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八章 找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山崖之上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哨声。三长一短,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老远。
秦衍风“唰”的一下直起身,嘶声大喊:“我在山崖底下!”
段问春本来在打瞌睡,忙问:“是谁来了?会不会是二皇子的人?”
“不是。”
秦衍风一个眼神,示意她别担心。
不一会儿,山上刷刷刷甩下绳索,有人顺着崖壁,像蜘蛛一样慢慢滑下来。秦衍风定睛一瞧,大喜过望,“杨五!”
杨五匆匆跑来,正欲行礼,看到了旁边的段问春。
秦衍风对段问春道:“他是裕国公府家奴。”
段问春连声赞叹,“好厉害,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杨五为人机敏,连忙答道:“裕国公府自有一套机密的寻人方式。”说完,他又问,“大公子,你怎么掉这里来了?”
秦衍风说马匹受惊出了意外。他看了看左右:“只有你一个人?”
杨五清咳两声,附耳道:“林九在十里坡。我看到烟花,与宋七快马赶来看看情况,其他人都还留在机密署。”
秦衍风一听宋七也在,心情稳了稳,交代几句,又说:“你先护送段姑娘去十里坡,与七皇子汇合。然后让宋七找一条船,与我顺河找人。”
“是。”
杨五领命。
段问春总觉得恢复神智的秦衍风有些奇怪,但她又找不出纰漏,只能呆呆地道谢。
比起在崖底枯等,段问春更想和刘甯会面。
她腰间栓上绳索,向秦衍风郑重的道了谢,随即恳切地说:“秦大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倘若你找到了江娴姐姐,要昭告天下,让我知晓她平安。”说到这里,段问春忍不住红了眼眶,“江娴姐姐当初给我写了一封信,她说,假如我日后飞黄腾达,顺一定要护佑裕国公府安稳。看样子,我是办不到了……”
这一走,天大地大,她和刘甯不知去何方。
京城熟知的朋友家人,怕也是再也见不到了。
秦衍风未多说什么,只轻轻颔了颔首。
段问春的去留,他不关心。
当他意识到“喜欢”是自以为是的深情,便已经释然。
段问春和刘甯天造地设,两世真爱,他非要去掺和什么?事到如今,他只想找到江娴,其它的一慨不论。
没多久,宋七便划来一艘乌篷船。
他道:“主子,船上有我平时穿的衣物,你先换上吧。”
秦衍风在雪地里走来走去,满腿泥泞,靴子里也进了水,的确很不舒服。
他将伤口包扎,抹了药膏,一边穿靴一边对宋七道:“我顺下游寻找,你找上游。”
宋七一惊,看了看天色,“主子,你不休息吗?这都一晚上了……”
“还不快去。”
秦衍风眸光一暗,宋七登时闭口。眼看秦衍风迫切的划舟远去,对那人的关切溢于言表,宋七到底是没好意思多嘴。
舟行水上,寒风凛冽。
秦衍风坐在船蓬下,望着两岸积雪,河面曙光天色,怅然若失。
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秦衍风陡然心慌,赶快将这个念头挥走。
他能找到她,一定能找到。
第两百零九章 好运
事实上,江娴运气很好。她人被甩出车厢,避开了身体要害,受了点擦伤,直接“扑通”滚进了湍急的河中。
江娴掉水池子掉出经验了,哪怕不识水性,好在穿得厚,身子一放松,整个人自动漂浮在水面,顺流直下。
如果长时间泡在寒冷的冰水里,一定会失温痉挛,不溺水也要被冻死。架不住江娴运气好,没漂一会儿,便被冬捕的渔民给救上了岸,好吃好喝的供村里。
天已破晓。
秦衍风夜不能寐,江娴这会儿却躺在茅草屋里,喝着大婶熬来热腾腾的小米粥,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惬意。
面对大婶的询问,江娴隐瞒了自己身份,只说是过路的旅人,不慎坠入河里。大婶十分同情,拍了拍她肩膀,热情地道:“这么标致的姑娘,可算没出什么事儿。等天大亮了,我去给你请个郎中瞧瞧。”
江娴连忙道谢。
喝完米粥,江娴一边咳嗽,一边望着乱糟糟的茅草屋房顶。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水腥草木的腥气。
坠崖时,她不知磕到哪里,左脚脚踝肿胀,疼得不行,下地都费劲儿,更别说回京。
她强忍着难受的感觉,担心段问春和秦衍风的情况。
他们会不会也掉河里?
可刚才问过大婶,除了她以外,没有渔民再捞起别人。
江娴忧心忡忡在大婶家中休养,到了第三日,脚踝消肿,终于能下地了。
大雪纷飞,没有要停的迹象。
江娴不打算继续待在这儿,准备请辞。哪知刚走出房门,就见一头顶羊皮毡帽的渔民快步跑来,询问她是不是姓叶,叫“叶江娴”。
乍然听到这个滑稽的名字,江娴怔了一怔。
她马上点了下头,“是我。”
“果然是你啊!那人挨家挨户的敲门,问有没有人见过一个叫‘叶江娴’的姑娘。我想起李婶子前日才从河里捞了一个,就过来问问看。”那渔民一边说,一边在前领路,“走吧走吧,我带你过去,他着急得很。”
江娴好奇来人是谁。
知道“叶江娴”名字的人不多,莫非是段问春或者……宋七?
是宋七吗?
江娴眼睛微亮,她跛着脚,踩着松软的白雪,尾随那人一同前往河岸。
“谁找我啊?男的女的?”
“男的。”
“他是不是戴着面具!?”
“这个嘛……”
秦衍风撑着伞,正准备问下一个人,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悦熟稔的嗓音。
他将伞微微一倾斜,漫天风雪中,显露出女子身披狐裘斗篷的俏丽倩影。女子温柔含笑,发梢沾染了几片薄雪,与旁边的渔民轻声交谈,和着呼啸寒风,听不清在说什么。
秦衍风差点以为这幕是幻觉。
他怕幻觉消失,扔掉手中油纸伞,踏着厚厚的积雪,撒足狂奔,狠狠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臃肿的斗篷无法掩盖她的体温,秦衍风下巴埋在她肩膀上,圈着她的手指不住颤抖。
是她。
真的是她!
这一刻,秦衍风几日的未合的眼睛,竟有些泛酸。
江娴惊愕极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抵触地推了推秦衍风,尴尬又失望地笑了一下,“……怎么是你啊?”
第两百一十章 应对
河畔水流不绝,万里层云中,风雪漫漫,纷纷扬扬洒落二人满肩。
“是我。”
秦衍风没有松手。
他怕她再次消失,反而鼓足勇气,抱紧了些。
江娴觉得他不对头,双手努力撑开他胸膛,与他拉开距离,一瞬不瞬地打量。
秦衍风长相仍是俊朗非凡。只不过常带的茫然神情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特别是剑眉下的那双眼,仿佛两点寒星,明似琉璃,高不可攀。
或许是太深邃好看,江娴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就你一个人?”江娴视线越过秦衍风,往他身后窥探,“问春呢?她有没有事?”
“她没事,不出意外,她和刘甯已经远走高飞了。”
秦衍风这些天想明白了。
刘甯已成手下败将,倒不如成全他们一对苦命鸳鸯。二皇子登基是迟早的事,他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装作病愈。
江娴听他语气板正,诡异地抬眼,再次打量,“秦衍风,你怎么怪怪的?”
秦衍风与她对视,薄削的唇角微微一翘,“我病好了。”
“好了?”
江娴瞪大双眼,这两字儿差些破音。
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还没开春,秦衍风竟然恢复了神智和记忆?
江娴呆愣着,秦衍风轻轻莞尔,抬手包裹住她被冻僵的纤纤指尖,用力攥入掌心,给予温暖,“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夫人。”
当正明光大对着江娴叫“夫人”,秦衍风心中十分安宁。早在很久以前,他应该就很想这样唤她了。
在江娴失踪的两日里,秦衍风白天发了疯地找,晚上夜不能寐,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忆起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那么好,好到完美无瑕,找不出一丝错。真要说不足,那便是太过心慈手软,对谁都笑脸相迎。她的柔软温吞,像粒稚嫩的种子,破开他坚不可摧的心壳,丝丝絮絮扎根深处,在他狠辣冰冷的心间开出一朵花。
想到她不知生死,秦衍风便心慌意乱。
枯坐在舟头,披了满身风雪。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江娴也好,叶荷萱也罢,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是她皮囊之下的灵魂。
有什么不好承认?有什么觉得丢脸?秦衍风通通不在意了。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平安无事,他甘愿这辈子俯首称臣。
曾经的恨荡然无存,如今他只想尽力去弥补二人之间错过的缘分。
他欺骗也好隐瞒也罢,她曾爱慕过秦随星,又或者是什么段问春刘甯,全都既往不咎。他们重新开始,共同兴起裕国公府,白头偕老。
往后余生,他会好好对她。
思及此,秦衍风心头一暖,执着江娴的手,温声恳切地道:“夫人,我们回家吧。”
在秦衍风眼里,这是最好的结果。可在江娴看来,这无疑恐怖到了极点。
她慢慢消化了一会儿,终于确定,秦衍风比原书中更早恢复神智。不仅如此,他却没有追着段问春死缠烂打,而是对她黏黏糊糊,一口一个“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老夫老妻鹣鲽情深呢!
“……秦衍风,你是怎么好的?”
江娴想抽出手,奈何秦衍风始终攥太紧了。
秦衍风额头疤痕尚在,“摔下山崖时,头不小心在石头上磕了一下。估计摔通了阻塞的淤血,所以就好了。”
“噢。”
江娴并无异议。
因为原书里,秦衍风也是摔了一下就把自己摔清醒了。只不过比起原书,这里的时间线提前了几个月。
秦衍风看出她的抵触生疏,心里微微失落。
他打起精神,又对江娴道:“夫人,我不仅恢复了记忆,还对这一年来的所有事历历在目。譬如你被赤链蛇带走,开在京郊的九珍玉食,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甚为感激。”
“啊……嗯,不客气。”
江娴实在六神无主,说话都结巴了。
以前对着痴痴傻傻的秦衍风,哄一哄逗一逗就好了。但现在的秦衍风痊愈,什么事都记得,原书里他又是杀害自己的幕后主使,江娴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
第两百十一章 辞别
想到自己的小命,江娴忍不住问:“秦衍风,我……我应该没得罪你吧?你不会生气发火吧?”
秦衍风莫名其妙,“为何这样说?”
他应该没对着江娴怎么着吧。
江娴讪讪地道:“问问。”
秦衍风以为她在担心今后日子不好过,连忙郑重其事地说:“夫人,你是这世上除了父母外祖胞弟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会对你置气?在裕国公府,没人会欺负你,只会对你好。”
这并非江娴本意。
她当然知道裕国公府的人都很好相处,无论是嘉云郡主还是裕国公,抑或底下的丫鬟小厮,个顶个的大好人。
要说恶人么……
江娴复看了眼秦衍风。
书中谋杀叶荷萱的人站在她跟前,言笑晏晏,温柔关切,任谁都会迷糊。
她搞不清楚秦衍风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干脆一语不发。
秦衍风觉她柔弱乖顺,扫了眼她包扎着的左脚踝,背对江娴,半蹲下身子,“走,上船。”
江娴愣愣的,“做什么?”
“我背你。”
秦衍风指了指宽阔的后背。
江娴:“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这还不如以前傻着呢!
每跟他说一句话,都累得慌。
三番五次被拒,秦衍风这烂脾气隐隐不悦。他沉着脸,“你脚受了伤,怎么走?”
江娴摸着自己额角,小声嗫嚅:“我看你好像跟我差不多。”
脸颊两道口子,头上伤疤未愈,估计别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鹅毛大雪随风乱舞。
秦衍风看了看天,不想再与她立在冰天雪地说些无用废话。他将江娴身上的斗篷拢紧了,随即出手飞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河畔乌篷船走去。
这一抱,他才发觉她比以前轻了,哪怕隔着厚厚的衣物,也不能掩饰瘦弱。
突然悬空,江娴吓得揪住他描绘云纹的衣襟,愕然道:“真不用,我自己能走!”
秦衍风当没听见。
他心疼她受苦,只想快点回京,让她好好休养。
“你不放下我就算了,那……那也不能直接这么走了。我还没给救我的大神道谢……这于理不合!”
“秦衍风,你听到没有!”
“放下我,不然我生气了!”
江娴这几句话吼得太大声,嗓子发痛,猛烈地咳嗽。
秦衍风心头一紧,忙给她顺气,服软道:“好好好,那大婶住在何处,我们一起过去。”
江娴本来还不高兴,想借机发难,却不料秦衍风态度好成这样。
江娴无奈,只得把头缩进斗篷里,露出头顶一撮乌发。
斗篷宽宽大大,她缩着脑袋,活像一只乌龟缩进了壳。秦衍风一时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路上,江娴三言两语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遭遇。得知大娘是渔民,无意从河里捞出了江娴,秦衍风亦是满心感激。带见到大婶,秦衍风将身上携带的所有银票值钱东西一并给了她,当做酬谢。
大婶开始还不好意思收,在江娴的劝说下,才腼腆放进荷包。
“看样子你和你夫君皆是大富大贵之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老婶子家徒四壁没什么可送,便祝你夫妻二人恩爱白头,福泽延绵。”
江娴闻言,尴尬地看了眼秦衍风。
“多谢。”秦衍风眉眼带笑,欣然受之。
他也是身上没钱,否则还要给这位大婶送塞点银票,毕竟这么会说话的人不多了。
第两百十二章 怀疑
辞别救命恩人,秦衍风再次抱着江娴离去。
65/122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