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岳鹤庭吃相就斯文多了,慢悠悠的。
屋子里只有碗筷轻碰和咀嚼的声响,但二人都没有觉得不妥,相反,这样相处惬意多了。
时光溜的飞快。
转眼大半月过去,乔鹭在圣教愈发如鱼得水。
相处久了,她发现岳鹤庭作为魔教教主,除了脾气略古怪,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会挑食,比如乔鹭有天做了辣子鸡,不小心辣到他,于是吩咐乔鹭十年不准碰辣椒;他会生气,比如乔鹭跟滕其聊天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臭了脸;他也会笑;比如昨日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乔鹭不小心摔了个大马趴……
冷冰冰的教主,在乔鹭眼里越来越亲近。
甚至于,面对左右坛主、四大护法,乔鹭也不再露怯。
她甚至用美食,引诱几个人脱下面罩,看清了真容。青龙四十上下,沉默寡言;玄武三十来岁,脾气很傲;白虎和朱雀年纪最小,长得白白净净,乔鹭做了许多糕点,基本都被这两人吃掉。
右坛主方骸为人挺风趣,只是爱好有点让人无法接受,他喜欢刨坟挖尸体出来研究毒药,但医术也十分精湛。之前教主用来治疗的药粉,便是方骸一人研制;而左坛主骨玉,乔鹭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个娇媚的女人。可能同性相斥,乔鹭来圣教这么久,关系处的最差的,也就是骨玉了,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刻意避免和其碰面。
但同在圣教,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日,乔鹭正端着一盆教主换下的衣物,准备拿去清洗,走在小道上,迎面撞上了左坛主骨玉。
她虽然也是穿着黑袍,用黑色纱巾遮住脸面,但腰间坠着的玉质骷髅挂坠,却很好分辨。
乔鹭立在一侧,准备让她先行。然而骨玉却没有如她所愿,反而顿住脚步,侧头,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衣物,冷冰冰的开口:“汉人女子,都如你一样不知廉耻吗?”
乔鹭自诩脾气很好,但这话从一个女人嘴里带着鄙夷的说出来,她也会发火。
“左坛主什么意思?”
“哼。”骨玉冷然一哼,“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勾引教主,但你迟早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
乔鹭蹙眉道:“莫名其妙。”说着,转身便离去。
她当然是想和每个人搞好关系,但实在不行,也用不着贴人家冷屁股。
这骨玉,长期以来便对她带着敌视,同为女人,乔鹭也不傻,自然知道她定是嫉妒自己可以贴身伺候岳鹤庭。
想到这里,乔鹭忍不住撇嘴。
如果可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当人家的奴隶。
骨玉已经走远了,今日是初十,每隔两个月这天四大护法和左右坛主,还有教中核心教众都会前往正德大殿议事。乔鹭还没有参加过,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她是否可以参加,但想来还是不要掺和。
教中人很少,乔鹭洗完衣服也不知去哪里,便四处转悠。
圣教中风景很不错,虽然四面环山,但花鸟瀑布,鱼虫树木都非一般的好看。昨夜刚下过一场雨,常青树的叶子被冲刷干净,绿的发亮,几只黄鹂枝头鸣啭,处处透着生机。
有一瞬间,乔鹭根本没有感觉到这里是魔教。
路边的七叶花上挂着残留的雨水,乔鹭仔细一看,原本粉色的花瓣此时已经变成了透明,煞是好看。这种花变成透明的时候用来做成糕点,格外香甜可口,想着正好可以摘来做给教主吃,乔鹭立刻拿了篮子,沿着小路哼着歌采摘。
透明的七叶花并不多见,乔鹭找了半天,也才找到十来多,做出来塞牙缝也不够。于是她又仔细搜寻,不知不觉往密林深处走去,待摘满一篮子,抬头一看,四周景色竟陌生的很。
日暮黄昏,天色向晚。
乔鹭看着乱七八糟的羊肠小道,和身后的密林,竟然找不到那金光闪闪的琉璃瓦,更不记得来时路。
她不禁有些慌了。
乔鹭顺着下坡的方向直走,然后走了半天,兜兜转转,四周的树木花草似乎没有变过。她记得滕其说过,酉时过后最好不要离开房间,因为谁也不能预料圣教中的夜晚。
乔鹭边走边喊:“有人吗?有人吗?我迷路了!”
四周传来她空荡荡的回音,显得乔鹭愈发孤寂。走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好在乔鹭是厨娘,随身携带着火石,她扯了一截干树枝,裹了松树上的树油,做成简易火把,在林中穿梭。
乔鹭边走边喊,整个人都累到不行,步伐也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她将火把插在地上,随手一摸,突然摸到身侧一块圆溜溜的石头。
这石头灰不拉几一点也不起眼,另乔鹭奇怪的是,这石头纹丝不动,她拿不起也推不动,岂料乔鹭随手一扭,只听“咔哒”一声机关响动,下一秒,自己靠着的那棵大树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口,顺着木头搭建的楼梯往下,不知通往何处。
第七十二章 魔教教主(14)
林子里越来越冷了。
乔鹭不知道该不该进入这个诡谲的洞口。
她犹豫了一下,听见里面似乎传来轻微的响动,想着圣教中人都认识她,找个人问问路也是好的。于是乔鹭拿起火把,顺着木制的楼梯进入洞口。下来的通道很逼仄,但来到地面,空间豁然开朗,这里是一个圆形的空旷空间,正对着一扇石门,门旁边有着一块灰色的圆形石头。
乔鹭这次很自然的扭了下石头,随着轰隆隆一声响,石门向上缓缓升起,顿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乔鹭瞪大眼,看着面前景象说不出话来。
阿鼻地狱,不过如是。
只见面前是一条甬道,甬道左侧是一排钢铁打造的牢笼,一眼望去,大约有十来个;每个牢笼大约六个平方面积,但里面却关着五六个犯人,他们垂头丧气,脏污不堪,断手断脚,还有的胸口插着刀,皆是奄奄一息,又脏又臭;而甬道右侧是面墙壁,墙壁上挂着千奇百怪的刑具,墙壁下修建着污水槽,里面全是斑驳的血迹。
只一瞬间,乔鹭便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定然是圣教关押囚犯的牢房。
看守的教徒估计去正德殿了,这会儿并没有人;她下意识便要转身逃跑,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并不合适。然而刚转过身,死气沉沉的牢笼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鹭儿姐——”
乔鹭浑身一震。
她连忙转身,只见正中一个牢笼中,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女子朝她伸手,嗓子嘶哑的不像话:“鹭儿姐,鹭儿姐,救救我,我是小灵啊……”
乔鹭仔细一看,那面目正是小灵。视线划过这些人的面孔,乔鹭认出,崆峒派的李掌门、大小姐李玉裳,一同上五绝山的少林明了大师、昆仑张嘉、峨眉派的女弟子……还有……还有武当的岳子泽岳少侠!
李玉裳也认出了乔鹭。
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只是姣好的面容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口子已经结疤,但看起来格外狰狞。
“乔鹭?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玉裳现在只想逃命,她大声道,“快!想办法打开这些锁,让我们出去!魔教的人……太残忍了!”
乔鹭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遭受了许多折磨。
但是,但是她不能救他们……如果被岳鹤庭发现,才建立好的关系会立刻瓦解,她必死无疑。
乔鹭看了眼坚硬无比的锁,摇了摇头:“我打不开。”
“守门的魔教人身上有钥匙!”李玉裳眼睛里落下眼泪,“乔鹭,念在主仆一场,你一定要救救我们!魔教中人手段残忍,你看看我们被残害成什么样了?五派三帮的人都在这里,这个月末,他们肯定会将我们杀绝,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小灵也苦求道:“鹭儿姐,你有办法进来,一定有办法离开的对不对?求求你,我还不想死,呜呜……”
乔鹭不知该怎么办,她也束手无策。
“你若不救我们,我们真的必死无疑!”
乔鹭默然。
“求她干什么?区区一个厨娘丫鬟,难道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吗?她能进来这里,又毫发无损,定然是做了魔教的走狗了!”这话说的极其刺耳,乔鹭仔细一看,正是处处和她不对盘的谢如钧。
谢如钧此言一出,顿时众人开始对乔鹭唾骂,不堪入耳。
便在此时,旁边的一个牢笼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乔姑娘,如钧兄说的是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们明白你的苦衷。”说话的正是岳子泽,他身上也有许多伤,但气色还不错。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道:“这是我师尊留下的信物,我等武当弟子死后,还请姑娘将此玉佩葬在武当山下,岳某感激不尽。”
乔鹭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便接过了玉佩。
青绿色的玉佩,成色并不是顶级,但中间刻着一个古体“侠”字,却让乔鹭五味杂陈。
“好……”
耳畔的辱骂声不绝于耳,乔鹭更害怕被圣教的人撞见,于是转过身,顺着来时路匆匆离开地牢。
回到林子里,乔鹭还是心有余悸。
她呆呆的看着脚下,想到那些鲜血、辱骂,只觉得头昏脑涨。她拿着火把,只想远离这里,像个无头苍蝇在林子里乱走。
他们说,他们活不过这个月。
他们说,他们必死无疑。
小灵那个可爱的侍女,李玉裳那个骄纵的大小姐,莫测的李掌门,还有毒舌的谢如钧,温润的岳子泽……他们都要死了。至于为什么要死,乔鹭也不明白。
她能救他们吗?算了吧,不要惹事,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还能救他们……可是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不像自己,可以一世又一世的轮回,死了便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乔鹭的思想在挣扎,毕竟对于她一个接受现代思想的人来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熟识的朋友死去,她很难做到。
乔鹭内心在天人交战,心神恍惚之下,也没有看清楚路面,脚下一滑,只觉身子失重,乔鹭忍不住失声惊叫,下一秒便跌进一个深坑之中,“咯达”一声,小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弯曲,必然是折断了。
“啊……”乔鹭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刷的落下来。
坑并不深,但是夜晚的林子里很冷很冷。
火把落在不远处,乔鹭根本捡不到,随着时间流逝,很快也熄灭了。
不知何时,天上又飘起雪,气温越来越低,低到乔鹭神志不清。
她眯着眼,看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想到上一世,在枯井里,她也是这样,摔伤了自己动弹不得,数着飘落的雪,等待着死亡。但那时的岳鹤庭像天神一样降临,将她救了起来,他就是她的幸运星,一次次的拯救她。乔鹭不禁想到了自己,为帮助他而来到他身边,但其实,自己并没有出多少力,他那样的人,就算没有自己,一定也可以过的很好吧……
似乎是想着他入了迷,眼前竟然出现了他的脸。
只是这张脸并不是那样的丰神俊朗,反而有些阴鸷有些消瘦。
乔鹭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她顺势靠在他胸膛上,顿时觉得浑身都温暖多了,安心又舒适,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劫后余生的感慨笑容,迷迷糊糊道:“……岳鹤庭,你就是我的冤家。”
这句话声如蚊呐,但教主大人还是听见了。
他身子微微一僵。
岳鹤庭这个名字,除了教主本人和四大护法左右坛主,再无旁人知晓。如果当初在山洞,他昏迷时也许听岔了,但这一次,他绝不会听错。
怀中的女子,果然认得他。
第七十三章 魔教教主(15)
乔鹭感觉到很温暖,她半途迷蒙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古朴的雕龙床帐。
诶?
这不是教主大人寝宫里他的床榻吗?她怎么睡在这儿?不过看样子,她是冻不死了,也没有迷路,就是不知道采摘的七叶花还带上没有,她还要做糕点呢。微微侧头,便见教主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摆弄香炉,待乔鹭还想再看清楚些,脑子却愈加昏沉,眼皮子也上下打架。鼻尖传来寝宫中常用的安神香,乔鹭闻着闻着,只觉得浑身都放轻松了,被子松软,床榻暖和,这样的情况下,不睡一觉简直对不起自己……
烦闷的夏日里,暴雨倾盆。
街边匍匐着一名年轻人,断了双腿,凄惨可怜。娇美的女子撑着伞,蹲在他跟前,朱唇轻启,不知说着什么。画面一转,古香古色的小院里,女子亲手熬粥喂给男子,并且给他包扎伤口,说着逗趣的笑话,关怀备至,让男子的眼眸中重新燃起光辉。
“鹤庭哥哥,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相信你,你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完美。”
“鹤庭哥哥,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我会努力把自己变的更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没有你,我也没有存活的意义。”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小院的绿树下,男子搂着女子瘦弱纤细的腰肢,将她按在树旁死命亲吻,抵死缠绵。男子要去考取功名了,他要功成名就,娶这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女子,给她更好的将来。他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也没有移情别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他知晓她显赫的身世,当朝的公主,金枝玉叶,而他也赢得了殿试第一的功名,成为铁板钉钉的驸马爷。
转眼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洞房花烛夜。红被翻浪,海棠春色,饶是梦中也忍不住的欢喜满足。他们抵死缠绵,彼此之间气息混合分不清谁的灼热,那爱意仿佛要传到骨子里,烙印在心上。
“小鹭……”
“小鹭……”
一声声呢喃的呼唤,让乔鹭面红耳赤。她似乎想要摆脱那粘热的气息,蓦然睁眼,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天已经亮了,她还躺在圣教教主的寝宫。
方才只不过是把第一世在梦境里重新回忆了一遍。
只是感觉太过真切,真切到让她心慌意乱。
乔鹭翻坐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着空荡荡的寝宫,想到梦境中的一切,怅然若失。她想到了第一世的岳鹤庭,那家伙,作为高门庶子被欺负的那样惨,没有自己的拯救,他一定自暴自弃了。新婚夜后,她消失了,那他呢?他会苏醒吗?醒了以后,自己爱到骨子里的人不见了,他会怎样?
乔鹭根本不敢细想,她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的消失,岳鹤庭一定不会有记忆。
她正坐在床上发呆,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一个身着黑袍的下人,她没有用黑纱遮脸,看样子也才十三四岁。女孩儿端着托盘,里面是菜粥和清淡的小菜,她细声细气的说:“乔姑娘,这些日子便由梅沙来照顾您。”
“我自己都是下人,怎好意思让你照顾。”乔鹭不好意思的说,“而且也是我自作自受,走迷路了。”
梅沙笑了笑:“是教主大人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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