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乔鹭便伸手推他。
岳鹤庭反手将她手腕握住,脱口而出:“就这么想让我走?”
哪怕,哪怕她说一句挽留他的话也好啊。
乔鹭低着头,态度闪躲。
岳鹤庭不由分说抬起她的下巴,才惊觉乔鹭已经泪流满面。
乔鹭咬着嘴唇,挥拳捶他的胸膛,一拳又一拳,但都不重,对于岳鹤庭仿佛是隔靴搔痒。
乔鹭飞快的写,文字中满是无声的控诉:“那你要我怎样?我挽留你?然后你送我回京?然后呢?你能陪我一辈子吗?你不能!”
她写着写着,便扑进岳鹤庭怀中大哭。
泪湿衣襟,却无哽咽的声音。
岳鹤庭抚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心里也十分难受,有的话,他说不出口。让他从此带着她亡命天涯?这根本不可能。
他还在天人交战,乔鹭却已经擦拭干眼泪,她红着眼,往后退了两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张了张嘴,无声的口型说:“保重。”
随即转身离去。
第四十章 逃亡杀手(8)
柯大人家被掳走的女儿又回来了。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当下京城府尹便亲自登门来询问乔鹭有关刺客的消息。
对于他问的问题,乔鹭一概表示不知道,只说凶手蒙面,自己被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房间里有迷香,她昏睡了几日,再醒来,便出现在京城官道上,顺着路就自己回来了。
府尹大人看着手中乔鹭的供词,也是苦恼,扭头对柯玉良道:“柯大人,你也是知道的,皇上是多重视这件事,还说十日内必须找到凶手,可那凶手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令嫒也什么都不知道,这、这从何下手啊!”
柯玉良捋捋胡须,叹气说:“我当然明白大人你的难处,可这也不怪你,届时皇上怪罪下来,本官也自会替大人说好话,相信大多数同僚都是如此。”
府尹一听这话,倒是安心不少,拱手道:“那就不叨扰柯大人了,看令嫒面色疲倦,恐怕受了惊吓,这几日一定要安心静养啊。”
乔鹭忙站起身,朝府尹大人福了福身子,表示感谢。柯玉良同京城府尹又客套了一番,才让家奴将人送离。
送走府尹大人,乔鹭也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柯玉良突然发问:“鹭儿,那凶犯可欺负过你?”
乔鹭转过身,摇头,也没深究他话中的意思。
柯玉良见女儿一脸单纯懵懂,也不好再问,摆摆手,“休息去吧。”
入夜,乔鹭才明白过来柯玉良的意思。
夜里母亲刘氏亲自端着一盅雪蛤山参汤登门,看着乔鹭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多日不见,女儿仿佛瘦了一大圈,下巴愈发尖削了。
“鹭儿,你这几日受苦了。”
乔鹭抬头一笑,摇摇头。
刘氏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道:“听说你被那凶犯掳走,我和你爹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也不敢告诉你两个哥哥,怕他们也担心。好在你福大命大,平安回来了。”说到此处,刘氏语气一顿,“而且看样子,那凶犯也没有苛待于你。”
乔鹭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娘,那凶犯只是将我掳走当挡箭牌呢,然后把我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风头一过,他就把我放了。再则,他苛待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氏转念一想也是,叹气道:“唉,你还小,都不懂,娘是担心那人对你……”
乔鹭故意睁大眼睛,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见她纯良的表情,刘氏也说不下去了,将后半截话都吞进了肚子,只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家鹭儿这么漂亮,怎愁找不到婆家……”
她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是安慰乔鹭,还是安慰她自己。
此事一过,乔鹭的生活似乎又恢复平静。
她不知王守成遇刺一案,在朝廷上已经是风声鹤唳,百官人人自危。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在京中闺秀圈子里,已经被谣传的多么不堪。
甚至还有街头巷尾的说书人编撰,说乔鹭被掳到一个名为“夜长留”的地方,里面都是八九尺高的壮汉寻欢作乐的地方,乔鹭几天时间就被蹂躏的奄奄一息,已经不能生育……
此事传到柯玉良耳朵里,当即就派人将那说书人抓进大牢,疏通关系重刑伺候。虽然没人在桥下说书了,但是乔鹭被侮辱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刘氏还说找媒婆给乔鹭说人家,却也没一个媒人敢接这份活计。
柯家人都焦头烂额,但乔鹭却不为所动。
她甚至希望这些谣言能传的更加不堪,这样,才会有人坐不住……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不出两月,冬至的深夜里,乔鹭的院子里便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岳鹤庭身着夜行衣,仿佛一只猫,轻巧的翻进乔鹭的闺房,用迷药迷晕了守榻的紫灵,来到雕花乌木的花架床前。
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透过粉色的薄纱帷幔,床榻上朦胧映出凹凸有致的光洁身躯。
岳鹤庭心下一动,用剑挑开帷幔,靠近熟睡中的乔鹭。
她紧闭着双眼,美的像一幅画。
这一段时间的分离,岳鹤庭非但没有对她遗忘,反而对她朝思暮想,多少次午夜梦回,要么是她的婉转承欢,要么是她的一颦一笑,要么是她埋头在自己掌心写字……
“小鹭。”他喉头哽咽,惹不住唤了她一声。
乔鹭睡的很浅,她闻声悠悠转醒,一晃眼,一具高大的黑影近在咫尺,吓的想要张嘴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岳鹤庭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多此一举。”岳鹤庭松开手,失笑。
乔鹭听出他的嗓音,微微一愣,心中暗骂:三更半夜,不带这么吓人的!
待大脑反应过来,她立刻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一把抱住岳鹤庭的身躯。入冬的夜是很冷的,故此岳鹤庭身上也冷冰冰,仿佛抱住了一块冰雕。
岳鹤庭侧坐在床榻边,将乔鹭搂在怀中,语气里有丝丝喜悦:“你……很想我吗?”
乔鹭用力的点头,抓着他的衣襟,仿佛不想让他离开。
她穿着一个淡黄色的肚兜,雪白的藕臂就这样抱着他,岳鹤庭压下心中的燥热,扯来被褥,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乔鹭朝他眨眨眼,伸手,在他手掌心写:“那你想我吗?”
岳鹤庭知道自己不该回答,可他惹不住,这样熟睡刚醒的乔鹭实在太温柔可爱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想,发疯了的想。”说着,便捧起乔鹭的脸,狠狠地吻她。
乔鹭双手抵在他胸膛,笨拙的回应,吻了良久,两人才各自放开,一时间静默无言。
说什么呢?能有什么好说的。
暗处的乔鹭,勾了勾嘴角。
离别都无法分割思念,到底还是爱上了自己。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他脱离血雨楼,隐姓埋名做个山野村夫吧。
乔鹭正准备表达出自己的打算,岳鹤庭却比她先开口:“今夜我来找你,其实是有要事。”
乔鹭疑惑的歪头。
岳鹤庭的表情却无比凝重:“昨日我接到一个任务,有人要买你父亲的命。”
第四十一章 逃亡杀手(9)
乔鹭震惊极了,定定的看着他。
随即,一笔一划的写:“你要杀我父亲吗?”
诚然柯玉良是这一世的便宜老爹,但他的确对自己关怀备至,说看着他眼睁睁死去,乔鹭无法做到。
岳鹤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失笑道:“我若要杀他,就不会来找你了。但是血雨楼的规矩在那,雇主给了钱,便必须买人命。我也只能拖延时间,我不杀你父亲,血雨楼还会派其他的人过来,他始终都不安全。”
乔鹭定定的看着他。
岳鹤庭又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知道是谁要买你父亲的命,然后让他主动撤销任务。”他低头,吻了吻乔鹭的额头,“小鹭,你可知你父亲有什么仇家?”
乔鹭哪知道啊,她摇摇头,写道:“待明日我想法子问问父亲。”
离天亮还早,两人又默默无言。
乔鹭摸了摸他手,冷冰冰的,为了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关心,忙往后挪了挪,腾出床上的空位,示意他也来暖和暖和。
岳鹤庭依旧坐在床侧,他笑着摇头:“习武之人,不畏寒暑。”
他本就长得英俊,此时月光淡化了他额间狰狞的刀疤,这幅样子竟让乔鹭心微微一颤。二人早已行过云雨之事,乔鹭倒不见外,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反而此时来了兴致。
也没细想,乔鹭弯腰帮他脱鞋,强拽岳鹤庭上床,美人在侧,岳鹤庭也不是木头,半推半就便钻进被窝,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箍在怀中。
黑漆漆的被窝里,两人紧靠,甚至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小鹭。”
乔鹭乖顺的将头靠在他胸膛上。
“小鹭。”岳鹤庭的声音带着隐忍,他还没继续开口,便被一张温柔的樱唇堵上。怔愣过后,便是暴风雨般的回吻。没有任何言语,久别重逢情难自制,二人便滚作一团,抵死缠绵。
红被翻浪,一番亲昵,总算消停。
乔鹭趴在岳鹤庭身上,看他饕足的笑容,觉得自己有些可耻。
她玩弄岳鹤庭的感情也就罢了,今夜还把岳鹤庭当作了泄X工具,真真可耻。但见岳鹤庭挺乐意的,乔鹭又自我安慰,压下心中的自责之情。
她顺手在岳鹤庭赤裸的胸膛上画了一个“爱心”的形状,随即朝岳鹤庭甜甜一笑。
岳鹤庭疑惑道:“这是什么字?”
乔鹭笑着在他掌心写:“这是‘爱’的意思。”
岳鹤庭也笑了。
乔鹭指了指自己,又画了个爱心,再指向岳鹤庭,意思简单明了。岳鹤庭一把捉住她比划的双手,放在心上,沙哑着嗓音说:“我也是。”
一切水到渠成。
岳鹤庭亲了下乔鹭光滑的脸颊,突然道:“小鹭,我若退隐江湖纷争,你可愿和我在一起?”
乔鹭一怔,随即欣喜若狂,当然愿意!她一百个愿意啊!这样岳鹤庭的幸福值一定满满,她也一定可以完成这一世的任务!
她连忙点头,恨不能现在、立刻就跟他找个小山村归隐似得。
岳鹤庭忍俊不禁,笑着摸她头发。
“好,待你父亲事了,我们便远远离开京城。去大漠,去塞外,看落日和牛羊。”岳鹤庭搂着乔鹭,想到那样逍遥快活的日子,向往极了。
天未亮的时候,岳鹤庭便和衣离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高墙下,乔鹭觉得自己怎么在和他偷情似得。
她摇了摇头,便去将紫灵摇醒。
紫灵一见乔鹭站在跟前,吓的连忙坐起,大声道:“小、小姐?什么时辰了,奴婢竟然睡过头了!哎呀!奴婢这就去为小姐打水洗漱!”
乔鹭示意她别着急,随即便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匆匆用罢早饭,乔鹭立刻前往柯玉良的院子,一问守门的小厮,才得知连续两日,柯玉良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见,就连早朝都给皇上告了病假。
母亲刘氏见不得,所有下人也见不得,但乔鹭却偏要闯进去。
紧闭的书房门被推开,她示意紫灵留在门口,跨步进屋,才发现书房里阴冷的可怕。
柯玉良就坐在红木书案的八仙椅上,呆呆的望着桌上的笔架出神。
乔鹭进屋,他才抬起头,正准备呵斥人离开,却见是自己的哑巴女儿,顿时没了脾气,只冷冷道:“鹭儿,出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乔鹭看着一侧已经冷掉的饭菜,摇头叹息,走上前,拿起一支毛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写:“父亲,近日你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柯玉良面无表情,不答话。
乔鹭看了他一眼,又写:“爹,有人要杀你。”
待看清乔鹭写的字,柯玉良顿时坐不住了,一跃而起,拉着乔鹭的手腕,目呲欲裂:“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乔鹭只摇头,随即在纸上继续写:“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柯玉良不想将女儿拖下水,可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如果他死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
他怔然坐下,缓缓开口:“前日我去邓文师府上,准备和他商议一下买官的事,但比约定时间去早了一些。邓府那天的下人不知道都去哪儿,为父便准备去邓府的书房寻人,结果就听见邓文师和他父亲谈话,言语中意思是,王守成要钱办事,狮子大开口,态度还不好,两方大吵一架,惹得邓文师不满,便找到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花钱买了王守成的命!”思及此,他语气有一丝颤抖,“原来王守成的死,是邓文师所为啊!”
乔鹭安抚的拍拍柯玉良肩膀。
柯玉良又道:“乍然听到这惊天的内幕,为父也蒙了。恰好此时邓府的下人路过,看见了我,大喊一声,邓文师父子两正要看见我,他们知道事迹败漏,竟也不惧,还说……还说我活不过三日。即便我将此事宣扬出去,也没人相信刺杀王守成的事情是他们所为。为父……进退两难,可不是只有等死了吗?”
乔鹭也震惊了,原来买通血雨楼的人,竟然是邓文师!
她一瞬间又镇定下来,知道是谁,那就好办了。
于是执笔写道:“父亲,你放心,邓家人买不了你的命。”
柯玉良一怔,抬头不可置信:“为何?”
乔鹭但笑不语。
第四十二章 逃亡杀手(10)
知道雇主是谁,就好办多了。
当晚岳鹤庭便潜入邓府,直接找到邓文师,说有人要买他的命。邓文师本就是个二世祖草包,被长剑一吓,半条命都要没有了,大呼:“饶命!要多少钱我都给!”
岳鹤庭冷冷道:“血雨楼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什么,血雨楼?”邓文师大惊失色,是谁也找到血雨楼,来买他的命?血雨楼的规矩,他的确清楚,除非雇主本人撤销任务,否则不死不休!
而面前的蒙面人,肩上带着血雨楼特有的标记,他也不会看错。
难道他今晚就要不明不白命丧黄泉?
邓文师当然不会认命,他跪在地上,求饶道:“英雄,你就饶了我吧!我也是在血雨楼买过人命的雇主,你、你不能杀我啊!”
岳鹤庭“刷”的一声,利剑出鞘,抵在邓文师脖颈间:“血雨楼不谈人情,只谈人命。”
“我、我……”邓文师吓的语无伦次,战战兢兢。
岳鹤庭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不过我听那人说,若是你撤掉刺杀柯玉良的任务,他便放弃买你的命。”
邓文师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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