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家倒是都想起来这事, 都理解了一些,毕竟股权转让确实不是自己的决定就可以的, 骆江明确实也是在前一阵就开会处理这个事情了,也把这个干女儿提拔到总经理的位置, 看着是像在安排后事。
而关于骆江明夫人的股权也在他逝世后转让了。这个问题曲疏桐说:“董事长去世了,她不打算在国内生活了。”
这话好像也没问题,就是觉得她忽然间就摇身一变成了手握大权的股东,有点怪怪的。
直到她宣布公司要暂时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她不会来,一群高管均表现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之后,才没有再发表什么质疑。
如果她真是贪图公司股份,那不会此刻走人。
也有人问曲疏桐为什么,她只是淡淡说了句,没心情,后面她会回来打理公司。
一切合理合章,骆氏高管没再有一分意见。
三号曲疏桐随卓枫回了港,待了两天,人精神状态好一些了,就准备去加拿大了。
说起来那天是卓枫第一次送她去机场,以往都是保镖送。
今日开车的是常森,前后安保车辆里依然是那几个保镖。
曲疏桐的手一直被牵着,中间她看了会儿握着她的那只宽大温热的手掌,人歪头靠到他身上去,“对不起哦,卓先生要独守空房了。”
“傻瓜。”
曲疏桐没忍住笑,她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撩起眼帘,和垂首的男人对视,“虽然要和卓总异地了,但是在没见你的日子里,我一定努力更爱你一点。”
卓枫眸色肉眼可见地深了,像是一滴墨晕染开在清水里,很动情的模样。
“傻。你自己开心就好。”
到机场下车前,卓枫才把她抱起来,堵住那两片刚刚一直说傻话的嫣红唇瓣,深深吻了一通。
直到曲疏桐呼吸紊乱,手无力推他的时候,才拉开了彼此的一丝丝距离,声音沙哑地温柔嘱咐她:“身上的伤还是要注意,乖乖别跑动,好好养到痊愈,疼就跟你爸爸妈妈说,让他们带你去看医生,然后再跟我说,我去看你,嗯?”
“嗯。”
曲疏桐把手挂在他脖子上,和他额头相抵,瞧着他眼底深邃的光:“卓先生也依然要保护好自己哦,带好你那四个无所不能的保镖。希望,希望我们往后余生都是平安健康的,会见无数次,无数次的面。”
“好。”他捧着她这几天消瘦了一些的脸,疼惜不舍地又亲了亲。
曲疏桐下车,拉着小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上舷梯,直到进了机舱才透过舷窗往外看。
黑色宾利后退了一段,在安全区静静凝望着那夕阳下庞大的飞机。
曲疏桐想起卓枫送她的白色宾利,想起自己那已经装修好却新年也来不及去住的半山区大平层,想起他给的千卓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那哄她去深水湾居住的四个亿……还有这几天,他给她的百分之三的卓氏股份与百分之十的朔方股份。
好多好多东西,他好像在极力告诉她,他爱她,这里还有他在,那位她唯一的在异国他乡的亲人,对她永远只有夸赞的卓先生。
他在告诉她,可以走,但不能不回来。
飞机准点滑行,这次没有三分钟后就蓦然被拦机暂停,而是如约冲向了高空,一头扎入天际绚烂的晚霞里,飞往遥远的温哥华。
…
曲家桉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但见到女儿忽然来了,那几日心情不错,人精神也肉眼可见地好多了。
曲疏桐是到家一周后,才同父亲在某个清晨里,状似平平无奇地说起那桩隐藏二十多年的事情的。
她先说,骆江明夫妻把手头的所有股份都给她了。父母都挺惊讶的,觉得就算要给应该也不会一下子全给。
曲疏桐说,那是补偿她的。
父母不明白。
曲疏桐做了好久的准备但是到了这一刻还是无法直言不讳义愤填膺地就去阐述那件事,生怕父亲接受不了。
她一句句说。还没全部说完,曲家桉就脸色煞白,不一会儿突发了心梗。
因为抢救够及时,他还算勉强稳住了那条已经残喘二十年的命。
曲疏桐当时缩在手术室外的一个角落,抱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像个流浪无助的小孩儿。
妈妈一边要看着手术室的灯一边要安抚她:“桐桐不要这样,你爸爸不会有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难过。”
她掉了眼泪,说:“说与不说,都是错的。”
这个事情太难决定了,尽管她妈妈也无法说出究竟该如何,但是已经说了,她就只能安抚她,哄她。
好在有惊无险,人还在,还没有把曲疏桐推到深渊。
父亲出icu到普通病房的那几天还听不了话,一直在休息,曲疏桐的听众只有妈妈一个人。
其实她没想说了,但是妈妈问。
她也就只能说……
但是在一件件地接受到最后,听到骆氏夫妻都走了,却死也没有原谅她的时候,她差点也垮了。
“都没有原谅你吗……”她苍白脸上尽是无奈苦笑,最终摸摸她的脑袋,“那也没事,桐桐没做错什么,桐桐受的苦够多了,他们的想法不会影响你,妈妈爸爸不怪你,我们桐桐没错的。”
曲疏桐一下子缩到妈妈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一不开心就找人抱,那就不会再有不开心的事了。
妈妈最后只问了她:“他们夫妻的丧事,有没有人处理?”
“我让人,处理好了。”
妈妈点头:“好,那往后余生,就不要再记得这些人这些事了,都过去了。”她摸摸女儿的头,“为他们处理丧事,了结了这十几年来那些干爸干妈的称谓,就好了。处理了,以后我们桐桐就不再是谁的干女儿了,只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曲疏桐那一刻非常非常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她还不是谁的干女儿,还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天真浪漫,注定会一生自在优渥。
前面那些漂泊的日子在这一刻被粉碎了,被温哥华的一场海风,打湿在水里,被浪花冲刷走,干干净净。
医院附近就有一片海滩,父亲没有生命危险后,曲疏桐自己常常跑去海边散心闲坐,她庆幸温哥华是座海滨城市,很像香江。
在海边一个人和卓枫打电话的时候,听着他翻阅文件的声音,她觉得这世界虽然破烂不堪但是也不缺夕阳。
卓先生总是她在穷途末路勇气都耗尽时的夕阳,能留人一命。
曲家桉在医院待了近一个月,身体才从这个事情的打击中勉强稳住,人在除夕出了院。
后面一个月曲疏桐陪着父母寸步不离,一家三口过起了暌违多年没再有过的生活,她常常跟妈妈去买菜逛街,回来妈妈做饭,她陪着爸爸的间隙抱着电脑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务。
一个月后,终于有天她和妈妈外出的时候,接电话被妈妈发现了什么。
那天一家人去海边吃饭,妈妈问她:“你是……有男朋友了,还是,依然和卓氏那位,在一起?”
曲疏桐犹豫了两秒,就坦白说:“是卓枫。”
爸爸为她处理龙虾腿的动作停住,但随即也没说话,便继续了。
母亲看了眼她父亲,又回头继续问她:“你们,自始至终,没有分手吗?”
“没有,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就知道,何况后来,那些证据,全部是他为我查来的。”
妈妈问:“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这是个好问题。
但卓先生的好数也数不尽,这不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
曲疏桐笑了笑,一下就脱口而出了:“在美国工作的时候,他就很好的,我们在一起那天,还挺戏剧性没有预料的。”她随口把过程说给了父母听。
是为了她不被人欺负,才有了那一个在一起的开始。
可能是个父亲都无法对此抱以不满的态度。
曲家桉将一盘龙虾肉递给她,问了她一句:“他家里,能同意你们吗?”
曲疏桐心里有些窃喜,默默抬头,“我……我们登记了。”
“什么?”妈妈惊讶地瞪大眼睛。
曲疏桐在父母一眼不眨的炙热目光下,不自在而心虚地笑了笑,低下头吃东西,“去年十月份,那会儿是我最潦倒的时候,但他还是很希望同我结婚。”
曲氏夫妻看了她小口吃东西,心虚,却又没再过多解释的模样,二人对视起来。
沙滩浪声在暮色里起起落落,这个场景中的氛围根本生硬不起来,是天生浪漫且温柔的,这一顿饭也是十几年来难得的,所以最后,曲家桉长叹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些年,爸爸妈妈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什么都没法为你做参考……读书,工作,结婚,受那么重的伤,连找他们,都是你一个人,爸爸对不起你。”
曲疏桐的眼泪滚在龙虾肉上,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她是想回到儿时的生活里可那也是爸爸妈妈曾经为她打造的,爸爸是因为生病才无力再养她的,她已经很感谢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不然她会更崩溃。
她抬头看向海上划过的游轮,脑海里浮起一幅画面,去年的春节她和卓枫在去往新加坡的海上,也是这样的晚餐时分,她心血来潮为卓枫取龙虾肉,但怎么也掰不断虾腿,最后手被划破了,两公分长,流血,把他心疼得……
那天晚上在海上,他们的游艇放了半个小时的烟花,他为她放的,她记得烟花打出了字,写着:新年快乐,桐桐。
这一刻她对过去似乎完全释怀了,无所谓了,以后无论是父母还是他,都不会让她孤单了。
…
卓枫得知曲家父母已经知道他们的婚事,没两日他便从港飞了过来。
曲家在温哥华一栋海边小洋楼住着,门口的公路人不多,环境很好。
曲疏桐要是没事会在门口溜达,打电话就喜欢沿着路走,走到沙滩去。
今天接到卓枫电话,她就出门按照往日的路线走去了。
咸湿海风吹着她的毛衣,身子冰冰凉凉,但是电话里男人温柔嗓音带着温度,“吃早饭吗?”
“吃啦。我作息很正常的,已经起来两小时了。”
“嗯,回家果然好。”
“你呢?你什么时候想来呢?找个空闲一点的时间吧,不着急。”
“你想我吗?”
“……”曲疏桐站在公路边看前面的海上朝霞,“想呀。卓先生就爱这个。”
他低笑的声音在听筒里毫无保留地传来,“我也想我们家桐宝宝,谁不希望老婆想自己,嗯?我也没什么错,我合法奢望。”
她轻笑,低头看脚下被风撩拨飞扬的裙子。
那一秒余光里见她来时的路上有一辆车子停在那儿。车子距离她大概有十来米远吧,本来觉得也没什么,公路虽然车少但是也不是安全没有。
但是那车子,是她熟悉无比的宾利,她总是会多关注一下这个车子。
就在她没舍得移开眼的时候,车门被推开了,一只长腿迈了出来,接着,熟悉的高大身影从车厢钻出,偏头,隔着十来米距离看她。
曲疏桐的心跳在那身形的熟悉感中就漏了一拍,等他看来,她已经回过神,撒腿就往回跑。
怕她伤口还不稳定,卓枫也马上举步走去,在中间就将人抱起来,又在冰凉海风里转了两圈。
曲疏桐兴奋地一头扎入他怀里蹭:“唔唔唔。”她哼哼唧唧蹭着他撒娇,也不哭,没有想哭就是忍不住哼唧。
卓枫低头亲了口她的脸颊,哄了哄,又堵住了她的唇。
那几分钟里公路是真的无人,只有浪涛声,太阳,海风,在观摩公路边暧昧至极的一幕。
卓枫松开让她呼吸,对着她绯红的脸轻笑,又偷亲了两口,“岳父岳母真厉害,养得都有点小肉了。”
曲疏桐捂捂脸:“我长肉啦。”
“这多可爱,摸着舒服多了。”他把手放在她腰间揉。
曲疏桐:“……”
她脚一软,揍他让他正经一点这是在外面呢。
卓枫才不管,外面又没人,他恨不得吻到天荒地老。
…
曲家桉同他翁婿第一次见面,场面还挺神奇的,以前曲家只知道他是卓氏的老板,后来知道是女儿的顶头上司,再后来二人谈了恋爱,她随他回港去了,一晃眼几年过去,如今第一次见面已经是女婿,曲氏夫妻多少还是不适应。
曲家桉生病多年也退出商圈多年,两鬓已经斑白,但是儒雅气质不改,虽在温哥华十几年但是穿着一袭中山装坐在轮椅上,颇有当年曲木方舟盛极一时的精神风貌。
是卓枫先同他和夫人打招呼的,说贸然打扰,很抱歉。
他还带着非常厚重的礼物,妥妥是新女婿第一次见岳父岳母的姿态,被曲家桉招呼落座后,不好的往事他也没提及,曲氏夫妻提起曲疏桐两次的危险他都救她于水火,他说是应该的,她是他的女朋友,后来的妻子,豁出命去他也是甘愿做这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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