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以后能去找你吗?”
联想到何城之前说过的话,他说他没有朋友,禾央自动理解为他想跟自己交朋友,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啊!
禾央扬唇一笑:“没问题!”
说完,她挥挥手:“太晚了,我先回家。”
何城嘴角的笑容一直挂着,视线中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恢复面无表情,仿佛刚才乖巧温柔的少年只是昙花一现。
“何叔,你跟着她,把她送到家。”
何叔咽下满腹疑问,驱车跟上。
何叔走后,何城脸上浮现溃败。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天气预报使劲盯着,半晌,气急败坏道:“明明说今晚有雨的,为什么刚才不下雨!”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点动几下,带着烦躁:“不下雨,不下雨......”
害他连留下禾央的理由都没有。
不过......
何城眼睛一亮,并不是一无所获。
他把掌心摊开,是刚才禾央随手给他擦汗用的纸巾。她自己上下楼梯热出满身汗,以为何城也怕热。
这块质地单薄的纸巾叠得四四方方,完好无损摊在他的掌心,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进了屋门。
屋内,姜雪慧站在楼梯上,她端着一杯水:“原来小少爷出门了,我找您好久,该喝药了。”
何城兀自沉浸在回忆中,他左手轻握着纸巾,右手握起又松开,仿佛还能感受到禾央的手握着时的触感。
“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说完,他径直上了二楼。房门关上,隔绝楼下人窥探的视线。
过了会儿,房门再次打开。
姜雪慧抬眼,眼中欣喜刚要绽放,就看见何城面色沉冷:“你进我房间了?”
姜雪慧的心底咯噔一声,她知道小少爷的洁癖,他的房间从不要旁人打扫,就算是打扫也得当着他的面,不能碰的一样都不能碰。
他平时脾气好,何家工作的人都有好处,可是惹他发火,下场绝不好过。姜雪慧自然知道,她没胆子动他屋里的东西,只是他床头的保险柜太显眼,她好奇。
“小少爷,我照顾您那么多年,我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呀。到了吃药的时间,我以为您在屋里睡过去,想进屋叫,可是您没在屋里,我就出来了。”
何城面色发白,从她手中拿过药,仰头喝下。
姜雪慧在他很小时就在何家工作,他的脾气她知道,应该没有胆子在他屋里乱动。方才他粗略扫了一眼,东西确实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只有床头的保险柜上,上面放着的玩偶动作变了。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
何城放下水杯,转身回房。
姜雪慧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撇了撇嘴角。
房间内,黑色的窗帘遮住整面窗户。
没开灯,只床头柜上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昏黄。
床旁边,是一面四四方方的保险柜,柜子上面是一只针线精致的卡通玩偶。
何城拿起卡通玩偶,将它放好,随即将食指俺在指纹上,保险柜柜门打开——
露出里面零碎的小物件。
以及少女或笑或嗔的照片。
何城的拇指落在少女的脸颊,细细摩挲几遍。
温软的眉眼徒然变得狠戾,像头囚于笼中无法疏解的野兽。
许久,他将纸巾小心翼翼放上,目光在照片上流连几遍,喉间溢出股低叹。
从前,不曾得到,纸上便是珍宝。
可现在,他近距离感受禾央鲜活的气息、明动的眉眼,再看这些假物,看百遍千遍也不满足。
根本......不能满足。
何城关上保险柜门,叹息一声,又低低笑开。
“禾央,禾央。”黑暗中,他一遍遍唤着这个名字。
第6章
何城说他有辆闲置的电动车,禾央就以为跟李叔的二手车是一样的,好多年没骑,用不上的。这么一想,换就换了,旧电动车在她手里确实是个隐患。
禾央没想到,换的这辆电动车这么新。
简直就像是刚从店里买回来的,特别好用。
她心里高兴极了,越发觉得何城是个脾气好心地好的人,但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盆冰凉的水浇透。
原因无他,高三组织了一场模拟考试。
禾央满打满算回来了一个周,这一个周里,她不仅要上课做作业,还要去兼职,挺累的。这要是换成高中时期的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充实满足,可偏偏现在的禾央,是个经历了大学四年咸鱼生活,外加两年工作咸鱼的她。
她自认为不算是努力的人,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努力,比如高中力挽狂澜将学习成绩提到本科线,再比如大四废寝忘食准备事业考试,这两个关乎命运转折的关键点被禾央利用的很好。
但在关键事情之外,她是个能偷懒就偷懒的人。
虽然现在也挺关键的。
可是让她重回课堂,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她实在办不到。
或者说,她想要用最好的状态再参加一遍高考,可是现在的禾央就算用上最好的状态,也不敌高中的她的三分之一。
她毕竟......年纪大了啊。
所以模拟考试的结果显而易见,她退步了。
她真的真的真的很努力在学习。
可是大脑机制跟不上,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大脑怎么比得过十八岁时大脑的灵活程度呢!
禾央沮丧极了。
李可昕看着禾央几乎空白的卷面,见了鬼似的:“你......你怎么回事?政治大题就写了两行,这可是十二分,还有这道大题,你怎么光分析了材料,还得结合知识点,这是你最擅长的呀,你背得可牢固了,这次考试怎么......”
禾央一把捂住李可昕喋喋不休的嘴巴:“别说了,我太难过了。”
李可昕唔唔唔,哪怕被捂住嘴巴,眼神里也是满满的震惊,她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又开始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禾央瞥她一眼:“是啊是啊,这些大题可简单了,只要把知识点套对就能得分,但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夜之间,我的高中知识存储量消失了,只剩下那么一点,”她用拇指和食指比量一下:“就是现在的成绩。”
“你在说什么鬼话?”
“......呵呵。”
突如其来的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窗上。
李可昕愁得拽着刘海不撒手:“你说真的?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吗?”
禾央两手一摊。
李可昕这次的成绩也后退了一点,但绝没有禾央后退的那么吓人,是绝对会被班主任单独拎出来批评的典型。
禾央见李可昕犯愁,心里还挺开心的,这姐妹没白交!她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就当我脑子坏掉了,离高考还有几个月呢,我加把劲就赶上去了。”
基本的解题技巧有。
缺的是日积月累的背诵。
文科就这样,得背大量的知识点,现在禾央只有框架,得往里填充材料。这不是个小工程,但好在,还能够接受。
禾央乐呵呵想着,跟李可昕肩并肩往校门口走。
她一手拎着伞,一手推着电动车。
出成绩的时候她已经跟李叔请好假,到高考结束再去兼职,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电动车成了她上学的工具,从前她都是坐公交车的。
俩人走到门口,看到前面聚集了一堆人。李可昕眼神好使,立马推推禾央的胳膊:“是何城!”
禾央踮起脚尖,看过去。
何城打着一把黑伞,站在角落。他穿着校服,冬季的,蓝色底带白色横杠外套,黑色长裤。
密集的雨点顺着伞面落在四周,像是增加了无形的屏障。无论周围多少行色匆匆,他始终低垂眼眸,一片清冷色。天空是阴沉的,乌云遍布,他站着的地方,却好像有光一般,将他瓷白的肌肤映得如夺目明珠。
他是个很好看的人。
哪怕静静站立,都有一堆人驻足观望。
“他之前请假来着,还以为这次考试不来了,没想到他不仅来考试,成绩还那么好,又是第一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李可昕叹口气,又神气起来:“你看到他面前的女生了吗?是二班的班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赵淼,她跟何城都是A市人,据说她是因为何城才来阳葵上高中,两个人是青梅竹马,长得又都很好看,成绩也好,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等就只有仰望的份。”
禾央先前的注意力都在何城身上,眯眼一瞧,果然看见他面前还站着个明媚少女。
赵淼没穿校服,她穿着白色棉质长裙,披着开衫,黑亮长发散在身侧,衬得小脸洁净光滑。
脚上蹬着双黑色短靴,露出的小腿笔直纤长。她握着一把碎花伞,含笑的眼睛睥眼周围若有似无打量的目光,用亲昵的语气道:“我家来人接我,你跟我一起吧。”
何城没说话,看着地面。
赵淼没得到他的回应,并不气馁。
她家跟何家有生意往来,小时候经常看见何城。何城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可他不理人,总爱坐在角落。小时候的赵淼还为此难过一阵,可长大后就释然了,他不理自己,照样不理别人。
而且,别人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她偶尔说多了,还能得到何城的几句回应。
何城待她跟待别人,终究是不同的。
赵淼的脸上浮现担忧:“你病刚好,不能淋雨。我陪你在这多等一会儿,司机要是没来,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反正我们是顺路的。”
何城道:“谢谢,不用。”
何城有些冷,雨点落在身上并不好受。他往旁边挪了下位置,朝校门口扫了眼,目光忽然顿住。
那双如寒潭平静无波的眼底,忽然裂了条缝隙,继而是一束束光争抢着绽放。
他侧着身子避开周围的人,走到禾央面前,看到她推着的电动车。仿佛是什么隐秘,带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回忆。
他如雨后晴天,笑意温柔浮现。
“你怎么才出来?”
李可昕被何城熟稔的语气震惊到。
何城竟然认识禾央吗?
为什么他的语气那么......那么引人遐想,就好像两个人约着放学后在校门口见面似的。
无数道目光犹如实质落在禾央身上。
禾央也很懵。
她充其量跟何城只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后来何城是说了一些引人深想的话,可禾央只当他是随口一提,完全没当回事。
何城怎么会想和她交朋友呢?
完全不可能。
虽然现代社会讲究各种平等,可落在现实生活上根本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独属于个人的小圈子。
何城,学霸,有钱。
他跟自己交朋友,图什么啊?
反正禾央想来想去,不太相信何城那天说的话。
什么没有人愿意跟他当朋友,不是别人不愿意,是他自己不愿意吧!
李可昕捏她:“禾央!”
禾央“啊”了声,瞪眼:“你捏的很疼!”
李可昕低声:“何城跟你说话,你发什么呆?你不会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吧,怎么最近怪怪的,还有啊,你怎么跟何城认识的?”
“......说来话长。”
何城笔直站着,目光微垂。
他的视线落在禾央的胳膊上,那里揽着一只手,是李可昕的,很碍眼。他很不舒服。
他垂着的手捏紧,右手握了握,仿佛在回忆那天握着禾央手的感觉,可惜过去这么久,一点属于她的温度都没有留下,下雨天他的掌心变得冰凉潮湿,连带着他的心都仿佛泡在冰凉的雨水中,酸酸胀胀的。
禾央回过神,这才硬着头皮顶着周围一众明着暗着打量的目光,尴尬笑笑:“真巧啊。”
何城掩饰的很好,在禾央看过来的时候,他眼底的不甘悉数掩藏,只剩温和。
“你怎么回家?”他问。
禾央指着电动车:“我骑它。”
“可是在下雨,你怎么打伞?”
“篮子里有雨衣。”
“哦。”
李可昕的家人来接她,她恋恋不舍地跟禾央告别,三步两回头。
禾央将伞收起来,拿出篮子里的雨衣,还没披在身上就见何城往前一步,宽大的伞檐遮住雨点,她动作一顿,连忙将雨衣披上。
何城没动,大伞仍旧罩着两个人。
禾央想起他刚才问自己的话,语气似乎挺失落的。为什么呢?她环顾四周,没见到来接他的车,多此一举问道:“你家人还没来啊?”
何城垂着眼皮,很失落:“嗯。我打过他电话,可能是信号不好,没有接通。”
雨下得越来越大。
何城身体不太好,脸色苍白,刚才还咳嗽几声,站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真是很惨很惨的样子。
禾央坐上电动车,扭着身子拍拍后座:“上来,我送你回去。”
何城捏着伞柄的手蓦地放松。
他没有推拒,长腿一迈,坐在后座。这次他没能跟禾央紧紧贴着,两人中间隔着挡手,他比禾央矮了半个头,视线所及,是禾央单薄的脊背。
禾央被雨衣从头罩到尾,从后面只能看出个红色的轮廓。
何城直勾勾盯着。
“我慢一点,你打好伞,别淋着。”
禾央的声音如漫天落下的雨滴,嘀嗒嘀嗒,落在他心上,势如热油,乍然浇出烈火。
他将脸颊慢慢贴近她的脊背,双手做出收拢的姿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第7章
两人来到天河盛居,雨势渐大,路两旁新栽的树苗迎风摆动,像是要拦腰折断。
何城先一步下车,走到禾央面前:“都是我的原因,你要是没有送我,这个时间早就到家了,当时回家雨势小,现在风这么大,天又黑,不安全,你先来我家避避雨......好吗?”
他最后那句好吗仿佛一把轻柔的小钩子。
“谢谢你啦。”禾央连忙道谢,她将电动车推进大门。铁门内是花园,没有遮雨的棚子:“这附近有遮雨的地方吗?车子没地方放。”
何城:“先进屋,让何叔把它放进停车场。”
禾央记得何叔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她连忙拒绝:“别别别,不好麻烦他,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反正都淋湿了。”
何叔听到说话声,早就从旁边的小房子里出来,他二话没说接过电动车:“禾小姐淋了雨,先进屋,停车场不远,我来就好。”
禾央只好道了声谢,跟在何城后面进屋。
姜雪慧早已经准备好水和药物,听见开门声,那句甜腻的小少爷卡在嗓子里,怔怔看着出现在何城身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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