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一手化出一面通天达地的神风巨盾,阻挡千军万马的攻势,另一只手握住鱼煞剑,将刚刚吞噬的鬼气注入剑中,凝结出极强的煞气,狠狠朝隐匿在前方的紫霄劈去一剑。
剑意宛若天崩,紫霄避无可避,被击中重重摔落在地。
群玉立时追击而去,天界众将自然不能坐看她残害神帝,纷纷上前阻挡,却又在瞬息之间被混沌力震飞,像一粒粒尘沙似的,不堪一击。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陆恒的手下,群玉没想杀他们,只是把他们有多远扔多远。
紫霄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唤出护体法器,在耀目的紫金色光芒中化出神龙真身,看样子要和群玉殊死一搏了。
群玉见状,勾起唇角轻嗤道:“最烦装逼的人。”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霎时消失,没有给紫霄任何反应时间,鱼煞剑瞬间刺破紫霄的护体法器,狠狠斫入他龙鳞,贯穿心脏。
完全的实力碾压,战鼓还未敲响,战事就已结束。
“你……”死到临头,紫霄终于流露了几分悚然与悲愤,“怎么会……完全变了个人……”
从来孤身一人,竟然拥有了伙伴。
从来对仙术不屑,竟然学会了仙法。
从来赤手空拳,竟然学会了用剑。
从来视世间万物为蝼蚁,竟也有了坚定的爱恨。
……
有些他预料到了,有些他没有预料到,就是这些失策,断送了他筹谋近十万年的计划。
群玉握紧鱼煞剑,在他心口恶狠狠地拧了一圈,冷笑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从前的我。”
说罢,她霍地拔出鱼煞剑,带出淋漓鲜血,溅了满地。
饕餮和姜七护在她身侧,替她阻挡其余人的进攻。
群玉挺直腰,居高临下地睨着紫霄,道:“不过,我有一点一直没变。虽然我喜欢当人,但本质上,好像还是个魔头。”
她声线带着少女的清甜,语气又分外森寒,两种气质诡异地交融,令人分外毛骨悚然。
说罢,群玉勾了勾手指,从远处把将死的祁苍拎了过来,丢在他父神身边。
“你神格太高,没有暮金蟾,杀你有点费劲。”群玉微微俯身,眸中闪过残忍而邪恶的笑意,“我也不想让你那么轻松地死。”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道:“你知道吗?你们神界最大的卧底,不是仲辛,而是太初。仲辛只是太初意志的代行者。你以为你是神界之主,掌控一切,其实你背后一直有一双死而不僵眼睛注视着你。他们都想让我杀了你,清理神界门户,但我有点不想让他们轻易如愿。”
紫霄的瞳孔渐渐放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凄惨潦倒的样子,全然不复神帝英姿。
众神与兵将们围聚在几十丈外,无论如何突破不过来。
见神帝惨状,他们的惊叫声此起彼伏,落在群玉耳中,却如同鼓劲声一般,令她的血液兴奋不已。
群玉伸出手,在众神震愕不已的目光中,狠狠撕下紫霄的半副神魂。
她没有吞噬这半副神魂,而是用浓烈的邪魔之力把它打碎成齑粉、侵蚀浸染得透透的,让它变成半神半魔的混乱之物,然后,一口气把这粉碎的半副神魂,缝合在了祁苍残破的元神之上。
如此这般,祁苍能活下来,他自己的元神还是主导,同时拥有了父神的一半力量,但他又变成了魔不魔神不神的东西,以后的日子一定比死还难受。
至于紫霄,群玉将他打得半死不活之后,如法炮制,也让他入魔了。
光这样,还不足以报陆恒父母及她自己的仇。
群玉带着这二人飞上星穹,破开星界大狱之门,将他们丢到其中一片荒野上。
祁苍有多恨他父神,群玉是知道的。他现在变成走火入魔的怪物,精神在魔气和恨意的浸染下,一定会变得非常疯狂。
看他们父子残杀,难道不比直接杀了他们有趣多了?
群玉用造物之力,为星界重新造出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
从此以后,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打开星界,放他们二人出来。
星界大狱虚幻的轮廓渐渐在空中散去,化为乌有。
神帝父子二人因魔化而痛苦不堪的惨叫声回响在九天之上,渐渐的,也消散在了风中。
群玉看着这一切,恣睢而疯狂的眼神慢慢冷静下来。
广袤的战场忽然间陷入沉寂。
整片神界大地,被混沌之力、冥界之力,还有邪魔之力,摧残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
惨烈之状,比起冥界炼狱也不遑多让。
魔神凌空而立,遮蔽苍穹的阴霾渐渐散去,明澈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照亮她素净又明艳的脸庞,众人仰视着这张脸,无不是瑟瑟发抖,惶恐不安,只怕她下一秒就垂下那恐怖的黑眸,动动指尖就撕碎他们的魂魄,或是将他们变成如紫霄和祁苍一般的怪物,从此生不如死……
一切都结束了。
群玉揉了揉额头,缓缓落到地上。
神界已无帝君,众神群龙无首,不敢冒动,只静静看着这位六界绝对的最强者,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走过。
饕餮护卫在侧,鼻孔呼呼喷气,不再见人就咆哮,而是垂下巨大的脑袋,像小狗似的轻轻蹭了蹭群玉的手臂。
神界三尊,如今只有文昌神能主持局面了。
众神已知他和魔神是一边的,但文昌神所言所行,皆尊古神意志,也就是说古神也是站在魔神这边,而古神在众神心里,相当于绝对的信仰,于是乎,众神这时只能在心里不断重新做建设,艰难地试图把这个大魔头肆虐神界的行为合理化。
文昌神倒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他对群玉的态度百万年如一如的尊敬,见群玉朝他走来,便缓步迎上去,道:“您受累了。”
这会儿他倒是不隐藏了,直白地表现出,群玉所做的一切,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当然,他猜不到群玉最后竟然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报仇,而紫霄和祁苍活着留在星界大狱之中,也将成为两个掌握在群玉手中的,对神界不利的不稳定因素。
群玉淡淡扫了他一眼,扯唇:“从此以后,你们神界的事,和我再也没有关系。”
说罢,她顿了顿,又问文昌神,“你要自己当神帝吗?”
文昌神抚须摇头:“会有新的天命诞生。老朽充其量只是天命的传达者。”
群玉冷笑:“天命?太初才是你,还有你们这群人的天吧!”
文昌神默了默,道:“天命变化莫测,但并非不可违。古神和您一样,都拥有创造天命的能力,古神只是看到了一种可能,而您是真正创造天命的人……”
“别往我脸上贴金。我不管天命,只管我自己开心。”群玉神色始终淡淡的,直到说到后面这句话,眼中才展现出几分波澜,“陆恒怎么样了?还有青雁,它失去了暮金蟾,应该也受了重伤。”
文昌神道:“青雁没事,很快就能好转,至于陆恒,他元神受损太严重,在皓天泽之外的地方没有办法医治。”
群玉眼皮微微一跳:“所以?”
文昌神:“所以,我已命人将他封入皓天泽底……您别担心,在极寒之力的蕴养下,他的生命不会有危险。”
但也不会轻易痊愈醒来。
……
群玉站在原地,幅度不大地点了两下头。
自从紫霄和祁苍被关入星界,她那张狂恣肆的邪魔之状就一去不复返,整个人好像突然冷却下来,反应变慢了不少,神色冷淡又麻木,就好像……被幽冥之力侵蚀了神志,与紫霄对战时的状态,都是强撑着演给他看的。
方才吞噬的归墟炼狱,对群玉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她动作僵硬地从万象乾坤戒中摸出一块糖饼,塞入口中,一边嚼一边缓缓转身,道:“姜七,饕餮,我们走吧。”
文昌神有点担心她,忍不住出声询问:“您要去哪?回魔界?还是人间?”
群玉看他:“你猜不出来吗?”
文昌神摇头:“老朽无能。”
群玉腮帮子鼓了鼓,咽下带着极淡甜味的糖饼,轻轻眨了下眼睛,道:
“我去皓天泽陪着他。”
第一百二十章
没有日出和日落的地方, 太阳永远在天上绕着圈,光照虽然淡薄,但在无边冰川的反射下又显得清透明亮,从不会有黑暗。
数十根巨大的冰柱撑起宽阔的穹顶, 水晶一般的冰宫中, 每一丝空气都清寒至极, 即便是强大的神灵,也无法在这个地方盘桓太久。
冰宫东南角有一间画室,画室中央摆了张寒玉制成的书案, 少女拥着厚厚的裘氅,坐在书案前画画, 日复一日地, 时常忘了时间。
好在有只热爱狗叫的上古凶兽, 每日固定辰时来一次,申时来一次,除了提醒少女时间,还会给她带外面热腾腾的食物,含在它那张清新又保温的大嘴巴里, 取出来后必须立刻食用,否则很快就会被寒气侵袭,变成一团冰碴子。
算一算时辰,饕餮这会儿差不多该来了。
群玉搂紧厚实的裘氅, 揣在肚子里的暖炉又凉了,她冷得搓搓手,注入一些灵力进去, 让它重新热起来。
群玉在这座冰宫中,已经独自生活了十八年。
她的小弟们没有办法在这片极寒之地停留太久。如果冰宫建在地上的话, 青雁和姜七应该也能常来看望主人,但冰宫建在了皓天泽最深处,要想进来,先得潜入冰寒刺骨的泽水,一路沉到底,就连饕餮这样的体格,每次来都还是冻得浑身发僵,剧痛不已,其他人怎么受得了。
而群玉也是因为从前和陆恒双修过几次,深度交换了彼此的气息,她才能适应这里的极寒气候,长时间居住下去。
就在这时,冰宫正门处传来几声惨兮兮的狗吠。饕餮给群玉送饭来了。
群玉帮它弄掉身上的冰碴子,摸了摸冰它冰凉凉的脑袋,问:“有信吗?”
饕餮点头,舌尖递出来一封厚厚的信,是姜七写的,向群玉报告神魔两界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她的家人在人间近况。
群玉接过信和其他东西,对饕餮道:“赶紧回去吧。”
饕餮虽然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想这么快走,僵硬的双膝屈下来,拿脑袋轻轻蹭群玉的手臂撒娇。
群玉笑了笑,指尖灵光一闪,带着饕餮进入了万象乾坤戒中。
当年紫霄曾用鸿蒙神木造出连通无迹之境的大门,污染了清净无暇的古神长眠之地,如今时过境迁,无迹之境早已恢复原来的模样,碧空如洗,野草莹莹,漫步其中,只觉仙气环绕,从内而外的惬意。
群玉曾想过把太初长眠于此地的神识彻底杀死,用自己的力量来维系无迹之境,将万象乾坤戒变成独属于她的法器,永绝后患。
但她最后没有这么做。
因为陆恒在这里种了粮食、蔬菜,养了牲畜,还开辟了鱼塘养鱼,这些食材能长得这么好,全仰赖于无迹之境里洁净的灵力和桃源般的环境,太初的神力能创造这样美好的世界,群玉的神力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这些年,无迹之境里的田地和牲畜,都是群玉一个人打理的。
她不想叫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所以只能自己干,干得自然也是乱七八糟,田里杂草丛生,牛羊猪鸡满山乱跑,等陆恒醒来,处理她造成的残局,应该是个大工程。
群玉走进一间小木屋,坐在桌边吃饕餮带来的人间饭菜。
饕餮的身体缩成小狗大小,贴在群玉脚边愉快地打滚。
“主人……”它喉咙里咕咕哝哝冒出两个字,群玉有些惊讶,她已经好久没从饕餮嘴里听到新词了。
“不错。”群玉夸道,“还会说什么?多说点听听。”
饕餮张开嘴,发出异常流利响亮的声音:“男人都该……”
只听啪叽一声,可怜的小狗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主人一脚踹飞出去。
“太不吉利了。”群玉凶神恶煞地跳起来,“你主人我已经守了十八年的活寡,一天我都等不下去了!”
她飞快将桌上饭菜扫荡一空,抓着饕餮离开无迹之境,穿过宽广空寂的冰宫走廊,回到她的寝殿之中。
饕餮一边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边习以为常地看着主人在寝殿里焦躁地扒着一面厚厚的冰墙,整个人贴着冰墙滚来滚去,望眼欲穿。
几乎每天,群玉都要像这样发几次疯。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她发疯的频率越高。
随着障眼法渐渐散去,冰墙之后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出来。
那是皓天泽的中心,冷而不冻的神水缓慢地流淌着,蕴含着六界之内最纯净的极寒之力,它们环绕着一块高达数丈的冰魄石,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凰闭着眼封冻在其中,看起来神圣至极,却又毫无生气。
群玉不明白,为什么陆恒还不醒来。
仲辛老头说他要休养成千上万年,那是他独自在皓天泽底自然休养的情况,可是这十八年里,群玉陪在他身边,每日都会消耗自己的力量,化作神力蕴养着他。
群玉怕伤到他脆弱的元神,每次给予他的神力都不多。但十八年过去了,她输给陆恒的灵力,全部加起来,早都超过了他母神连玦全盛时期的力量总和,这些灵力怎么会直到今天都修补不好陆恒的元神?群玉实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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