地做出这样的细微的神态。
她低头，略有奇异地注视着灿金的双手，纤细的、瘦弱的、也是不见一丝伤痕，完整的手臂，不止是手，凡是视线能看到的地方，皆是一片耀眼的金意，仿佛整个人都被渡上一层金箔般。
仿佛日落时刻的云层环绕在周身，泛着圣洁的纯金，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像是她的灵魂融入到其中一般，和云融为了一体。
胸口、腹部处洞穿的伤口，也被抚平，看不见外翻的血肉，承受痛苦的精神也舒缓下来，整个人感受到浸泡在温水里的安心。
不痛了，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无论是钻心刺骨的疼痛，还是先前失血过量产生的失温，此刻统统消失不见。
不只是肉.体上的创伤，连同精神上的负面情绪也仿佛被洗涤般，从她身上飞速流逝。
其中也包括对未知情况的恐惧，因此她能对变化感到的只有些微的茫然。
在脑内只剩空白的情况下，仿佛受到某种指引的力量，她转过头，往身后的方向看，一道不规则的光轨连接着远处。
她看见自己毫无声息的脸，血迹凝固在上面，周围有几个人围在她的身边，神态焦急地喊着什么。
等到下一次眨眼，披散着赤红长发的身影变得陌生，她认不出地上的人是谁，仅仅在心里浮现出一个浅淡的念头。
啊……
是他的觉悟赢了吗？
很快的，这个想不到和自己有什么联系的念头，像被橡皮擦去般的，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渡上金意的瞳仁微动，她向着光线最亮的方向望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漂浮着，眼神中呈现出初生婴儿般对世界的纯粹好奇。
忽地，视线里出现一抹醒目的红。
赤红长发被对方挽起，分明是最张扬的发色，偏因女人的气质让人觉出另一种娴静，她处在逆光的角度，脸沉进阴影里，只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
你……是谁？
没等将话问出口，对方已经体态从容地转过身，向着更远的高空离去，她几乎想也不想地要追上去，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在驱使着她，只是遵从本能的，想要和对方更亲近些。
“喂！你要去哪？”
看到对方离开，询问的话语不需要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
眼里闪动着依赖的神态，像是不认为要求会被拒绝那样，理所应当地提议道。
“带我一起走吧，我们、我们一起！”
不需要对方允许，迫切地朝着女人伸出手去，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相互用力攥住，密不可分。
来时的光轨一点点在半空中消散。
…………
……
“乔鲁诺！”布加拉提用沙哑的声线喊出队员的名字。
爆炸产生的气浪让乔鲁诺也受到波及，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头发上沾染的尘土落了下来。
不需要布加拉提命令，他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多亏这场爆炸，刚好让乔鲁诺滚落到和那只被他赋予生命的胸针附近。
现在要做的就是……
他忍耐着耳边爆炸距离过近导致的耳鸣和眩晕感，艰难地用手肘撑起身体爬行，他咬着牙，手臂触到了那只彻底变为手的胸针之上。
接上右手以后，乔鲁诺无暇顾及自己被整个削去的左肩，迅速用黄金体验简单为自己处理伤势，飞快地掠过其他人，控制住他们身上最重的致命伤，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少女身边。
爆炸尚未散去的热度始终给人一种被炙烤般的不适感，乔鲁诺干燥的唇微微抿紧，黄金体验发动能力，为其恢复缺失的器官，放回向内塌陷的腹腔。
“……新人，治好她。”阿帕基虚弱地伏在地上，打理的柔顺的银发挡住他的神情，乔鲁诺只来得及把他们治到不会死的程度，导致一向颐指气使的态度都减弱几分强势。
乔鲁诺没有回头，精神全神贯注，集中在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错过了后面那句“……就……交给你了啊。”
高度集中精神，让黄金体验准确制造出少女缺失或被摧毁的脏器，保持专注是件极为耗费精力的事情，有细密的薄汗从乔鲁诺额头渗出，他的动作依旧平稳，有条不紊地进行修复。
填补失去的器官、修复碎裂的骨骼、接好断掉的双手，乔鲁诺谨慎而珍惜地像是对待摔得粉碎的瓷娃娃一样，一点一点用胶水重新将其粘好。
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两分钟。
这是黄金体验和乔鲁诺精神的极限。
让乔鲁诺的心止不住下坠的是，黄金体验治疗产生的剧烈痛感却没有激起对方的任何反应。
直到他将少女全身的伤势用黄金体验赋予生命的物体治疗完成，对方仍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倾向，涣散的瞳孔在木然睁着的眼眶里倒映出空洞的色彩。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乔鲁诺依旧不敢置信地用手重新触碰对方，黄金体验没有感受到任何生命能量。
这也就说明、
“哗啦啦……”耳边突然出现书页翻动产生的细微声响。
乔鲁诺看向声音来源：少女的脸部、躯干上、包括四肢都出现奇怪的现象。
日野咲整个人都如同一本被翻开的书，皮肤如同书页般被翻开，风吹般的快速翻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奇怪的文字。
乔鲁诺的视线频繁闪动，捕捉着能被看到的文字，他伸手，用极轻的力气按住那些翻飞的书页，终于看清了上面的……记录？
-姓名：日野咲
-出生于杜王町勾当台2段
-母亲
乔鲁诺视线一顿，随后看到上面书写着仿佛是一个人生平记录的字迹，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快消失。
姓名、年龄、性别……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相比与机器印刷略有不同的工整字迹，在空白书页的一角留下了“拼死去向仇人复仇”“和上司建立起亲密关系”的字样。
但无一例外，这些文字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不知道是谁在何种情况下对少女施加的替身能力，也在迅速失效。
这种诡异的现象似乎也在侧面预示着某种乔鲁诺绝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却没有任何可以阻止事情发生的办法，只能无力地旁观着这一切。
黄金体验起不到任何作用。
“连黄金体验治愈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恐怕只有尸体才会毫无反应。
乔鲁诺无意识流露出略有隐忍的神情，他别过头。
“那是因为还不够痛啊。”
从一开始就撤出战局、减弱自己存在感的魔术师二号走近站定，当乔鲁诺隐含警惕地用目光打量他时，毫无察觉的魔术师咬牙切齿，连表情都狰狞起来，如同每一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那样的恶狠狠的：“起码要痛到把那家伙漆黑的灵魂从地狱里拉出来的程度才行！”
“嘻嘻嘻嘻嘻……”阴森的布娃娃突然钻出来，嘴里发出尖细的笑声。
不到小腿高的替身一点点往日野咲身上爬去，乔鲁诺看着对方的动作，默许了他的行为。
魔术师垂着眼，态度专注，嗓音坚定：“——审判！”
巫蛊娃娃的尖针状的左臂尽数刺入进少女的胸膛，拥有可以审判每个人生平的恶行的‘审判’能力发动。
“——”
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替身能力，制造出一阵漩涡状的扭曲吸力。
漩涡强烈的引力牵引着意识，紧接着灵魂感受到如同坠入滚烫热油般的刺痛，仿佛要将她融化般的恐怖热度伴随着“呲呲”的响声，那双蕴溢着难以想象痛苦的金眸睁开，显露出收缩成竖针状的瞳仁。
“啊啊啊啊啊！！！”她终于无法抑制地喊叫出声，灵魂仿佛都要在那阵疼痛的刺激下蜷缩起来。
乔鲁诺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明亮的绿眸瞥向站在正前方，立刻被醒来的当事人踹出去的魔术师。
……审判罪恶的痛苦，将她拖回了人间。
他花了点时间，才整理好经过强烈起伏，导致没办法自然起来的表情，让自己露出一个和往常无异的笑容，其中却夹杂着些许无意识流露的温和：
“欢迎……回到人间。”
阿帕基皱起的眉头微松，勉强倚在背后的建筑上，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坐在和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上，没有要靠近的倾向。
和冷淡态度不符的是依然很不客气的呛声：“这家伙现在估计更想听到的是‘你赢了’之类的话吧。”
揪着魔术师衣领算账的日野咲“嘁”了声，却没有反驳阿帕基的话。
受损的器官可以被黄金体验制造填补，失去的精力却还需要时间来修养。
她很快就没了刚恢复意识时的力气，脚下一个趔趄，险些面朝下摔倒。
在乔鲁诺治疗下没有大碍的布加拉提及时扶住了她，对方在站稳后却也没有松开他手臂的意思，而是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撑着脸，有些迷茫地问：“BOSS被干掉了，那我算不算失业了？”
“PASSIONE永远会有空闲的职位。……如果你有这个意向。”布加拉提认真地回答。
推翻了BOSS的统治，他们自然而然会接手PASSIONE的一切企业和人脉。
对帮助过他们数次的同伴给出一份承诺，远不足以表达出他们的谢意。
但在他们尚未完全掌握PASSIONE实权的眼下，这份承诺却可以起到让对方感受到他们诚意的效果。
如果少女真切地为自己更换BOSS感到迷茫，无论是身为同伴、朋友，还是其他的关系，布加拉提都希望，这能尽量地给予对方安心感。
他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对方和BOSS之间关系的话题，仿佛掩去了这段记忆。
“那你就是我的新BOSS了？”
布加拉提对少女隐含雀跃的语气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乔鲁诺注意到，魔术师抬手捂住了额头，嘴里小声的念叨着：“又来了……”
他观察魔术师的行为，似乎被阿帕基解读出了其他的意味，男人明显的冷笑一声：“布加拉提当然会是整个组织的BOSS。”
“这样吗？”
布加拉提听见几乎靠在他怀里的少女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随后开胸西装暴露在空气里的胸膛感觉被一个稍凉的面颊贴上。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胸前的位置，像是在钻木取火般，用脸疯狂摩擦他的胸膛，直到阿帕基惊诧的破音喊出声制止，下一秒就要直接动手上前阻止，对方这才意犹未尽的抬起脸。
布加拉提看到，对方脸上都印出他蕾丝胸衣的痕迹，在胸前滚了半天，头发都毛躁的缠在一起，脸颊浮现出有血色的薄红。
心里倒没出现类似被冒犯到的情绪，就看见对方先是露出一个猫吸到猫薄荷的沉醉表情，随后用任谁都能听到的声调，大声地喊道：“——suki！”
“臭小鬼，给我对布加拉提放尊重一点！”背景里阿帕基混杂着不爽的喊声。
第131章 恋爱进度131
“嗯嗯？”她将脸转到靠近车窗的一侧, 借着玻璃上的反光观察自己脸上的表情，眨眨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非常明显吗？”
纳兰迦重重点头，又来回地用纯粹的眼神重新打量一会儿日野咲, 给出和之前相同的答案：“总觉得从刚开始, 心情就一直很不错的样子。”
他偏着头, 虽然打败了BOSS, 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很好，值得庆祝的事情。
“或许吧。”日野咲没有否认纳兰迦的猜测，含糊地回答, 车窗上的倒影诚实的映出唇边略有扬起的弧度，“大概是因为见到了一个并不觉得讨厌的人吧。”
“啊嘞？”纳兰迦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像是要找出那个人一样, “是谁是谁？”
乔鲁诺的视线也瞥向后视镜，无声关注着二人的对话。
“不知道。”日野咲摇头, “没有看到她的脸。”
她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濒死出现的幻觉, 毕竟对方没说一句话, 也没做出任何能代表身份的举动, 只有那头被挽起的红发, 能被算成是比较显眼的特征。
“但是感觉，是个很亲切的人。”
没办法用具体词汇去形容的，像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天性，本能地想和对方亲近。
是梦也说不定。
“有觉得身体出现奇怪的变化吗？”布加拉提关切地询问, 他手里拿着在战斗结束不久后就从等价交换身体里脱离的虫箭, 被这支拥有着未知力量的箭刺中，虽然暂时还没出现异常反应, 也不能完全排除危险性，“波鲁纳雷夫先生说，虫箭蕴含着能让替身进化的能力，但如果精神力薄弱，会导致替身暴走。”
他又深深地注视少女一会儿，看起来并没有以上他所担心的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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