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在沢田纲吉脑海里停留的却是往常那些温馨的画面,站在水槽前洗菜、在篝火前向他抬眼的瞬间、带着阳光的温度,一起在草坪上互相抵着头,向他索要“幸福”……
害怕寂寞的人,不会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的。
抛开在一瞬间里闪现过的所有复杂念头,在其他人看来,沢田纲吉只顿了一秒,就立刻选择相信有隐情的可能性。
日野咲用手撑着脸回忆着,这个举动让她手套上染到的血液全部粘在了脸侧,偏偏本人还一无所觉地说着刚才发生过的情况:“她想要和我做朋友,我拒绝了,然后她就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握住我的手开枪把自己射杀了。”
说完,日野咲觉得没什么被她遗漏的细节,十分确定地点点头。
沢田纲吉脸上浮现出痛苦。
……听上去就很像那种犯人为了脱罪胡乱说出的假证词。
狱寺隼人眉头紧锁,从他看清现场的情况起,眉间的竖痕就始终没有松开过,他指出关键的细节:“不要再说这些没有一点用处的东西了,想一想有没有可以证明是对方主动开枪的证据。”
“喔,阿纲,狱寺,日野,你们来看。”毫不避讳地站到毫无声息的少女面前查看情况的山本武像是发现了什么,扬了扬手,指向野泽生绘,“野泽她还有脉搏。”
不过,很微弱。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手枪的威力让野泽生绘的脑袋几乎碎掉了三分之一,血液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喷涌,连带着山本武干净的衬衫也溅上不详的猩红。
“咿、要赶快把野泽同学送去医院才行!”
狱寺隼人已经看出了对方必死的结局:“来不及了,十代目,她的大脑被破坏,又流失了这么多的血液,她很快就会死亡。”
“……那也不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死去。”
日野咲用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需要证明她主动开枪证据的话……”
“我是有的哦。”
山本武感受到什么,低头看向逐渐失去温度的野泽生绘。
“哈啊?居然真的有……”狱寺隼人像是呛了一口气般的急促咳嗽几声,紧皱着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松开,有些意外的哼笑着,“还算不赖嘛,你这家伙。”
日野咲从短裙侧面的口袋里摸索着,在沢田纲吉隐含期待和狱寺隼人强装不在意的目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然后音质逐渐变得清晰:“……”
听了一会儿,沢田纲吉不解地:“好像……没有声音?”
日野咲睁着无神的眼睛,摆弄了下,恍然大悟:“啊,刚刚播放的是我偷录的十代目甜美的熟睡声。”
“……不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啊!”沢田纲吉犹豫半天,只憋出这一句无力的抗议。
日野咲调整了下,重新按下录音笔上的按键,这次属于野泽生绘的声音顺利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在这里啊。’
‘砰……’
听完了日野咲和野泽生绘的全部对话,沢田纲吉干巴巴地:“但是、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一声稚嫩的轻笑,沢田纲吉头上一沉,他惊喜的喊道,“reborn?!”
“reborn!难道说,你知道原因吗?”沢田纲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追问道,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慌张的说着,“reborn,快想想办法啊,野泽她还没有死。”
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也很快就要死去了。沢田纲吉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不会哦。”reborn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甚至不紧不慢的坐在沢田纲吉的头上喝起了茶。
“欸?!”
山本武微微敛下眼,野泽生绘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出血液了。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一处致命的枪伤,现在却像是血液在几分钟内全部流干一样不再往外喷溅。
“人类会因为短时间里失去过多血液而死亡。”reborn顿了一下,看向野泽生绘的方向,语气意味深长,“是妖怪的话,就没关系了。”
“欸?!!”
这次不仅是沢田纲吉,连狱寺隼人也难得发出震惊的声音,齐齐看向野泽生绘。
“在传闻里六壁坂的妖怪,会刻意制造各种意外,选择在有其他人经过的时机,营造出自己被恋人失手杀死的假象,让恋人为了隐瞒‘杀人罪行’来藏好尸体,汲取他人的愧疚和负罪感,享受着他人的侍奉。”
当然,在它得到的情报里,妖怪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繁衍后代,套用在日野咲身上,就需要变化一下了。
那个漫画家给出的消息不会有隐瞒,所以问题出在“野泽生绘”的身上。
她选择了日野吗……
reborn把那双大到渗人的黝黑眼睛移向沢田纲吉,他看上去一副并不明白自己之前处境的蠢样,小婴儿唇角翘起:“真是好运呢,阿纲,差一点她就会选择你为目标了。”
“毕竟你是远近闻名,没办法拒绝任何人,也很容易被激起愧疚感的‘废柴纲’嘛~”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同情心太泛滥真是对不起了啊!”
“不过、那为什么会改变决定,选择日野成为新的目标呢?”沢田纲吉还是迟疑出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很符合对方的目标,沢田纲吉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失手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会有多么的痛苦。
reborn抬手压了压帽沿:“不如让本人来告诉你。”
本人?
那不就是……咿!
沢田纲吉迅速远离野泽生绘的附近,但少女似乎真的成了一具尸体,没对reborn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欸、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reborn举起列恩,用童真的嗓音说:“还不打算起来吗,在场没有人会为了你而愧疚哦。”
“……”地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正当沢田纲吉以为还需要几分钟才会真正苏醒的时候,野泽生绘从地上猛地坐起,头上的枪伤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小了一圈,看起来不那么可怖了。
野泽生绘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语气却分外平静,目光很慢的在所有人脸上扫过一圈——也许有头上的伤不支持快速转头的因素在。
“不想聊一聊吗?”reborn用稚嫩的童音问。
野泽生绘不再展露那些经常会看到温柔的神态,准确来说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的存在不会暴露,相对的,不要对并盛町里的任何人出手哦。”reborn把列恩变回壁虎的形态,让它趴在自己的帽沿上,向野泽生绘传达着自己的态度,“你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威胁。”
野泽生绘平静地起身,还有血液从她的裙摆低落,仿佛服饰独特的点缀。
她没和在场的人说上一句话,只在经过日野咲身侧的时候微顿:“以愧疚感为赖以生存的养分的妖怪对情绪变化最为敏锐。”
“在我选择主动开枪的时候,你的心里没有浮现出一点失手杀了人该有的愧疚,和假如之前同意了和我成为朋友的请求,我说不定就不会死的懊悔。”
那双总是溢着不同神态,或垂涎或算计的栗色眼瞳里充满一种初生孩童对世界的纯粹好奇:“连被重要的朋友发现这种难以说清的场面,你也没有想过要隐藏我的‘尸体’。”
“你看上去不会被任何的道德所束缚,这样的人是我们的天敌呢。”
日野咲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她接着又听到野泽生绘的声音:“但,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小婴儿说出了妖怪的底细,结局说不定会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被野泽生绘念的极轻,只能被她们两个人听到,下一刻就会被风碾碎、消散。
那双漠然的金色眼瞳在对方的话下显现出玉碎般的裂意,怔然的情绪从中一闪而过。
“至少你的心告诉我,你并不是真的毫无动摇。”
……
第46章 恋爱进度46
日野咲:“……”
一双溢着平静柔和的棕褐色眼瞳正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半撑着脸, 歪头沉思的少女。
说起来,今天一整天日野似乎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呢。
对方一反常态的沉默,让沢田纲吉有些好奇, 视线不知不觉地在日野咲的身上停留,直到眼睛干涩到眨动, 整个人受到惊吓般猛地后退, 让桌椅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日野咲仿佛没有听到那道尖锐的响声一样, 维持着撑着脸的姿势, 视线放空,以为目光没有具体焦点,而显得有些呆。
“嗯……”日野咲终于发出了第一声长音, 脸上流露出冥思苦想时才会有的苦恼神色。
“欸、欸,日野,怎么了吗?”沢田纲吉先是紧张的结巴了一下, 然后才顺利地把整句话问出口。
日野咲用食指挠了挠脸侧:“不、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沢田纲吉不解的重复一遍。
“十代目您难道不觉得……”日野咲有些急切的说, 又突然顿住, 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她体会到的感受描述出来, “今天有点太安静了吗?”
“欸?”
沢田纲吉反应了很久, 才大概理解了少女说的“安静”是指什么, 他脸上不仅浮现出柔软的无奈来。
“或许是因为今天狱寺和山本都不在吧,就会感觉特别的、嗯……安静?”沢田纲吉不确定地说。
说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狱寺跟山本啊……
去问了老师,也说是两个人在昨天提前请假了。
会觉得安静也很正常, 平时都是几个人吵吵闹闹的, 今天就只有他和日野两个人在。
“哈?”日野咲对沢田纲吉的话表现的却异常嫌弃,连语气也恶劣起来, “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在我才会觉得不自在呢。”
她掰着手指,一一细数:“又烦人、话又多,还总是打断我和十代目的甜蜜二人世界。”
“总之……”列举出一大堆觉得狱寺隼人和山本武讨厌的点,日野咲拉长嗓音,让声线变得像是在撒娇一样黏糊糊的,“那两个家伙不在最好不过了。”
“……”沢田纲吉看着日野咲说完这句话就背过身去,也不再提起觉得气氛安静这件事的模样,眼睛柔和地弯起。
和大家的关系变好了呢。
“不过,狱寺和山本会同时请假,的确很不常见。”舒祠
沢田纲吉就见到日野咲缓缓回过身,闪烁着的金瞳正用余光注意这边的情况,他顿了顿,试探性地提议:“正好已经放学了,一起去看望一下狱寺和山本吧。”
“既然是十代目的吩咐,那就没办法了!”日野咲利落地站起,手指着校门的方向,语气勉强,仿佛很不情愿,但双眼中正闪动着明亮的、可以感受到她内心跃跃欲试的生动神采,“出发!彭格列最伟大的首领要去探望他那些没用的守护者了!”
“……呜。”沢田纲吉看上去快要把自己的头低到衣领里了,整个人爆红,头顶几乎出现具现化的热气,“不要在学校里说这种话啊,感觉好难为情呜。”
日野咲目光炯炯,拍了下沢田纲吉的肩膀,语气坚定有力:“十代目,无需为了自己的完美而自卑!”
沢田纲吉忍耐脸上快要烧着的烫意,双手推着少女的背后,把她往外推,免得再从对嘴里听到什么挑战耻度的话来。
“感到荣幸吧,可恶的银发混蛋,现在可是彭格列史上最完美的首领亲自来探望你。”
嘴里嘀嘀咕咕着,日野咲敲响了狱寺隼人家的门。
沢田纲吉脸上的燥热也在等待的时间里逐渐消退,他不自在的用手搓了搓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站在门前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狱寺难道不在家吗?”沢田纲吉想到这个可能性,并不确定的说。
“……”日野咲上半张脸浮现出危险的阴影,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攥紧了,“什么啊,居然把我、还有十代目晾在门外这么长时间,活得不耐烦了吗这家伙……”
“冷静一点啊!”沢田纲吉慌张的抬手,生怕少女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说不定只是恰好出门了,我们又没有提前打电话约好时间,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来着。”
有冷汗顺着沢田纲吉的额头流下,而且、生气的原因明显只有自己被关在门外啊,会提到他,完全是之前忘记了,又在后面补上的……
“……有道理。”
日野咲像是被沢田纲吉说服了,情绪平复下来,在沢田纲吉暗自松了口气时,一脚踢在门上。
“咿?!”沢田纲吉被少女意料之外的动作产生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惊叫一声,整个人本能地后退。
“不过我认为很大的可能性是银发混蛋躲在家里,故意不想给我们开门!”
对狱寺的印象超级差啊……
连带着没有人开门都不愿意相信狱寺不在家这个可能。
沢田纲吉干笑着,无奈地想。
“所以啊,就应该破开门,好好给那个糟糕的混蛋一个教训。”日野咲闭着一只,拇指对准门,似乎在确认从哪里下手。“感觉只是普通的铁门,应该会很容易踹开。”
她回忆了下刚才脚下受力的感觉,分析着门的材质。
沢田纲吉双手抓着头发,脸上是一副不久于人世的虚弱,他用与之相反的惊恐语气阻止:“千万不要啊!那样会被当成入室抢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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