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悬，她似乎差一点就死了。
如果真死了，那她最后的遗愿不知道陆琢玉能不能帮她实现。
“陆琢玉，我能亲你吗？”
第66章
“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她好怂。
“为了给你喂血。”
“哦。”
怪她，醒太早, 不然就能多亲一会了。
“伤口只是止血了，还没好。”男人眉眼下垂, 手指抚过苏宁璎带着血色的伤口。然后他从乾坤袋内取出自己制作的专用器具，类似于镊子一样的东西。
黏在伤口上面的衣料被清理出去，苏宁璎疼得蹙眉，陆琢玉放轻动作, 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麦丽素一样的东西, 颜色却是暗绿的药色。
“这是止疼的药丸, 含在嘴里不要咽下去。”
“唔。”
苏宁璎含着药丸点了点头。
这是一处靠近鬼崖的小树林，枝密繁茂，溪流潺潺。苏宁璎被陆琢玉抱着来到小瀑布前, 他在地上铺了一层大氅, 让她趴在那里。
身上的衣物被剪子剪开，露出一片后背。
苏宁璎看不到自己后背的伤口, 陆琢玉继续替她清理伤口上的脏东西，一切料理完毕, 男人又起身从小瀑布下面的池子里接了清水，细细帮她将周围的污血擦拭干净。
瀑布水稍微有点凉，苏宁璎趴在陆琢玉的大氅上，低头埋进去的时候还能嗅到大氅上属于他的味道。
“疼吗？”
看到苏宁璎埋首的动作，陆琢玉还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
苏宁璎摇头。
嘴里含着药丸，她不好说话。
陆琢玉替她收拾完, 看着少女斑驳的后背，将手伸到她嘴边, “吐出来吧。”
苏宁璎将药丸吐在陆琢玉掌心。
男人起身，去池边净手。
止疼丸顺着水流飘走，陆琢玉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指，透过并不平静的水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一向没有波澜的黑眸之中浸满了害怕和恐惧。
只要一想到刚才苏宁璎倒在他怀里，差点没了呼吸的样子，陆琢玉就忍不住的恐惧。那种恐惧与绝望，甚至比他自己坠入鬼崖失去性命都要让他害怕。
幸好，她还活着。
苏宁璎趴在那里，止疼丸的效果缓慢过去，她后背处的伤口从一开始细细密密的疼到后来像是被撕开一样的疼。等陆琢玉回来时，苏宁璎已经疼得出了一身冷汗。
“陆琢玉，你这止疼丸是不是盗版啊？”
怎么药效过去的这么快。
“你中的是鬼气，普通止疼丸对鬼气的效果没有那么好。”陆琢玉挽起的袖口处露出的胳膊上，有的伤口还在渗血。能看出来，他只是随意洗了洗。
“你怎么没给自己上药？”
“伤药有限，我没事。”
怎么没事！
男人手掌上一道伤口直接贯穿整个手掌，小臂上的伤口也是又长又深，说明陆琢玉下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轻重。
他素来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做任何事情，即便是面对恨之入骨的仇敌，也能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今天，他确实是失态了。
陆琢玉正想起身随意包裹一下自己的伤口，手腕却被人攥住。
苏宁璎低头，轻轻舔过他的肌肤，嘴里尝到熟悉的血腥气。
陆琢玉的呼吸一下凝重起来。
少女仰头，唇角还沾着他的血。
夜幕降临，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男人俯身，捧住苏宁璎的脸，朝她亲吻过去。
苏宁璎没有避开，她的面前，陆琢玉的脸越来越清晰，然后逐渐变得模糊。
他们的唇贴到一起，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气息，很近，柔软的唇瓣，微凉，像果冻一样。陆琢玉撬开她的唇，没有太大腥味的血被渡了过来。
苏宁璎小心地吞咽，血腥气让她有点反胃。
陆琢玉发现了这点，轻轻咬了咬她的唇安抚，然后抽离。
两人安静的对视，谁也没有先说话。
突然，天际处传来一阵响雷。
陆琢玉的指尖擦过她的唇，轻抚她的脸，“要下雨了。”
-
陆琢玉的血真的很有效果，大面积的伤口深可入骨，只是因为喝了他的血，所以便立刻止住了。
已近盛夏，林子里晚上的温度比外面低些，陆琢玉背起苏宁璎，准备在大雨来临之前寻找暂住的地方。
苏宁璎双手环住陆琢玉，面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脖颈处。
气氛静谧又美好。
两人都没有提到方才溪水边的那个吻，那种似说非说，似破非破的情绪弥漫在他们之间。
“陆琢玉，你的伤还疼吗？”
“不疼。”
月色倾洒下来，苏宁璎偷偷看他。
男人唇色微淡，眉眼清冷，背着她缓慢行走在林间。
树木丰茂，偶有蝉鸣鸟叫之音流入耳中，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远远看到一座伫立在山中林间的破庙。虽然年久失修，但好歹也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味道，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陆琢玉踩着布满青苔的石阶进入寺庙。
不想，寺庙内已经有好几个人了。
这些都是小孩，或缺胳膊，或断腿的，他们蜷缩在一起，神色惶恐地看着突然进入寺庙的两人。
陆琢玉脚步一顿，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女音，“你们是谁？”
苏宁璎扭头看过去，看到一个戴着黑色斗笠帽子的女人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拎着一只死掉的野鸡。
现在外面很乱，物价急速上涨，强者为尊的世界，普通百姓为了讨口饭吃，已经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蓬莱仙岛原本作为世外桃源，里面的百姓生活的富足而幸福。
可一切都被这个末世破坏了。
人类失去信仰，失去希望，丢失道德底线，沦落为比牲畜更加糟糕的生物。牲畜尚且知道要保护幼崽，人类却将自己的孩子卖了换取粮食。
有些实力的修士肆意欺凌弱小，幼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的庇佑，被捡回来安置在破庙里。
“我被卖给那个修士的时候，听说要被他拿来炼丹，就连夜跑了，没想到被他抓回去，折断了腿。幸好，大姐姐把我救出来了。”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男孩一边处理着女人带回来的山鸡，一边跟苏宁璎说话。
苏宁璎的伤还没好，她趴在陆琢玉膝盖上，男人的手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
苏宁璎舒服地眯起眼，歪头看向男孩。
男孩的腿呈现奇怪的弧度，可见确实是被暴力掰折的。
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放在现代还是一个小学生。苏宁璎想到自己小学的时候，还没有现在那么卷，放了学还能去林间野地里爬爬树，抓抓虫。
苏宁璎忍不住心口一窒，不忍再看。
陆琢玉抬手，朝男孩招了招。
男孩放下手里的烤鸡，一瘸一拐地走到陆琢玉面前。
陆琢玉掀起他的裤角看了一眼。
男孩害怕着瑟缩往后退，然后一个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一个女孩冲出来，将他扶起来，看向陆琢玉的眼神带着恐惧。
女孩也没了胳膊，她的胳膊不是被掰折的，而是被用利刃直接砍断的。
“我是大夫。”陆琢玉解释了一句，大抵是因为他那张菩萨般的脸，说话时温柔和善的语气，所以孩子们对他的戒备心降低了一些。
只是这些孩子的脸上并不带着属于小孩的天生活泼，他们看向苏宁璎和陆琢玉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应该在孩子身上出现的杀意。
这份杀意并非是真的要杀他们，而是一种为了自保必须要学会的技能。
那个抓了山鸡回来的女人始终戴着斗笠，不愿露脸。她看出陆琢玉和苏宁璎并非那种丧心病狂之人，却也没有彻底接受他们，只是道：“我看过了，他的腿不能治了。”
女人看起来是懂些医术的，她将自己找到的草药分给这些孩子们，孩子们聚在一起，小心地吃着草药。
“止疼丸。”苏宁璎轻轻扯了扯陆琢玉的袖子。
陆琢玉从乾坤袋内取出止疼丸，苏宁璎拿着那瓶止疼丸递给那个女人。
女人没有接。
苏宁璎道：“你不是让我们进来避雨了吗？”
“你们是修士，我不让你们进来，你们就不进来了吗？”女人对修士似乎很有敌意。
“这倒是，毕竟这破庙也不是你家开的。”苏宁璎点头表示赞同。
女人停顿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家开的？”
苏宁璎：……
插科打诨了一下，气氛稍微有所缓解。女人也没一开始那么警惕了，她走过来，拿走了苏宁璎手里的止疼丸，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很相信她，一人一颗。
“含在嘴里，还有咽下去，能重复利用。”苏宁璎提醒。
孩子们照做，因为阴雨天所以疼痛的伤口终于得到了片刻舒缓。
女人将药瓶还给苏宁璎。
苏宁璎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还不忘给陆琢玉也塞一颗。
“你们是道侣？”
女人突然道。
苏宁璎嘴里的止疼丸差点被她咬碎，那股苦涩感立刻就让她皱起了脸。
没有人回答，苏宁璎苦着一张脸去看陆琢玉，男人正将药丸收进乾坤袋里。
女人似乎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她将烤好的鸡分给两人，“多谢你们的药。”
苏宁璎接过她手里的鸡腿，鸡腿被烤得油光水滑的，一口咬进嘴里……没啥味道，里面还是生的。
苏宁璎有点难以下咽，那边的孩子们却是吃得很开心。
陆琢玉接过她手里的鸡腿，重新处理了一下。
男人乾坤袋内藏着调料品，重新处理过的鸡腿鲜香美味，苏宁璎一口气就吃完了。
孩子们闻着苏宁璎自己手里比自己手里香了不知道多少的鸡腿，脸上露出垂涎之意。
“过来。”苏宁璎朝他们招手。
孩子们对视几眼，然后迅速将手里的鸡都吃了。
才不给他们！
没有福气。
苏宁璎无奈摇了摇头。
破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孩子们挤在稻草堆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女人站在寺庙门口，脸上的帷帽被雨水打湿。
她不在意的轻轻抖了抖，然后转身，面向挂满了蜘蛛网的神像。
此处依旧是蓬莱仙岛，蓬莱岛内最多的寺庙便是女娲庙。可这里的女娲庙却跟其它岛上的女娲庙不太一样，神坛上的神像除了女娲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与女娲一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
他们的蛇尾紧紧交缠，犹如世间最亲密的恋人。
“这是伏羲女娲庙。”注意到苏宁璎的眼神，女人解释了一下，然后突兀嗤笑一声，“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
-
雨势不停，雨滴拍打着庙外的阔叶，女人靠在寺庙门口，望着这被雨水洗刷的尘世。
“大姐姐，换我来盯着吧，你快去睡。”那个被折断了腿的男孩撑着一根粗树枝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微微颔首，转身回到破庙一角休息。
“你们在防备什么？”苏宁璎一觉睡醒，躺在陆琢玉的膝盖上抓着他的手玩。
女人睡觉的地方与苏宁璎离得不远，她的声音从帷帽中透出来，伴随着雨声，略带沙哑，“这座小岛被一个外来的小门派占据，这门派练的是邪道，专抓童男童女投入炼丹炉中，说这样才能炼制出增强修为的丹药。”
“蓬莱仙岛不是有秦岛主管着吗？”
“神女带着女娲石跑了的消息，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
“传说得女娲石者和神女者，便是掌握了打开天门的钥匙，现在蓬莱仙岛里的修士们都在找神女和女娲石，乱得很，秦岛主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哪里管得过来。”
“他们要开天门？”假寐的陆琢玉睁开了眼。
很显然，是“天门”这两个熟悉的字触动了他。他们被困在鬼崖的那段时间里，外面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人道：“想要开天门的是一批人，不想开天门的又是另外一批人。”
“不想开天门？这世上还有不想开天门的修士？”苏宁璎虽然看过原著，但实在不理解这种思想。
打开天门释放灵气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傻璎璎，”陆琢玉的语气透着一股宠溺，“那些被利益诱惑犯下杀孽，怕被人报复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打开天门就意味着他们走的路是错的。”
“而且在这样的世道下，有些人的生存反而更容易。”陆琢玉将视线转向那些被折断了腿，砍断了胳膊的孩子身上，“若是从前，那些人只能偷偷摸摸的掳掠孩童，可现在，为了一口吃食，这些孩子就成为了光明正大的献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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