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落款是倪大嫂子的名字和手印,还有顾迟秋的。
“在牙行做的,官府已经备案了。”顾迟秋道。
“你什么时候做的?”孟时惊讶,顾迟秋几乎不会离开她周遭十米,她竟不知道这家伙还抽空去了趟牙行。
“昨日。”顾迟秋道。
孟时努力回忆,昨日有富户的大单子,散客也很多,她带着两个小的从早忙到晚。
期间顾迟秋似乎也来帮忙了一阵子,还给她倒了茶水,然后就……
记忆仿佛出现了空白。
大概是太忙了,忙到把顾迟秋给忘记了。
“倪大嫂子的小儿子能来帮忙,我改日再去趟工坊区,雇几个有手艺的学徒来,图纸我亲自画,再把现在的两间屋子也改造一番。”顾迟秋食指弯起,轻轻刮了下孟时的鼻子道。
“啊!”孟时一声大叫,扑了上去。
顾迟秋猝不及防,接住了熊抱的孟时。
“我相公真棒!”孟时道。
顾迟秋搂住她的腰,侧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再叫一声。”
“相公真棒!”孟时非常配合道。
“等着,等房子建好,我就是你真正的相公了。”顾迟秋舔吻着她的嘴唇,亲昵道。
美男在怀,孟时脑子里只剩下浆糊了,她模模糊糊“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顾迟秋的话。
*
孟三嫂在太阳落尽前赶到了家。
孟五娘在院子的角落里洗衣服,她卷起的袖子下满是一道道红痕,凉水遇上伤口,她又冷又疼,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五妹妹,我来吧。”孟三嫂卷起袖子,主动蹲在她旁边。
“不用。”孟五娘眼泪滴下来,落在了水盆里,她忙低头在肩上蹭了一把,躲开孟三嫂来抢着洗衣服的手道,“三嫂去看看三哥哥吧,他心里难受。”
“怎么了?”孟三嫂问,这个时间孟三郎应该刚从地里回来,“在外头遇上事了?”
“二哥哥回来把他打了。”孟五娘道,“为了束的事情。”
“什么?”血气直冲脑门,孟三嫂差点没有蹲稳。
第58章 瓜瓜瓜瓜
“嫂子。”幸好孟五娘眼明手快, 及时扶住了她,“嫂子你别急,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孟三嫂刚刚诊出来怀了二胎, 才两个月,胎相都还不稳,只有家里人知道。
“我没事。”孟三嫂在孟五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三郎。”
她走进东屋她和孟三郎的房间, 孟三郎坐在床沿,两手交叉,手臂搁在腿上, 弯腰低头, 似在沉思。
“三郎?”孟三嫂将手搭在他肩上,想看看他的伤。
“泓娘。”孟三郎握住她的手, 缓缓起身, “听五娘说你去四妹妹那里了?她怎么样?”
“四妹妹挺好的。”孟三嫂哽咽,孟三郎抬起头后,她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心疼地摸了摸, “痛吗?”
孟三郎笑笑:“不痛, 过两天就好了,不碍事。”
“听五妹妹说是因为束的事情?”孟三嫂问。
孟三郎的笑容消失, 垂下眼睫, 点了点头。
孟二嫂和孟二郎从孟时家里落荒而逃,回来的路上孟二郎越想越生气,要不是因为家里有他和孟三郎两个读书的, 他也犯不着要厚着脸皮去出嫁的妹妹家里要钱,说到底还是因为多了孟三郎。
如果没有孟三郎, 他就可以独占家里的财产,不用为了束烦恼,不用被人拿来比较,更不用时刻担忧父亲的心偏向另一头。
他越想越愤怒,冲进家门时孟三郎刚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他揪住孟三郎的衣领,一拳头直奔他脸上,将他掀到在地。
“家里的束只够一个人继续读。”孟三郎道。
他知道家里的钱很紧张,原以为两人都没有希望了,所以打算着好好种地养活家人,读书的事情先放一放。
不想孟二郎打完他,又破口大骂,言语间表示家里只有一份束了,而孟三郎就是那个跟他抢束的白眼狼。
孟三郎安静听着,没有反驳,他一贯表现得老实本分,孟二郎一点没有觉得奇怪,反而越骂越兴奋,越骂越难听,直到孟老爹忍无可忍走出来爆喝一声,他才终于停下。
“如果只有一份,我可以让给二哥,但他却因为爹有可能把钱给我,打我,骂我。”孟三郎垂着头道,“我们是兄弟不是吗?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孟三嫂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唤了声:“三郎。”
轻柔的低喃仿佛破开黑雾的天光,孟三郎抬起头,胡乱抹了把眼泪:“抱歉,你还怀着身孕,我不该说这些。”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放心,没有大事,这点伤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孟三嫂的心仿佛被人揪起来拧紧了,疼得无法呼吸。
孟三郎性情温和,之前五娘的事情已经是他参与过的最极端、最叛逆的事了,他为了兄弟姐妹可以豁出去,却不想自己的同胞兄长为了一点钱就恨不得他消失。
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孟时的话又回响在孟三嫂耳畔。
孟三郎重情重信,踏实勤恳,读书上也颇有天赋,她绝不能他因为一个自私不成器的兄长就断送前程。
孟三嫂捂着自己的小腹,刚满周岁的儿子还天真无知,他慢吞吞地爬过来,举起手要娘亲抱抱。
孟三郎的前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也是两个孩子的,也是孟三嫂的。
不论是为了自己,为了丈夫,还是为了孩子,她绝不能听之任之。
孟家的这顿晚饭是分开吃的,饭后,孟三嫂把儿子安顿好,去了公公婆婆的正屋。
孟老爹心里郁结,晚上喝了点酒,此时抱紧双臂,皱着眉头,在床边发呆。
孟阿娘想去看看三儿子,又担心老伴,嘴里还念叨着二儿子,见了三儿媳进来,连忙上前道:“你怀了孕,也不早点歇息?”
“我不累,阿娘。”孟三嫂扶着婆婆到床边坐下,“二郎和三郎发生这样的冲突,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定然伤心,三郎不放心,叫我来看看。”
“好孩子。”孟阿娘心里一软,“你跟三郎都是好孩子。”
说着,她眼泪就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什么用你?你看看你生的那两个小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为了笔束竟然打自己的亲弟弟?简直畜生不如!”孟老爹愤怒地低喝道。
孟阿娘身子一抖,立刻抹干眼泪,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孟三嫂清楚孟老爹的脾性,也知道他平日是怎么对孟阿娘的,没有多话,而是走到公爹身前,直接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孟老爹皱眉,“还怀着身孕,跪什么跪?别把我孙子跪坏了!”
“作为女子,出嫁从夫,今天三郎让公公和婆婆伤心了,他的错就是我做媳妇的错,请公公责罚。”孟三嫂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微微颤抖,却跪得笔直,低着头乖顺道。
孟老爹心里原本憋着气,可见怀着身孕的儿媳这么一跪,心里再多的气也卸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儿媳妇扶起来?”他对着孟阿娘骂道,语气比刚才软和了些。
孟阿娘得到指令,立刻过来扶孟三嫂。
孟三嫂却倔强地不肯起来,仍低着头道:“爹还是让我跪着吧。二哥打了三郎,爹和娘痛在心里,三郎痛在身上,二哥痛在拳头上,我只有把这膝盖跪痛了,才能解了我心里的痛。”
“你……”孟老爹头一次见到三儿媳这倔强的一面,想起那个打亲弟的不孝子,颓然跌坐到了床上,“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自己的二儿子脾气大,却从来没想到他会打自己的亲弟弟。
反观孟三郎,他不仅不还手,竟然还让媳妇来跟自己请罪,这才是孝顺的孩子。
以前他总是觉得孟三郎太老实,往后家里还要靠二郎撑场面,但今天这一遭他是看懂了,他这个二儿子,今天敢因为一点钱财跟亲弟弟动手,明天就敢因为一点钱财跟他老子动手,这样的儿子他是万万不敢依靠的。
幸好他儿子多,往后的日子,大约是要多多倚重三郎夫妇了。
“你起来。”孟老爹顾不上再避讳,亲自捏住孟三嫂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坐。”
他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让孟三嫂坐下。
孟三嫂膝盖已经跪得通红,有些艰难地在小凳子上坐好。
“你和三郎都是好孩子,”孟老爹道,“今天这件事是你们二哥的错,绝没有你道歉的道理。”
“是。”孟三嫂拿着帕子,抹了抹眼眶。
孟老爹心里更软了一点,又道:“三郎的功课自小出色,爹心里都清楚,他还考上了童生,我问过私塾的先生,就是考秀才,他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孟三嫂激动地哽咽道:“爹明鉴。三郎干农活之余从不敢懈怠一日,每天天不亮就起身,他不想打扰我们娘儿俩,就到屋外借着黎明的天光读书,不管是三伏天还是三九天,日日不缀……”
说着说着,孟三嫂用帕子捂住眼睛,又悲伤不能自抑地哭了起来。
孟三嫂的哭半真半假,她自然是心疼孟三郎的,但今天的事比起悲伤,她更多的是愤怒。
如果她是个男人,说不定就要冲过去亲手揍一顿孟二郎,但她不能。
她只能用女人可以用的方式。
哭、求,什么手段都好,如果跪下可以让孟老爹心软,她就跪,如果哀求能让孟老爹重视,她就求,如果哭泣能让天平倾斜,她就哭。
孟时说,每个人都能自由地选择,孟三嫂选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为自己的小家和孩子,挣一个未来。
翌日天光刚亮,孟三郎拿起锄头,打算下地。
孟老爹却难得起了个大早,叫住了他。
“你今天别去了。”孟老爹道。
孟三郎疑惑转头,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孟老爹看见,心里头的火又旺盛起来。
孟二郎住在西屋,他大步走去,一脚踢开西屋的门。
孟二郎和孟二嫂都在睡觉,乍然一声巨响,两人惊得从睡梦中跳了起来。
“孽畜,给老子起来!”孟老爹也不管孟二嫂和孩子们也在,粗鲁地将孟二郎从被窝里薅了出来,甩到地上。
“爹,你干嘛啊!”孟二郎大喊,冷得直哆嗦。
“睡什么睡?你还有脸睡觉?给老子下地干活!”孟老爹道。
孟二郎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什么?”
“什么什么?给老子下地干活!”孟老爹拎起他耳朵大吼道。
孟二郎被吼懵了,他这辈子也没被这么吼过,脑袋里嗡得一响,也不冷得哆嗦了,愣在原地。
“你,也起来,生火,做饭!”孟老爹又指着躲在被子里的孟二嫂道,“你弟妹怀孕了,家里的事情你来做。好吃懒做的贱蹄子,也不知道娶你进门干嘛!”
孟二嫂被骂得不知所措,她今天是起得晚了些,但平日不都是三弟妹先起么?而且她一直都有干活,怎么就好吃懒做了?
但她可不敢跟孟老爹顶撞,只好裹着被子唯唯诺诺应是。
孟老爹得到答复,又喝道:“马上,立刻,穿衣服出来!”
说罢,他率先走了出去。
孟二郎和孟二嫂不敢耽搁,旋风一般穿好一衣服,冲到院中。
第59章 瓜瓜瓜瓜瓜
孟三郎拿着锄头, 也愣在原地,看了眼媳妇。孟三嫂也不清楚孟老爹的意思,给了孟三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孟五娘早就起来了, 此时站在墙角,安静看着院中的闹剧。
孟阿娘从屋里出来后就站在门口,把看热闹的孟六郎又塞回了屋子。
其他几个孙辈也都没出来,被各自留在房里, 好奇地张望。
在全家人的围观下,孟老爹一把抓过孟三郎手里的锄头,扔到孟二郎身上, 宣布道:“老二, 从今天开始,你别读书了, 下地种田吧。”
“什么?”孟二郎吃惊道。
“爹,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孟二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本能地想要斡旋一番。
“没有误会。”孟老爹道,“这个眼里没有孝道的东西,当着老子的面打亲兄弟, 不配读书。往后都别读了, 老实种地,要是再敢闹事, 老子就把你赶出去!”
“爹……”孟二嫂还要说话。
“你闭嘴!”孟老爹一声爆喝。
孟二嫂委屈地闭上嘴, 不敢再反驳。
孟老爹又把视线投向孟三郎:“你今天跟我去趟书塾,交明年的束,你继续读, 给老子读出个人样来,听到没?”
“是。”孟三郎喜道。
孟二嫂难以置信, 怎的突然就决定了?
他们昨天去孟时那里要钱无果,现在孟老爹竟然把家里仅剩的一笔束也给了孟三郎,孟二嫂低头做饭,暗自咬牙。
*
孟三嫂来孟时家的时候,直播间也开着,孟时的粉丝们围观了他们谈话的全程,为了孟三嫂的事情刷屏争论了很久,听说还吵到了平台的其他板块上。
为了缓解大家吃瓜的热情,孟时跟小七申请了特别权限,在孟家设立了一个新的限时摄像头,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为直播间转播孟家的视角。
孟时没有盯着,不过直播间里大部分人都跑去看了。
孟三嫂哭求孟老爹的时候,直播间里面骂声一片,都觉得三嫂太软弱了,这时候就应该提着锄头去找二郎一家的麻烦,哭哭啼啼的怎么能行?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被疯狂打脸,孟老爹极限输出二郎一家,不仅把束的权利剥夺了,还直接判了个以后不许读书,就连孟二嫂也被连坐,往后得替怀孕的孟三嫂干活,直播间的粉丝们看得心潮澎湃,直呼过瘾。
孟时没有看,但直播间的打赏不断,比她勤勤恳恳直播做生意十天半个月还多,果然吃瓜才是第一生产力。
直播间吃瓜的同时,孟时则开始集中家里的钱财。
顾迟秋跟倪大嫂子签下了长期的租约,他们的改建计划可以开始了。
留下了做生意需要周转的资金后,孟时把存票、交子和现钱集中起来,跟庄氏一起一样样累加,最后七七八八的竟然有近七十贯钱。
庄氏捧着一把铜钱,不敢相信孟时报出来的数字。
一个多月前的他们,可是连七百文的租金都要七拼八凑才能凑满,现在竟然能直接拿出七十贯,也就是七万文的巨款!
庄氏眼前一花,差点晕过去。
“我和迟秋商量过,毕竟要住上十年的,还是得把住的舒服放在首位,我们打算把院子整体翻修一遍,加盖一个东屋,灶间和茅房都重新规划,西屋和正屋也加大,屋顶和墙全部重新弄,再打一套新的家具。”孟时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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