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和小队汇合,其他小队已经被守卫追上,城主府东面传来兵刃交接声,夹杂着弟子的哇哇大叫。
弟子里不乏一些家境极好的,拿些法器、符箓、阵法什么的丢出去,应该也能撑一会儿。
林雾加速向西面赶去,果然不出她所料,灵堂上哭闹着找姐姐的女孩并不在梁烽所居住的北面,而是在西面。
这里的守卫也被东面的动静吸引,防守出现漏洞。
林雾溜进院子,发现这支小队不知怎么的,也和守卫打起来,打得热火朝天。
这真是她进行过最糟糕的一次潜伏……或许她自己进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神识依旧笼在城主府上,一心二用,一边注意着弟子们的动向,另一边走进小院,她推开房门,看见屋里的女孩。
“弯腰向左!”
不容置疑的命令在耳边炸响,熟悉得如同老师的语调让弟子下意识服从。
一道刀光从后方向他劈来,在他的视线盲区内,他这一动正好避开,躲开后才反应过来。
“林雾?你在哪?”
没看到人却听到声音,也不是腰间的通讯器在响。
“别分神,后面有人,自己小心。”
“好的。”弟子左右看一圈,避开身后的攻击,还是看不见林雾在哪儿,只好愣愣点头。
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有林雾的提醒,弟子受伤概率大大降低。
房间里,林雾看着缩在床上神色惊惶的女孩,细细打量她的眉眼,嘀咕道:“什么孽缘?”
女孩瑟瑟发抖,惊惧地看着她。
林雾打开芥子袋翻了翻,拿出一把剑递给女孩,只是一把在路边随手买的普普通通的铁剑,没什么特别之处。
或许是林雾的神情太平和,女孩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给我剑,你要像话本里一样,要打败我之后才杀死我吗?”
“看的什么破话本?”林雾轻哼,“我的意思是让你以后学剑。”
女孩心中被疑惑充斥,恐惧减淡,“为什么?我爹说过,我以后要当符修。”
林雾:“我不知道如果你当剑修未来会如何,但是我知道你当符修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天生剑骨就别浪费。”
千年之后,她和这个女孩有过一面之缘,女孩告诉她燕归辞身负邪骨,而后在她眼前陨落。
她记得女孩样貌英气,只是丢出来的符实在不怎么样,看着不大灵光。
外面的声音被林雾屏蔽,女孩逐渐镇定下来,“你来就是给我送剑的吗?”
林雾:“不是,我来是想问问关于梁芷瑜的事。”
女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姐姐……姐姐……”
“她是怎么死的?”林雾开门见山。
女孩身体颤抖,情绪剧烈起伏,她抱着头,不停喃喃道:“血……好多血,姐姐……姐姐我害怕,不要,不要杀姐姐……”
“哪里有血?”林雾靠近她,“谁杀了姐姐?”
梁芷瑜是个修士,还是城主的女儿,身边必然有人跟随伺候,这样轻易溺水而亡,实在奇怪。
“不要!不要抓姐姐!”女孩尖叫哭喊,并不回应林雾的话。
林雾把手搭在女孩脑袋上,温和的灵力从手心向下传输,安抚女孩的情绪。
忽然,她手中动作停下,眉毛蹙起,灵力缓缓散在女孩头部。
屋外,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压迫感,梁烽终于受不了这帮“小贼”的骚扰,要亲自出手清理。
众弟子们已经快撑不住,林雾让大家先撤,手中将一颗定魂丹捏成两半,其中一半塞进女孩嘴里,强行让女孩冷静下来。
再撕扯挣扎下去,女孩的魂就要碎了。
她走出屋子,灵力涌入体内,幻化成九条虚影在她身后。
“梁烽!梁芷瑜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大喊一声,装完就跑。
确认弟子们都跑干净后,林雾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客栈。
到达客栈还没喘匀气,她站在走廊上,看见客栈的小院子里,谢宁音和燕归辞站在桂花树下。
谢宁音递丹药过去,“燕师弟,这是专门调息妖气冲击的丹药。”
“多谢师姐。”燕归辞接过。
桂花飘香的小院里,一男一女并立,甚是登对。
第40章 分工
“林雾。”身后传来喊声。
林雾回过头去, 看到一群兴奋的弟子走过来。
“要不是你拦着我,最后一刻,我一定能打倒那个守卫。”
“别吹了, 要不是我拉着你, 你的脸都要被打肿。”
“太刺激了!就是有点疼。”
“我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惨, 原先我还以为自己挺强的呢。”
“你个大少爷,出门有护卫动手,在家里谁敢跟你动真格?”
喧闹的声音随着风涌进来,冲散满庭桂花香。
城主府护卫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动手都是往死里打,他们怎么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伙伴。
原先还有些疏离的隔阂消融,不管家境如何、实力多少, 都在分享刚才的心情,此刻才像是一起上学读书的同门。
“林雾!”他们喊着林雾的名字。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
“或者去抓妖也行啊,下次我们一定能配合得更好。”
“是啊, 再来一次, 我一定能超常发挥!”
弟子们没有穿着学院衣服,不同颜色和款式的衣服彰显着主人的性格,如此鲜活、如此热闹。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 血腥味挥散不去,脸上带着青紫的也不是没有,说话时疼得呲牙咧嘴。
林雾:“你们还真是不怕疼啊。”
一个女弟子笑嘻嘻道:“在学院安逸久了,都快忘了疼是什么样子。”
林雾催促:“去把身上的伤处理好,衣服换掉,血腥味盖过去, 估计等会儿梁烽就要过来了。”
“他来干什么?”陈裕之问道。
林雾:“这么一大批实力差不多的人夜闯城主府,你猜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谁?”
女弟子:“这么明显, 那我们是不是不应该一起出动?”
林雾:“他头疼的事多着,不差这一件,快去收拾吧,再拖下去万一让人当场抓到,那可就不好看了。”
一众弟子嘻嘻哈哈地去处理伤口,热闹的走廊再次安静下来。
院子下方,燕归辞一直抬头看着林雾,经脉的疼痛分担给他,这种痛盖过其他痛楚,麻痹身体,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伤。
可她一直没有看过来,她在人群中间,被人仰慕和亲近,和他们嬉笑谈天。
谢宁音的目光也飘到二楼走廊,轻声道:“林雾师妹很出色,大家都很喜欢她。”
燕归辞没接话,视线不曾移开。
走廊上,林雾还没有离开,因为叶清黎和裴修风匆匆赶到。
他们俩一开始就被她安排去拖住梁烽,尽量不用自己常用的招式,伪装成小妖的样子。
妖气很好伪装,她给他俩每人一块燕归辞脱落的鳞片,上面的妖气足以暂时蒙蔽梁烽。
林雾:“没受伤吧?”
叶清黎笑眼弯弯,“没有。”
两人把鳞片递过去,裴修风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碰上一批人,或许就是你上次在城主府里看到的那批。”
“在我们之前应该有人引走过梁烽和府里一批守卫,城主府的秘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啊。”林雾接过鳞片。
不然梁烽怎么说也是个城主,还是元婴期,不至于把城主府管理得像筛子一样,让这群筑基的弟子也能进去。
她原先的设想只是让他们在城主府外闹出点动静,在发现城主府的防守漏洞百出时,才临时起意让他们也进去。
林雾:“今晚事情有点多,先看看梁烽什么反应。”
今夜梁烽没有派人来探查麓山学院弟子的情况,不知是被什么绊住手脚,还是知道来也没用。
走廊空下,院落里重新荡起桂花香。
林雾回到房间,把光滑漆黑如金属的鳞片还给燕归辞。
他褪下来的鳞片也是一样材料,可以融入法器当中加强属性,也算是物尽其用。
燕归辞:“送你。”
“我要这个做什么?对我来说没用。”林雾莫名。
她又不是器修,也不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拿两片鳞片确实没啥用。
燕归辞先是沉默,拿回鳞片放入芥子袋,又拿出一个瓷瓶,“这是谢师姐给我的丹药。”
林雾:“给你你就拿着呗,给我看干什么?想跟我炫耀?”
燕归辞:“你不看一看,万一里面有什么呢?”
“谢师姐给你的东西,我不担心,也不用跟我说。”林雾摆摆手,躺到床上合起眼。
能在妖宫里生活的人族,对妖王应当意义非凡,她对两人的过往没有兴趣。
燕归辞捏着瓷瓶,瓶子连同里面的丹药一起碎成粉末,被风吹走。
第二天,林雾带着叶清黎和裴修风出门,没喊上其他弟子,也没带上燕归辞。
燕归辞自动跟上,被林雾喊住,“你在客栈里休息。”
燕归辞:“我的伤已经好了。”
林雾:“那你随便走走,别跟着我。”
燕归辞嘴唇紧抿,最后还是没说过林雾,看着他们三人出门。
“你们又吵架了?”
走出客栈,脱离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氛围后,叶清黎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等林雾回答,裴修风接话道:“是因为昨天谢师姐给他送药?你什么时候是这么小气的人啦?竟然还会吃醋,我还以为你的心是钢铁做的。”
“什么吃醋?”林雾瞪他一眼,“一张嘴净用来胡言乱语!”
裴修风:“那你气什么?”
林雾硬邦邦丢下一句:“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任何一个人给燕归辞送药,她都不会心生波澜,但谢宁音是不一样的,每次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她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当时在妖宫看到的场景。
那样阴郁凶厉的妖王……和现在的燕归辞截然不同。
想不明白心中异样的情绪,她将这件烦心事抛之脑后,空出脑子来思考梁烽的事。
在他们之前,似乎已经有人在暗中调查城主府,有些消息他们还不知道,现在要想办法得知。
买消息,当然还是到井市之中去,不过上次的小巷在今日竟然变得空荡荡。
城里的守卫在大街小巷穿过,一夜之间,天河城禁严,街巷热闹不再。
她在城中乱逛,走进一家当铺,店门口的招牌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羽毛标志。
千羽阁,在千年后依旧是最大的情报组织,人员遍布各地,只要出得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
从外表看,这是一家普通的当铺,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磕着瓜子打算盘。
真巧啊。
林雾喊道:“青鸟。”
“我们认识?”姑娘抬头,打量林雾。
林雾:“以后会认识。”
她跟青鸟的关系一般,只是交易做多了,难免会熟悉起来,也一起喝过几次酒,交情不深。
刚出关的时候她还去找过青鸟,当时青鸟在干什么来着……好像是死了,不知是死于人妖之战,还是死在千羽阁内斗里。
死得很安静,就像一滴水消融在海里,没溅起一点浪花。
青鸟睁圆一双杏眼,哈哈大笑,“客人真有趣,要当什么?还是赎东西?”
林雾:“飞鸟千羽,探听八方。”
“哦?买什么?”青鸟继续嗑瓜子。
“天河城,妖。”林雾给出两个关键词。
青鸟:“五十万灵石。”
林雾:……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真不想来千羽阁,这里宰客那可是一点不留情。
林雾:“我卖你个消息。”
青鸟:“先说来听听,我这也不是什么都收的。”
林雾没直接说话,而是给青鸟传音。
不知她说了什么,青鸟神色骤变,手里刚嗑开的瓜子仁掉落都没察觉。
“你怎么知道?”青鸟再次认真观察林雾。
林雾:“这个你不需要知道,要是怀疑我说的是假话,你大可以自己去查证,我还没厉害到做出一套假证据给你。”
青鸟眼睫轻颤,直视林雾,目光如炬,“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消息?”
一个千羽阁某位高层有异心的消息,足以影响千羽阁的未来,一旦站错队,后果不堪设想,千羽阁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象牙塔。
以五十万换这个消息,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林雾:“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没用。”
她又不打算参与进千羽阁的内斗里,这个消息也是青鸟亲口告诉她,她只不过是将这个消息还回去,就是时间提前一点。
喝醉的青鸟曾骂骂咧咧,说自己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做好所有准备,在这场内斗中失败,勉强在千羽阁里继续苟活。
要是她能早一点知道,千羽阁阁主——她爹就不会死,她也不会沦落到旧部被杀尽,要与叛贼不停争斗拉锯的地步。
现在的青鸟还不是那个历经坎坷,脾气暴躁,提刀就砍的泼妇,清丽得林雾差点认不出来。
“我知道了。”青鸟肃颜一瞬,又懒散趴着,“你叫什么名字?”
千羽阁从不过问雇主的名字,这算是破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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