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怪不得。”
她说怎么人人都不怕死,用性命威胁也说不出第二个答案,原来是强制性的不能说。
设置关卡的长老们还真是阴险,差点她就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叶清黎:“你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因为我有私心,比起她的冤屈,我更在意我的父母妻儿。”兵长摇头,神情坦然。
“为她申冤的人都死了,我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人都有私心,谁都不例外,他在情与义中做了取舍。
“如果你真有私心,就不会跟我们说这些。”林雾认真道,没在意他的自嘲。
一旦他说的话传到章家耳中,他的性命也保不住。
兵长:“我知道李楚鱼冤,可我没有办法,凭我一人之力抗争不了我的上级,也对付不了章家,我能做的就是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兵长口中的真相比女孩说的内容更详细,他作为官府的人,当初调查过这件事,对整件事情的脉络更加清楚。
林雾:“我们要解决这件事。”
兵长:“怎么解决?”
林雾:“你能联系到乐城之外的上级官府吧?传信告诉他们这件事,喊他们带人过来。”
“我倒是可以通过官府的渠道联系,但是这样一来亭长也能看到我的传信,要是他在其他人来之前对我们动手,等县衙的人到来看到只会是一片太平。”兵长仍有疑虑,不敢去赌。
林雾:“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管放心去传信。”
“时间越久李楚鱼怨气越重,现在鸡和狗已经不只在黑夜出现,若是不破局,总有一天即使是白日,人们也会被逼得藏入地下。”
裴修风看出兵长的犹豫,添一把柴刺激他。
叶清黎:“乐城出不去,你的孩子永远被困在这小小一隅。”
燕归辞:“乐城的结局就是死城。”
三人的话并没有添油加醋,直白的话语描绘出一个可怖的未来。
兵长咬咬牙道:“好,我去传信,只求你们能保护好我的家人。”
县衙的人是否有用还未可知,但一潭死水终会腐烂发臭,必须抓住机会拼一把。
信件发出,亭长如鬣狗一般闻着味出现,肥头大耳的脸上五官扭曲,“李二!你干的什么好事!”
李二口舌发苦,“亭长,要是再不想办法自救,乐城就要完了!”
“胡说八道,大家过的好好的,哪里完了,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太久,想要自寻死路!”亭长冷笑,一声令下。
“给我拿下他,扔河里溺毙!”
墨伞从天而降挡住小兵们,林雾坐在屋顶上,日落的时间,光线微微暗淡,但天上不见夕阳,只有一片始终如一的僵白。
她低头往下看,墨伞在灵力控制下如箭一般刺向亭长,亭长慌忙逃避,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小兵们的战斗力实在不咋地,不用其他人出手,光林雾一个人就能解决。
林雾:“傻站着干什么,等死吗?”
被呵斥的李二反应过来,匆忙走进院内,把亭长以及一批小兵关在院外。
天色渐暗,亭长脸色变了又变,“你们给我等着!”
简短放完六个字的狠话,他转身便要离去,一片叶子裹挟着灵力擦着他的鞋刺入地面,惊得他立即止步。
林雾:“我说让你走了吗?”
亭长脸色发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雾:“这就叫欺人啊?和你比起来,我还差一大截,还需要多加学习。”
亭长站着不动,冷冷盯着林雾,肿胖的脸颊挤压眼睛的空间,双眼只剩一条细细的缝,像藏在暗处阴毒的妖兽。
“在等章家来救你吗?”林雾戳破他的心思。
“别想了,章家三个怂蛋不会来救你,至于那些听话的下人伤得七七八八,估计现在还起不来床,你还不如求求老天开眼。”
亭长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林雾:“我只是想听一个真相,求一个公平。”
亭长:“那个女人自己寻死,关我什么事!”
灵力从他脸上扇过,一张胖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林雾:“天还没黑就开始说胡话,真是倒人胃口。”
她布下一个阵法,将亭长困在其中,怕不保险又多套几个,倒不是担心他跑掉,而是怕阵法撑不过李楚鱼的攻击。
亭长神色惊慌,“你、你干什么?”
林雾:“既然你这么嘴硬,不如跟李楚鱼交流一下,说不定能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功德一件。”
她轻飘飘丢下一句后,转身进入院内。
天色彻底暗下,亭长的咒骂从嘹亮有力到沙哑发涩,最后归于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守在院子外的缘故,即使没进入地下,这一晚上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东西来敲门,林雾睡得十分安稳。
李二家房间不多,林雾和燕归辞挤在一间房,一夜无事发生。
看来不是一人单独一间房也没有任何问题,之前的客栈掌柜骗她开四间,纯纯是骗冤大头!
这个镇子和她穿到这个世界时所在的镇子一样,一半人坑蒙拐骗偷,另一半人装瞎明哲保身,怪不得镇内恶意盈满,能滋养出李楚鱼这样的厉鬼。
困住亭长的阵法摇摇欲坠,但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彻底碎裂。
亭长好端端地坐在阵法里,身上没少哪一块肉,就是脸色惨白,头发油腻腻地聚成一簇簇,头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上。
林雾遗憾道:“没死啊,看来我的阵法又有所精进。”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便杀,用不着这般恐吓我!”亭长说话磕巴,脸上的皮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林雾:“我只是让你看看李楚鱼的模样,怎么就恐吓你了?放心,我不杀你,不要害怕。”
她还得等县衙的人来呢,要是人死了也不好交代。
阵法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她也没撤掉,继续把亭长困在里面。
燕归辞拿来一个小板凳让林雾坐着,裴修风和叶清黎走出来围观,今天没什么事可做,只需耐心等着县衙的人到来。
李二端出四碗面分给四人,四人坐在小木凳上,捧着香气扑鼻的面开吃。
林雾:“面挺香。”
燕归辞:“多吃点。”
裴修风:“看着他吃有点倒胃口。”
叶清黎:“确实。”
四人嘶溜嘶溜吃面,鲜香飘散,引得阵法里的亭长肚子咕咕作响,他咽咽口水,眼睛忍不住瞟向他们手里的面。
林雾挑眉,“饿啊?”
“县衙的人来到又如何,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是李楚鱼主动寻死,你们几个外人加上一个李二能做什么证?”
亭长不屑道,目光从狭小的眼缝里挤出来。
林雾:“是吗?”
水镜外有朝廷的人在看,她有一些不太合适的话不好说,想怼不能怼的感觉太难受,她决定不能让亭长过得太舒坦。
白线变化,地面忽然喷出一股火焰,正正好对准亭长所在,他急忙跳起,鞋底和官府被撩黑一大片。
前方火焰再起,直冲他的脸,一时间睫毛眉毛和额头上的一片头发消失无踪。
“贱民!”
亭长一拳打在阵法上,看上去就快撑不住的阵法无事发生,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
林雾:“看来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啊。”
火焰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亭长不停来回跳跃,嘴里吐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
火倒是也烧不死人,但是会疼,对于亭长这种养尊处优没吃过苦的人来说就更疼了。
见他不舒坦,林雾就舒坦了。
亭长跳脚时,章家的人来了,章贡带着五个护卫出现,比起上次见面时呼啦啦的一群护卫,这一次堪称寒酸。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亭长,简直目无王法!”章贡挥手,示意护卫去救人。
护卫小心看一眼林雾,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才往前攻击阵法尝试解救里面的亭长。
林雾安然地坐在小板凳上,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我眼里确实没有你们章家的王法。”
她抬手给阵法加固,任由护卫破阵也不阻挡。
章贡的攻击被燕归辞挡下,有燕归辞站在前方,章贡无法靠近分毫。
他们打不死章贡,章贡也奈何不了他们,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这个位置并不偏僻,动静很快引来路人,一个人停下,又一个人靠近,周边围聚的人逐渐多起来。
他们惊惧看着阵法里的亭长,以及站在一旁灵力耗尽剧烈喘息的章贡,细碎的交谈声如蜂群一般嗡嗡嗡叫着。
章贡转头过去,怒道:“快来把这几个人拿下!”
无人应答。
章贡:“这几人为李楚鱼而来,他们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们!”
众人犹豫,人群中有人出声喊话。
“她的死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
“我是无辜的!”
“我什么都没做过!”
……
人头攒动,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开口的人藏在他人背后,不敢站出来正面说话。
“好一个无辜!”章贡大笑,语气阴狠。
“从你们收下章家的钱开始,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撇开章家,李楚鱼不会放过任何一人,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只会死得更快!”
众人犹豫,你看我我看你,身影微微摇晃,目光聚集在四人身上,蠢蠢欲动。
一双双眼睛在林雾四人身上扫荡,无论是路边吆喝的摊贩,还是在门口说笑的女人,亦或是在酒馆里吃酒的男人,此刻眼神出奇一致,带着凶狠的恶意。
站在边上的一个人最先发出动作,手里拿着一头烧得通红的菜刀靠近前头的燕归辞。
他一动,后面的人被带动起来,也跟着向前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如此一致,仿佛复制粘贴般印在脸上。
裴修风皱起眉头,“人太多,我们还是先撤吧。”
蚁多咬死象,乐城里的人不下一千之数,实力再弱也能靠车轮战把他们四个累死。
“怕什么?”林雾放下手里的碗,站起伸了个懒腰。
“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吗?”
阵法在人多的时候非常好用,她手中灵力凝聚,在半空绘出一笔又一笔,手速快出残影,交错的线段沉入地面。
阵法形成,这是一个和困住亭长一样的阵法,将他们四人包括身后的院子一起包裹住。
阵法是一样的,但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用,当它面对自己人的时候就变成一个坚固的防御阵法。
乐城人围过来,犹如丧尸围城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阵法里的人。
李二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看到周围的人后被吓一大跳,“怎么了这是?”
林雾:“他们疯了。”
或许他们早就疯了,在收下章家的钱一致口径说李楚鱼有问题的时候,他们就不能再称之为人,而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野兽。
阵法被砸得砰砰作响,他们一个个面容扭曲。
“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李楚鱼出事是她活该!谁让她不愿意嫁入江家!”
“我们对不对?没有错,又不是我们杀的她!”
“这个毒妇,死也不死得干脆一点,最好灰飞烟灭!”
……
一句句怨毒的话语从活人口中说出,蕴含的怨气都快比李楚鱼这个真恶鬼还重。
“你们当街看到章贡行凶,却在朝廷询问时做假证说李楚鱼自己寻死,沾着人血吃馒头,难道还不算作恶吗?”
林雾知道争辩无用,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的话换来的是更多的谩骂与辩解,他们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只觉得错都在他人身上,若是他们真有一分良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时间快到中午,也不知道县衙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到,要是天黑之前再不来,只能她亲自动手把这群人清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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