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仰叹口气:“他说什么了?”
“他没说,我先跟他说的你人在局子里,打架了,是你监护人的话就过来保一下你。”
民警耸耸肩,同情道:“他说不来,让你吃点教训。”
“……”
夏仰垂眼,想了想,慢吞吞地拿过手机:“那我给我导员打个电话吧。”
桌子面前那民警也正好接了个电话。
在她那号码拨出去之前,民警手里那电话还没挂断,蓦地和颜悦色地喊住她:“诶小姑娘?别打了,你直接出去吧,有人过来接你了。”
**
在外面保释她的是个中年男人,是段宵老宅子里的管家,知道他俩的事儿,之前也见过不少次面。
夏仰有点尴尬地上前道谢:“成叔。”
成叔像是没少处理过这类麻烦事儿,脸色如常地颔首,恭敬道:“夏小姐,阿宵在外面等你。”
“我还要赔个钱。”
她左顾右盼,想找那个二维码。
成叔摆摆手:“快点先过去,阿宵今天心情不好,其他事有我在。”
“好吧……麻烦您了。”
派出所门口那条马路上就停着一辆银色拉法,应该是他新买的车。
车窗里飘出青白色烟雾,一截骨感削瘦的手腕搭在车窗上,修长指节轻敲,抖了抖烟灰。
夏仰犹豫着走上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降下来,段宵掌骨撑着额角,黑睫虚阖,不耐烦地冷声开口:“要我请你上车?”
“……”
果然如成叔所言,心情是不太好。
她刚拉开车门,就听见马路边的林望在喊她。
夏仰回过头:“我先过去一下。”
也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门重新关上直接就走了,完全忽略车内那道窝着火的视线。
林望一个人站在路边,看了眼她身后那辆车。知道是谁的,但也没特意提。
他苦着脸:“学姐真不好意思啊,我今晚本来是想请你吃饭……没想到请到局子里来了。”
夏仰看着他那张青紫的脸侧,忍俊不禁:“没事,谁能预料意外呢,而且今晚也挺有意思的。”
“是吗?”林望拘谨地笑笑,“我平时不爱打架的,我现在这个样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你们都挺帅的。”
她表情认真,是真心觉得他们这一伙少年们的行为很帅气。
……
一阵跑车的引擎轰鸣,踩着油门急转弯开到他们了后边。
人没下车,段宵捏着方向盘,车头就这么正对着他们两个人,打开了明亮刺眼的车前灯。油门还在轰响,好像下一秒就会撞上去。
他花了两年,才把高三那会儿会生气、会和他闹脾气的夏仰给养了回来。
没到最坏的情况。
他不想再看见她跟以前那样害怕又生疏地面对自己。
段宵是生气,边气边想:是这个叫林望的错。明知道他们在一起,还不怀好意地接近她,还敢带她去打架。
车门打开,他下车阻断两个人的聊天,站在原地朝夏仰勾了勾手:“夏仰,跟我回去。”
车灯亮着,夏仰手掌心挡在眼前,往前走了几步,跟林望告别:“那我先走了。”
“学姐!”林望走近几步,喊住她,看了一眼车边的男人,“你回学校吗?我同学也在外面,可以一起走的。只要你想。”
夏仰还没回答,只感觉身侧那道高挺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汹汹。
她实在太熟悉段宵此刻会干什么,惊惧地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也阻挡了他往前走的脚步,用了点力扯住他。
“我不回学校。”夏仰回头,急道,“学弟,你先走吧!”
她声线里带着点颤意,和哀求。
林望有点于心不忍,她到底是在什么两难之间作抉择啊?他故作平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段宵低眸,看见她攥着自己手臂的掌心,因为用力过度,被玻璃划开的伤口又渗出点血珠来。
“夏仰,你真是不知死活。”
第28章 晋江独家发表
京州医院的夜晚也不清净, 三环一个路口刚发生一起交通事故。
四辆私家车追尾,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从走廊上匆匆跑过。
值班室里只留了个青年女医生,正拿着镊子在给夏仰处理伤口。
医生借着灯光叹息:“喔唷, 怎么现在才来?里面还掉了好几片小玻璃碴,如果伤口发炎感染,可就要做切除开刀了。”
手掌上那伤口不长,但有点儿深。
酒瓶正好戳进了大拇指的掌骨上,连接着腕骨, 不好好处理连关节挪动都难。
“得缝几针, 好在你这是左手,也没伤到筋骨。”医生把刚拍的X光片放在一边。又看了眼他俩,看着就是大学生模样,“快期末考试了吧。”
“嗯,明天就考完了。”
不过明天那科也用不着笔,是民族舞的现场考试。
夏仰只要说明一下自己这特殊情况, 老师可能会根据她之前荷花奖那场民族舞的成绩直接给A。
但缝针……
夏仰是第一次, 听到都觉得疼,挣扎了一下:“医生, 可以不缝吗?拿纱布裹着上药行不行?”
“那可能愈合不好会伤口增生,要留疤的。”医生摇摇头, 替她否决,“这么好看的手,留疤就可惜了。”
一旁的段宵看着她那犹豫不决的表情,直接道:“缝。”
“……”
你答应得倒是爽快, 又不是你缝。
夏仰不满地嘟囔:“可是很痛。”
段宵睨她, 不客气地嘲讽道:“我看你刚在马路边聊天那会儿,可一点也不痛。”
“刚才是真的不痛啊。”她还没意识到他语气多差劲, 直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来医院就痛。”
段宵被她的话给气笑,冷呵了声:“医生,给她缝吧。”
那医生听着他俩年轻人吵嘴也是觉得挺好玩儿的,边戴起手套准备药品,边笑着解释道:“刚才不痛,是因为你的手掌神经被那几片玻璃碴给压得麻痹了。不是说来了医院就痛。”
夏仰鼓了鼓腮,没说话了。
消毒棉签刚擦进来,她疼得“嘶”了声,本能地把手往后缩。
“哎小伙子,别光坐着看。”医生转头,招呼着,“摁着点你女朋友啊,这还没打麻/醉剂呢。”
夏仰就这么死盯着那根针管靠近自己血肉翻出来的掌骨,咬紧了牙关。
突然就被身后一只手摁着脑袋,转过脸贴进了温热胸口,淡而凛冽的薄荷味烟草气息近在鼻间。
她注意力被转移。
心想他今天到底抽了多少根烟,肺不怕烂掉吗?
段宵怕她蜷手指碰到伤口,直接把她的手心连着指尖都紧紧压在了桌子上。手臂又挡过她视线,没让她盯着看过程。
麻药打进去时还有感觉,后来针在皮/肉间穿来穿去就没感觉了。
夏仰脸颊被迫紧靠着他胸膛,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也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抿了抿唇说:“你不要趁机报复。”
他没反应。
“你抓我手的力气太大了。”她皱眉,有点憋屈地补上一句,“比我挨针还痛。”
段宵站在她身后,是微微躬身的姿势。
他下颌磕在她乌茸茸的脑袋上,蹭了下,就这么冷淡地嗤了句:“闭嘴,别吵到医生。”
“……”
针缝完,医生开着消炎药,交代道:
“我给你用的是可吸收线。伤口好了也不用来拆线,但期间有其他状况记得及时就医。”
“谢谢医生。”
夏仰手一直下意识抬着,另一只手拿着单子出去:“走吧,我去药房领个药。”
药房在一楼,缴费在手机上的公众号平台上缴就行了。
夏仰那手机是最新的pro max版,对比她自己的手来说有点偏大。一只手拿着操作全程多少有点费劲,还慢。
只好丢给了段宵,让他帮忙。
段宵坐在长廊上的椅子那等她,熟练地输入她的身份证信息,登陆了学生医保账号。
缴完费后正要关屏,又看见两条消息跳了出来。
【大一金融系3班,林望】:学姐,忘了说你今晚超酷的!多亏你救我,简直是我的女英雄/亲亲jpg.
【大一金融系3班,林望】:对了,别忘记你那手得去医院拿药。
她什么时候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
段宵冷眼看了这两条信息片刻,往上面划了划聊天记录,一共不到两页。
夏仰正好拎着药回来。
他面无表情,从微信退出去关上了屏幕。
**
车从停车场那往外开。
夏仰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直接回公寓,只好说了句:“能不能在路边的便利店停一下?”
“干什么?”
"好饿,想买点三明治填肚子。"
他哂了句:“你还会饿?”
夏仰到这还听不出来他话里一直带着刺儿,就白跟他好几年了。也有点火来了:“你为什么一直对着我生气啊?又不是我想进局子里的。”
“你打架有理?”段宵反问,“还跟一群男人干仗,你以为你黑寡妇还是神奇女侠?”
“你根本都不了解这件事情,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我。”她气鼓鼓地说,“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是帮人的。”
他听到关键词,脸色沉下来:“你在跟谁‘我们’?”
“……”
夏仰扭过头看窗外,不想跟他讲话了。
他简直无理取闹,有没有听懂她话里的重点?这么容易发散话题,跟怼着她打辩论似的。
一个事还没说完,又跑到下一个问题上了。
不敢相信继续吵下去得吵出多少个问题来,而且她脑子转得还没他快!
**
车没在便利店停,而是开去了[暮色]酒吧。
这个点的酒吧街正热闹着,开在大学城附近。又在学期末,放假早的大学生都开始玩起来了,不断有跑车往里开。
陆嘉泽那伙人是这的常客了。
他们金融系今天考完,放了假,也都喝过一轮了。
今天全在楼下,就坐在最前面的那张开放式的卡座上,隔着老远就朝他们招手。
周栖曼也在这,跟着他的视线往门口那看了眼。
灯红酒绿里,夏仰穿着一字肩修身长袖,微喇牛仔裤,长发挽在一侧绑着鱼骨辫。
她脸上妆容素得几乎没有,看着跟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没什么关系似的。
段宵都不是牵着人进来的,他人高挺拔,额前碎发长了些,却遮不住眉目的冷峻凌厉。
手里还拿着女孩的那件白色羊羔毛大衣,手臂环着她肩膀往里走。
边上醉酒的客人来来往往,都碰不着她那放在胸前的手。
他俩过来时,夏仰自觉往里面坐。
服务员正一盘盘地上着菜,一水儿的清淡菜色,看着也知道是给她准备的。
在酒吧里吃饭也不是第一次了,段宵常带她来,她又不怎么喝酒,一般都是各吃各的。
“怎么这个点才来啊?我们栖姐刚才可都唱过一轮了。”
陆嘉泽眼尖儿,看见了夏仰手上扎眼的绷带,戏谑不已:“你俩今晚玩这么大,都伤到手了?”
他讲话一直没个正经。
但是都是熟人,早就习惯他这副德行。
夏仰眼风威胁地扫过去,附加了一百句无声的脏话。
段宵直接抬腿,往那踹:“别找死。”
“哈哈哈哈我错了!”陆嘉泽躲了下,抱着自己边上的新女友告状,“惹不起这小俩口,你也别和他们讲话。”
那女生笑了笑,怎么可能听不出他们的亲昵,偷偷地瞥向夏仰那边。
另外几个男生在玩骰子猜点数,拉了段宵一块儿,还贴心地给夏仰面前那几盘菜让了一大半张桌子。
周栖曼见状坐过去些,语气如常道:“你面子真大。阿宵坐在这还没两分钟,就被你给喊去局子里捞人。”
夏仰低头喝汤,面不改色:“我面子是挺大的,你多习惯就好啦。”
“……”
“你真是这群人里最有意思的一个。”她指着在场的其他几个陪着人猜拳的女孩,话里有话道,“你是唯一一个花着男人钱,还装得这么清高无辜的,阿宵是不是就好你这口欲擒故纵的劲儿?”
夏仰好像根本就没和她争的意思,顺着点头:“是啊,可惜你学不到咯,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嘛。”
周栖曼一噎:“你脸皮真厚。”
“你思想迂腐得像个80岁老头。”夏仰放下调羹,气定神闲地问,“你刚才指的这几位得罪过你吗?人女孩和你这些朋友谈恋爱就是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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