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楣眨了眨眼,上一秒还在感动唐殊终于做个人了,果然下一秒就原形毕露。
不过,她还是照做,回房间把英语卷子取了出来。
苏清楣原本还以为自己会难以面对如此“惨烈”的答卷,可当卷子被铺平在饭桌上的那一刻,她心中却骤然一松。
好似缓了一口气,又好似下定了决心。
唐殊不动声色地坐到她的身旁,垂眼扫了一遍卷子,然后又把卷子翻面,最后视线停在了那道翻译题上。
这时,苏清楣的眼神正好也落到了这道题上。
“写翻译的时候,你是不是时间不够?”唐殊忽然抬眼,问了一句。
苏清楣眼前闪过的惊讶,然后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回答道:“算是吧。”
这次英语考试不知怎么的,苏清楣被完形填空卡住了,硬是做了半个多小时,做完后一抬头,心中大喊不妙,又匆匆忙忙地翻页写作文。
最后作文是写完了,可到翻译题的时候,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了,于是,她边读题边做题。
可越是着急,越是感觉卷子上的单词会走路似的,一直逃离她的视线,就是让她读不懂。
“嗯,我想也是,”唐殊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明显翻译过来的中文句子都不大通顺,逻辑没理清楚,但题干的核心词汇你都准确翻译了,而且没有一道是空着的,证明你只是不够时间。”
“其实翻译吃的还是基础,你作文能写好,证明词汇和语法是没问题的,翻译没理由会差。”唐殊又补了一句。
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可偏偏这样的问题,杨芳却无暇看一眼,直接就把人提到办公室谈话,反倒是唐殊,一语道破。
耳边又响起了唐殊的声音:“以后注意时间把控就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不是你学的有问题,你别钻牛角尖。”
这可是连苏母都不会跟她说的话。
可被理解之后,苏清楣鼻子又没来由地发酸,一种莫名的委屈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
“但话又说回来,”唐殊接着说道,“翻译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一些特别的词汇,其实你可以专门记一下。”
苏清楣被他这一句惊醒,从情绪中抽离,抬手搓了搓鼻子,问:“比如?”
说着,唐殊拿出纸笔,边说边在上面写写画画:“比如,一些名人和组织的名字,Einstein(爱因斯坦),Aristotle(亚里士多德),Broadway(百老汇),再比如一些有名的时期,Renaissance(文艺复兴),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你可以尝试积累一下。”
这句话讲完,空白的草稿纸上已经有了一堆英文短语了。
唐殊随后把这张纸推到苏清楣的面前,说道:“这些词汇可能不一定算分,但对于你理解整个句子,还是很有帮助的,起码可以让人快速联想到一些常识。”
苏清楣轻轻把纸挪到跟前,定睛看了几秒,随后道谢:“我知道了,谢谢你。”
一杯奶茶见底,苏清楣那灰蒙蒙的情绪,也像这杯奶茶一样,被一点一点收进肚子里,变成了鞭策的动力。
第二十二章 室友
◎你在给我做饭吗?◎
南方的冬天很有意思,明明气温不高,却让人觉得有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可明明觉得冷,街道上又是穿什么样衣服的人都有,有只穿单件的,也有裹得严严实实的。
苏清楣和唐殊站在一起,就是这样一副“奇特”的景象。
苏清楣打小就怕冷,所以一件高领毛衣还不够,外头还套了一件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上面。
可唐殊却还是一件单薄的长袖校服外套,最多再围一条围巾,有时候苏清楣看着他,都觉得冷。
不过寒冷的日子终究没有持续太久。
期中考试的阴霾也随着天气回暖而被吹走了,苏清楣也渐渐接受了“题目难然后考砸了”的现实。
功不可没的还是她的“好室友”唐殊同学,明里暗里地提醒她“考砸一次又不能说明什么”。
一开始,岁清楣还会孜孜不倦地反驳:“可是题目一难,我的成绩就不稳定啊!”
唐殊都会漫不经心地回答:“多考几次就稳定了。”
“什么?”
“要么稳定提高,要么稳定低分。”
“做个人吧,唐殊。”苏清楣一个白眼相送。
可时间一久,苏清楣竟被他的调侃潜移默化了。
当某次数学测验,她拿着考得并不理想的卷子,没有觉得焦虑和难受,反倒专注于改错题的时候,她由衷感叹:“唐殊,我可能跟你呆久了,我觉得我脑子都出问题了,可能疯了。”
“说人话。”
“意思就是,我考失手的时候,竟然能坦然接受了!”苏清楣自己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明明从前她是个纠结又容易内耗的人。
唐殊挑眉:“这不是好事吗?你得感谢我帮你培养了良好的心态。”
“那我谢谢你了。”
“小白眼狼。”唐殊轻笑了一声,没再接话了。
-
年关将至,在外支教的唐梅也终于抽空回了一次家。
一见着儿子,唐梅就逮着唐殊问个不停。
“期中考试后那几次小测都还好吗?还是第一名吗?”唐梅问。
“是。”
“高数补习班有没有按时去上课?他们的进度还跟得上吗?”
“跟得上。”
“那个男人……”
“没来过。”
唐殊对答如流,但每一句话语都不多,像极了电视上的“快问快答”。
到最后,唐梅把最关心的几个问题都问完了,也就打算放过他了。
每次唐梅像“审犯人”一样问唐殊问题的时候,苏清楣坐在一旁都感觉十分无措,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
话语相接之时,唐梅忽然调转了话茬,反倒问起她来了:“清楣,你这段时间怎么样,补习班上得还习惯吗?”
苏清楣有种走神了被抓包的感觉,许是唐梅身上自带的那种“女教师气场”,让她每次与唐梅说话的时候,都会升起一阵莫名的慌乱。
“挺好的,”苏清楣忙不迭点头,“老师讲得很仔细。”
“那你觉得这补习班的课程对考试帮助大吗?”唐梅又问。
这话可彻底把苏清楣问住了,就她这个数学水平,在重点班里头算是中规中矩的,基本上最后一道大题只能解出第一小问。
被没头没尾地抓去上高数补习班,不能说帮助不大,应该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苏清楣下意识地望向唐殊。
“妈,”唐殊适时打断,“这几次考试都没有用上高数的知识解题,现在还看不出有没有用。”
唐殊这一句解围来得及时,让回答不上的苏清楣偷偷松了一口气。
唐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最后撂下一句:“反正课程都报了,得好好上完。”
说完,又转头小声叮嘱苏清楣:“清楣呀,你替阿姨看着点儿小殊,别让他逃课了。”
好家伙,要一个学不会的盯着一个大学霸,苏清楣都要被唐梅逗笑了,不过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应了一声:“会的。”
说完,又俏皮地望了唐殊一眼。
-
唐梅没在家里呆多久,县中学的校车在第二天的下午就把她接走了。
人一走,当晚又是唐殊下厨。
他送完唐梅上车,就到附近的市场买了些肉蛋,又拎了一把青菜,回到家的时候,一进门,一眼就抓到了在饭厅写卷子的苏清楣。
苏清楣闻声抬头,对上唐殊眼睛的时候,没来由地笑了笑,说道:“唐阿姨出发了?”
“嗯,”唐殊点点头,边换鞋边说道,“怎么在饭厅写?”
唐殊一句话就问到了要害,苏清楣明明在这里有自己的一个独立房间,偏偏不在房里写,把卷子笔墨都搬到饭厅,着实有些奇怪。
苏清楣顿了顿,眼珠子转溜了几下,含含糊糊地回到:“我怕你回来按门铃的时候,我会听不见,所以我专程出来写卷子,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闻言的唐殊也怔愣了几秒,他向来记性好,出门带钥匙不离手,怎么还轮得着苏清楣来给他开门。
说白了,苏清楣就是想见唐殊。
哪怕是在同一屋檐下,两个房间仅仅隔着一道墙,可房门一关,两人又好似并不处在同一空间里。
不知怎么的,自打上次期中考试考砸后唐殊“冷冰冰”地安慰过她,她就总会没来由地想起这个“好室友”。
以至于唐殊出门送唐梅,她都翘首以盼,想着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回来。
唐大学霸没有拆穿她,只是默默地换好了鞋子,拎着菜走到厨房去了。
隔着一到玻璃,厨房里的人切菜烧饭,厨房外的人埋头苦干。
那层玻璃也因烧菜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苏清楣时不时会抬起头来,透过那被熏得模糊的玻璃看向里头,看着里头的少年。
忽然,少年一个转身,把这个“偷窥者”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
苏清楣尴尬地舔了舔唇,借口也随之从口中蹦出:“今晚吃什么?”
“你不都看见了吗?”
“要帮忙吗?”她又问。
“好好写的卷子吧,”唐殊淡笑了一声,又转过身去继续忙碌,“先把数学写了,别到时候大晚上来敲我的门。”
苏清楣已经是个“扰民”惯犯了,数学这玩意儿果真不好学,管你上多少补习班,不会就是不会,毫无头绪。
绞尽脑汁一整晚,最后还是掐着点去打扰隔壁房间的唐殊,舔着脸说,大学霸,给我讲讲呗。
唐殊好几次把人关在门外,但不出半分钟,房门又再次打开了,他说,算了,你进来吧。
人进去后,唐殊又说,下次再这么迟就不管你了。不过苏清楣知道,唐殊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多在门前停留一会儿,他一定会给她开门。
每次进唐殊的房间,苏清楣都会莫名其妙地被那把角落里断了弦的吉他吸引,像一个被遗忘的流浪者,也像一位孤独的老人。
她好想问唐殊,是不是真的会弹吉他,为什么从来没见他提起过,为什么琴弦断了不去修。
可还没等话问出口,唐殊都会借故打断她。
苏清楣收回思绪的时候,唐殊已经继续在厨房忙碌了。
明明是同样的年龄,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有些人学得吃力、一道题能卡住老半天,有些人却轻松得令人发指,还有闲情逸致做俩小菜吃。
人比人,能气死人。
苏清楣也不想了,反正现在至少努力还有回报,成绩也在提高不是吗,于是她又再次低头做卷子。
一张卷子做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她再次抬头,少年的菜也都炒好了。
许是唐殊开了厨房的小窗户和抽油烟机,玻璃上的烟雾逐渐散去。
少年的背影也逐渐清晰起来,苏清楣控制不住地眼神停留。
那个平静的傍晚,家里只有她和唐殊,窗外是金色的晚霞,屋内是烟火饭菜香,某个时刻,苏清楣有种错觉,她好似见到了她素未谋面的家。
十八岁的苏清楣怎么不会想到,许多年之后,这个宁静又温馨的傍晚,会被她反复想起、反复回味。
作者有话说:
会做饭的小唐有人喜欢吗[狗头]
第二十三章 室友
◎春天还会再来的...◎
全省第一次模拟考试还是比旧历新年来得快一些。
一模的题目中规中矩,说难不难,说简单嘛,有些题目倒是需要拐几道弯才能解出来。
当然也出现了一些需要高数知识才能解出来的内容,所幸苏清楣学了几节高数,试着算了一下,竟然被她解出来了。
填上答案的那一刻,连苏清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的数学竟然悄无声息地进步了。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走班考试的同学聚集在走廊,正喧闹着讨论过年五天小长假去哪里玩耍的时候,班主任杨芳又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赶羊似的把这群学生赶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杨芳略过一眼,然后一转身又把英语选择题的答案给了课代表,嘱咐她写到黑板上。
“大家边对答案,边听我说话。”杨芳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
“啊――”班里一阵死气沉沉的抗议。
“老师,才刚考完就要对答案,都不给人喘口气!”
“对啊老师,今晚能不能不给作业了?”
“老师,我们刚刚放松一点又被你弄紧张了……”
杨芳直接无视了同学们的抱怨,继续自说自话:“过完年回来,就是百日倒计时了,放松可以,但我不希望有同学玩疯。”
百日倒计时,这几个字一旦被说出来,班上此起彼伏的抱怨是瞬间就平息下去了。
“你们刚上高三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高三看起来漫长,实际上过得飞快,稍不留神,时间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杨芳继续说道,“一模的成绩会在年后公布,我们老师也会加班加点给大家快点统计出分数。”
“过年这几天,大家多陪陪家里人,特别是多孝顺家里的老人……这五天时间,大家自己复习,我就不额外布置作业了。”
此言一出,教室里一片欢呼。
“哇!”
“杨老师你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好耶好耶!”
“……”
十七八岁的年纪,就是这么好哄,几分钟前还在抱怨,如今又能不计前嫌地欢呼雀跃。
在这个年纪,似乎特别容易开心,也特别容易难过,特别容易垂头丧气,也特别容易重振旗鼓。
杨芳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交代一些假期安全的事宜。
台下的同学,有人在听,有人在“密谋”放假出去玩,也有像廖慧琪这样复读生,已经在埋头苦干了。
同桌李思甜无意间瞥见她在改正英语阅读,投去好奇的目光:“慧琪,你放假……”
“我不出去玩。”廖慧琪打断了她,话语间也蒙上了一层阴沉。
“我一模不太理想,没准儿还没有去年考得好。”廖慧琪又说道。
廖慧琪不对劲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连苏清楣都发现了。
上一次的期中考试,像苏清楣这样考砸了的人不在少数,廖慧琪就是其中一个。
可像苏清楣这样“越挫越勇”的人还是太少了,廖慧琪便是一战落败后,好似失去了方向的那类。
之后的课堂,她总会不经意走神,亦或是在写卷子的时候心不在焉,杨芳自然也找她谈过,但似乎没什么用处。
复读生的压力是应届生比不了的,多一年的青春,若是换不回来更大的回报,换谁都会心情坠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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