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我看不到你,要是你出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她有气无力的,觉得痛苦至极,“我死了就死了,无所谓,我不愿意你……我不去了。”
“你不懂,让你走,是因为这事无论是谁做的,你和我,都是卓朝的敌人,他不用知道你是幕后主使,他杀了你,我这个主使的人不也痛苦吗?他一样报仇了,以命抵命了。
相同的,就算他知道是你,他一样会努力毁了我,我们如今,没什么区别了,明白吗?所以你如今待在我身边,待在港,无论他猜没猜出是你做的,你出事的概率都太大了,没被主动报复也会被误伤。
而大房至少一段时间内无瑕去美,所以只要我在这,他们注意力就在这。
所以你乖乖在美国,就像以前在那儿读书一样,开开心心的。”
开心…这个词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得到了。
…
事发第三天,消息传回国,港媒在这个周末沦陷,几大主流媒体无一不全版面刊登了一个意味深长且惊人的标题:#家产争夺失败,卓家长孙命丧大阪#
好像赤果果地在说,这个死和现在的卓氏继承人脱不了干系。
“卓氏集团”四个字也因此登上了国内外网站的热门搜索板块,一天居高不下,舆论甚嚣尘上。
曲疏桐是晚上的航班,所以白天她花了半天时间收拾行李,剩下的半天去了公司,交接工作。
在公司秘书室临时找了一个男秘书暂时接手她的工作,真正的接任者曲疏桐觉得还是等卓枫自己决定比较好,特助工作责任大,一时间她很难找出一个真正适合他的。
至于她自己,本来今年卓枫定了近日上美国出差的,但出了这个事后,他今天一到公司就给她临时安排了出差的任务,代替他。
公司高层都理所当然地以为卓枫是因为出了外面新闻的事而无法抽身去美国出差,因此就把她这个女朋友,他最得力的特助推出去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安排,无论是外界还是内部,都没人怀疑什么,合情合理得不行。
曲疏桐下午到公司,打开电脑看到那个出差信息的时候,不禁又看看系统上才改不久的备注出神。
以前她没法更改公司内部软件的备注,后来发现卓枫有特权,就央求说她也要,后来他就真的也给她开了小灶。
她把那个全公司统一的生硬的“卓总”改成了:带我乘船的卓先生。
自家里破产,好多年她都没这么自由过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生气就生气,耍赖就耍赖,想要什么生活都由自己做主,还有那个为她定制的长达十六天的新年游。
自从曲木方舟倒台,她没再乘过游轮出海了。
他们看了好多场日落与日出,看了很多地方的夜色,吹了很多地方的风,他教她游泳,带她潜水看珊瑚和鱼群,畅想这个夏天他们也在深水湾潜水玩。
那趟新年游,仿佛把她载回儿时的象牙塔里。
她儿时都没这么丰富呢。
但设想过他们会结束,却没想过来得这么快且是这种方式。
曲疏桐现在多少有些悔恨,太着急了,哪怕再等几个月,等开了年,再动手不迟。
那天是骆雾生日,她去墓地看她。
下死令那一刻她恨到心头,没想过卓枫会为她顶了这名头,没想过会让卓氏陷入这样的风波中。
她是真的不适合他,总考虑了自己。
但明知两人不会结婚,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真到这一刻,却遗憾得不行。
曲疏桐嘲笑自己又要,又不要,这一路,走得都疯疯癫癫的。自从家里出事后,她的路没有一条是带着理性的,哪里适合她就走哪里,利用卓氏适合她就回国,杀卓荣适合,她就下令,为了骆氏,为了雾雾,为了消亡的曲木方舟,为了童年世界里很幸福的自己,她觉得她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后,这一刻她不知为何,疯了般的,有点后悔当年没有跟随爸爸妈妈去加拿大。
当年才十三岁的她,为什么要选择留下来呢,如果去了加拿大,是不是现在,最多也只有贫穷,其他也还好,或许长大后的她也许自己有能力,重新开一家公司,走当年曲木的路,养活父母与当年小小的自己,如果不行,也还好,平淡的日子也还行,这些年孤身在港孤身在美的日子,不也那样,她也早就习惯了。
但是选择留下来后,她这辈子就没想过要重振曲木方舟了,一心想着毕业后,有能力了回骆氏去挑大梁,公司干爸干妈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她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骆雾不行她一定要行,不能让骆氏和曲木方舟一样走下坡路。
可是如果她当初选择走了,骆雾是不是也不会选择其他道路,会好好读书,毕业后进家族企业,会有更高的见地与目标,而非在港大,和卓荣认识。
这一切是为什么会发生的呢,是不是因为她的选择?
曲疏桐理不清头绪,累到趴在了自己办公桌上。
…
“曲小姐晚上七点的飞机,外面下着小雨,我们差不多要出发了。卓总,您是不去还是?”于继下午五点到办公室后,问卓枫。
“嗯。”他没动,“美国的人都安排好了?”
“对,万无一失,能保障曲小姐的日常生活和上班,不会有问题。”
卓枫颔首:“去吧,路上也要注意安全,等她飞机起飞了再回来。别最后一刻出链子。”
应声后,转身转到一半,于继又似乎想起来什么,回头看卓枫。
“嗯?”男人坐在皮椅中抽烟,没有抬头。
于继:“就是我来之前,听常森说您之前吩咐的调查曲木方舟两位合伙人事故的那个事,出结果了。但您现在,是不是不方便听?”
卓枫摁了摁眉心,轻吐出烟,“出来了?”
“是。”
“你知道结果吗?”
于继:“是您推测的结果。”
卓枫往后闭上眼。
于继见此,眉头当即皱起来了,担心道:“卓总要不还是等几天,等事情都忙完了,再说,这事也急不来,事已经成定局。”
倒是难得,他此刻恰好有空。
卓枫轻吁口气,开口:“你们送疏桐去。让常森来。”
于继只能领了命,一出办公室就给常森发消息,末了又去了不远处的办公室敲门。
看着黑色大门上挂着的银色标识牌上“首席助理办公室”一行字。于继一时间不免多看两眼,恍惚间觉得那一幕在顶层停机坪看到她的画面,才在昨日。
听到应声,于继推门进去。
曲疏桐站起身,提了个包:“于助,麻烦你啦。我有一些行李在深水湾,任助去帮我拿了,应该快来了。”
“好,我给他发消息。”
她笑一笑,往外走。
关门临了看了这间才入驻半年的办公室,曲疏桐留恋地看了几眼。
这是一间卓枫专门为她设计的办公室,全是她的喜好与属于女孩子的东西,是她最喜欢的一间办公室。
回头进电梯,曲疏桐随口问于继:“卓枫呢?他不去吧?”
“嗯,对,”他解释道,“卓总此刻有事,刚好找了常森去问话。”
“他身边有你们这么多助手,却还是显得好忙,如果没有你们,他怎么办呀。”
于继回头:“能有我们,就是卓总的能力,哦,包括您,曲小姐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曲疏桐自嘲地笑了笑。
“你知道这事,他家里如何吗?”曲疏桐问于继,“风声这么大,他家里找过他了吧?据我所知,卓家老爷子是那种,最善演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人,固然对大房失望但是那也是他的长子长孙。”
于继点头,说一半留一半:“昨天晚上,卓总就回家了,不过没有去多久,很快就走了。”
“是嘛,那他怎么半夜才回深水湾的。”
“他去渣甸山古道自己的房子了。”于继反问,“曲助不知道卓总那边有个房子吗?”
“不知道,瞒着我呢。”
“……”他解释道,“可能他太多房产了,确实不方便一一跟曲小姐报备。不过那个房子地理位置比较优越,所以一般是卓总拿来会友谈事的,因此昨夜他离开了石澳半岛他爷爷的家后,就去了那边,在那边谈事呢。”
“有办法摆脱…这个名头吗?”曲疏桐抬眸看于继。
电梯到了。
于继招呼她出去。
任齐柯的车子恰好来了,见了他们就打开车门示意曲疏桐上他的车。
于继跟在曲疏桐身后一起进了后排,他今天的工作是保护她。
车子启动后,曲疏桐才听到于继对于她那个问题的回复,他倒是有始有终。
“卓总要对外撇清这个事情非常简单,他所在的二房能在香江几十年屹立不倒,就绝不是吃素的,就算要走正道来摆脱,那我们,是先出人命了,我们不过是反击罢了,所以这个问题也不大。但是……对内的话,大房那边是肯定不信跟他无关的,搁我,我也是不信的。”
“……”
前面的任齐柯回头,虽然不知道曲疏桐问了什么但是从于继的回答来看,他大致就猜出来了。
他说:“你可别胡说八道了,曲小姐听了更添堵。”
曲疏桐失笑。
于继摊手:“没事,反正这些年,卓总每天不都是走在刀尖上这样过来的,以后也这样就得了。至于舆论,这个东西完全不用担心,不到一周就无人问津了。”
曲疏桐倒是理解,新闻时效性向来极低,三天已经足够更新换代,她担心的是,卓枫日后的安危问题更重,就昨天,他已经差点出事了。
车子在他们的谈话间滑出地库,细雨穿过中环高耸入云的大楼迎面而来砸落在车窗,模糊了人的视线。
因为看不见外面,因此让人心头无法宁静,总带着不安。
曲疏桐为了安全不敢降下车玻璃,却忍不住靠上去透过雨幕往外看轮廓不甚明晰的卓氏大厦。
一边看一边不知不觉在挂满雾气的玻璃上勾勾画画。
卓氏大厦六楼,落地窗前的男人视线随着那辆车移动,一寸寸跟随。
车子消失于雨幕中后,于继给他发来一张图片。
车里玻璃上的画。
一只趴在地上的小兔子,一个太阳。
台风天,飞机都取消得七七八八了,他还是她的太阳呢,她还是喜欢太阳不喜欢风雨天呢。
卓枫抬起西裤口袋里的手,食指第一节 里,钻戒勾在那儿,熠熠生辉。
第37章 拦机
。
他们的车子在中环遇见了常森, 但是曲疏桐不知道,于继隔着车窗和常森遥遥相望,彼此都当做没看见。
常森到办公室的时候, 卓枫正在点一根新的烟。
暮色从天际撇入中环高楼,衬得背抵着落地窗的男人脸色晦暗不明。
手中打火机的火滋滋往雪茄上烧, 烧出了一圈黑碳后, 他停了停,第二次打开打火机, 转动手中的雪茄,均匀点燃。
“卓总, 我刚在中环看到曲小姐的车子了,您不打算跟曲小姐把这事说了吗?她去了美国,会和骆氏联系频繁的, 以后如果回来, 也是为了骆氏回来的,她,她至此不会为卓氏回国了吧。”
他们都知道, 这件事为的是曲疏桐, 本身事情和卓氏集团是没半毛钱关系的。
卓枫吸了口烟, 抬头看去:“先跟我说说。”
常森过去, 把手上带来的牛皮纸袋拆开, 取出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人在一侧站着, 给他指出一些关键数据。
“1990年,曲木方舟两个合伙人在英国出差途中出事故, 两人在同一辆车上。这些信息都是新闻上可以搜索到的,有真实性。然后, 亚衡山的那位合伙人,就是英国人。而在沈玉舟和方世岩一起出事故的前几天,骆江明才到英国出差,和那位合伙人见了面。”
常森看卓枫,又指了指上面的机票信息,再指向下面一张转账图。
“我没找到骆江明去英国之前与去英国之后同亚衡山合伙人的谈话信息,但是找到了一个曲木方舟两位合伙人出事后,骆江明给亚衡山合伙人打了一笔款的信息。以前他打款给对方,从没备注,而这次,他打了一行字:事情顺利,感谢。”
卓枫眯起了眼,盯着资料上那张彩色的转账图片,上面的转账备注格外清晰。
常森:“后来他们的通话内容,只找到依稀的几份邮件,年代久远有些恢复不起来,但是,那几份邮件已经可以断定骆江明对曲木方舟一直是虎视眈眈的。”
“其中有一份邮件,骆江明回复亚衡山的合伙人说,我并不想也杀了曲家桉,他怎么说也是我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我只想要曲木方舟。”
“还有一份邮件,是曲家桉生病后的,骆江明在邮件里说,我没想到曲家桉会生病,还是这么重的病,看上去要回来难,但是他很看重他的曲氏,我跟他提过要引外资入注,他拒绝了,他不喜欢外资侵蚀这个公司的文化,这公司是走丝绸之路起来的,外资入注对公司不好,所以我一时间无法把你拉进来。
不过我倒是想着,曲家桉是活不下来死不下去的,我一辈子看着曲家桉的意思行事也不行,但我也无法当着他的面吞并了曲木方舟,我们到底还是有些情谊在,所以,倒不如就摧毁曲木,回头,我让骆氏重振曲木的业务,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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