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进了突厥,有什么突发事件,她是绝对是应付不来。
虽然心里泛着嘀咕,但乔书仍是片刻不犹豫地让人收拾着行礼――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先要到燕北去的。
……
三日后,乔书如愿坐到了出京的马车上,只是方向却同她预想的不大一样,不是往北、而是直奔着南方去。
想着自家婆婆的哀求,乔书不由地叹了口气:威远侯的祖籍是在扬州,可祖宅那儿都荒了多少年了,能有什么必须主母过去的急事儿了?
不过,梁母眼中的担忧那般明显,乔书也不至于注意不到:处理族务不过是个由头,怕她跟上回一样去闯焉支山才是真的。
她对这种来自女性长辈的善意向来抵御不住,等回过神来已经满口是答应。她扶了扶额,对自己这个毛病无奈得紧。
说实话,对去扬州这事儿,乔书倒没什么抵触心理:先去祖宅看一眼,安了梁母的心。之后,再去燕北,不过绕了点……几个月的路罢了。
――左右她是为了找人,多转转总是没坏处的。
【乔乔,我好像找到梁靖寻的位置了……】走了不过半月,26突然出声,因为这些年一丝收获也无,以至于扫描界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圈标红后,它都生出一股怀疑,语气也是满满的不确定。
“在哪?!”八年漫无边际的寻找,这突如其来的线索,让乔书忍不住惊呼出声。
车外传来小丫鬟请示的声音,乔书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这脑中的话说出来了。她又随口说了几句话便将人打发了,旋即捂着胸口深深地喘息了起来。她这个世界的身体,真是差到一定境界了,情绪稍微激动一点,都得缓半天的。
【……扬州。】26顿了一刻,才语气飘忽地回答道。
“……”她这些年一直往北边跑,怨不得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知道了梁靖寻的位置,自然要赶紧赶过去,乔书当即就吩咐车队加快速度。
“夫人,您的身子……”桂枝听了乔书这吩咐,欲言又止,脸上是满满的不赞同。
乔书知道她的担忧,不过找人都找了八年了,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她着实怕再都一遍,摇了摇头安慰道:“无妨,我心里有数。”
桂枝毕竟年纪小,跟在乔书身边的时日也不长,听她这么说,虽是心中担忧,却也不好强硬地要求主家做什么,只得讷讷地退了下去。
乔书见状,不由松了口气,亏得这次出来没带那些陪在她身边的老人,不然她想加快速度可没那么容易。
乔书的“有数”显然是水分含量相当大。等她强撑着赶到了扬州,还未来得及找人呢,就先一步病倒了。
第14章 马夫
扬州确实是个好地方,梁母让乔书去也多少存了些让她散散心的想法在。
可祖宅那已经多少年未回去,估计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梁母早在乔书出发前,就先遣人带上银票印信等,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先一步去把祖宅修葺一番。
威远侯府从来都不缺银子,梁母给的命令又是越快越好。这般不计成本下来,等乔书人到扬州的时候,梁家的祖宅已是焕然一新,全然看不出月前萧索荒凉的模样了。
不过,因为赶路赶得太急,乔书进门的时候,都已经眼睛犯花、看东西都是模糊重影,自然没多余的心力再去琢磨这些细节。
几乎是刚到房里,她就撑不住晕了过去。
这主家一来就昏迷,梁家老宅登时一阵兵荒马乱。
……
荒了多少年的梁家老宅要重修,这在扬州城可是个大新闻。
光是招工的动静就轰动了大半个城,李重六正巧前阵子刚丢了自己的饭碗,也就随着大流在这梁家老宅谋了份工。
偌大一个宅子,自然不能像先前荒着那般,只有小猫三两只,这等富贵人家都是讲究排场的。
是以,等宅子修完,李重六倒有幸留了下来,从临时工变成了短期工,成了一个……马夫……
他先前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会骑马赶车的……应当是跟他那个早死的爹学的。
记忆缺失的滋味不大好,不过李重六早就习惯不去多究,随意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就没有半分别扭地接受了自己这项新技能――能挣着银子就行。
几天前,李重六就得知这个院子的主人将过来,还是个娘们儿。
不过,这都跟他们这些外头做工的没什么关系,马厩照扫、马匹照喂……就是出门小心着点,别冲撞了这家“夫人”便罢了。
“李大哥!李大哥!”远远地就听见清脆的童声,一个总角的小丫头三步并两步往这儿蹿了来,一面跑一面喊。
转眼的功夫,这丫头就跑到了跟前,将手凑到李重六的眼前缓缓展开,露出了里头攥着的铜板,“这是夫人给的赏钱!李大哥你先帮我收着。”
这小丫头叫.春儿,和李重六都是李家村人。她家里人怕小姑娘拿了钱乱花,再者小孩子身上带了许多钱也容易遭人惦记,便交代这孩子:甭管是月钱,还是主家给的赏,都让李大哥先帮忙收着。
李重六将春儿手里的铜板拿了来,大略扫了几眼便有了数,从中拿了两个铜板放回春儿手里,交代道:“这个你自己留着用罢。”说完,便从身上掏出个钱袋来,把剩下的铜板都放了进去。
春儿喜滋滋地将这两个铜板收起来,一时也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几下跃到马厩的横栏上,摇着腿冲李重六笑道:“我今儿看见夫人了!”
李重六皱眉看了这孩子一眼,见她坐得还算稳当,神色才缓了下来。
虽然李重六没有应声,春儿知道他就是在认真听,她像村里的许多小姑娘一样,最喜欢这个大哥哥了,就像杏花姐姐说的,“李大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反正不管李大哥站在哪儿,总是最显眼的那个。
有人在听,显然让春儿极高兴,她喜滋滋的接着道:“夫人她真好看!真好看!”
她强调般的重复了两遍,似乎还觉得缺点什么,拧眉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像是鱼,又像是燕子!”
李重六眉毛一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见他这不以为意的态度,春儿一下子急了,胳膊一撑就从横栏上跳了下来,冲他比比划划,“就是那个、那个……鱼……这个、这个燕子!”一面说着,一面挥着双臂。
“……沉鱼落雁?”李重六犹豫了一阵,不确定地问道。
“对对!就是这个!沉鱼落雁!”春儿兴奋地跳了几跳,冲李重六笑出了一口小白牙。
“夫人她长得好看,人也好!”
李重六:……给你钱的人,当然都是好的。
“以后除了李大哥,我就最喜欢夫人了!”
李重六:……
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
小丫头今儿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兴奋,叽叽喳喳地吵了半天,李重六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头疼的老毛病都快被她吵得犯了。他按了按脑袋,抬头问道:“你今儿的事都干完了?”
春儿被他问得一愣,慢半拍“啊”了一声,又急急忙忙地往外跑,“青兰姐姐方才让我去打水呢!”
周遭终于静了下来,李重六这才松了口气,一匹马伸长了脖子过来蹭了蹭他,似是在安慰。
李重六神色一缓,抬手摸了摸马鬃,“好兄弟……”
……
春儿不知怎么得了那“夫人”的青眼,从一个洒扫的粗使小丫头,一跃成了贴身的大丫鬟,一时待遇翻了数番、周遭人待她的态度也大有不同。
春儿毕竟年纪小,不是十分能体会到这其中的差别,只是觉得原先的一些“哥哥姐姐”,要么就不喜欢她了、要么就对她好得让她发慌。
结果就是,她越发喜欢来找李重六了。
……
“桂枝姐姐说,夫人今日的心情不错,不过我觉得夫人还是不太开心。”
“夫人吃得可少了……和家里的大花差不多……”
“夫人今天穿了件红衣裳,可好看了!”
“我今天给夫人端药了……那药真难闻。”
“夫人赏的点心真好吃!李大哥,我下次一定给你留点……”
……
夫人、夫人、夫人……
有这么个小姑娘在耳边念念叨叨,李重六虽然没见过这位夫人,但是她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都知道地清清楚楚……
这日他远远地瞧见那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一瞬间生出了转身就走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春儿不过片刻就蹦到了他的身前,可盯着他看了一阵儿,突然脸色就垮下去了,“李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夫人啊……”
这小姑娘对人的情绪极敏感,若不是先前兴奋过头了,估计早就发现李重六的态度了。
察觉到小姑娘骤然低落的情绪,李重六一时也有些无措,他想了一阵儿,才组织好语言,同春儿解释道:“男女有别……我一个大男人,知道的太多夫人的私事不好……”
春儿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她沉思了一阵儿,突然踮起脚来,抬手拍了拍李重六的上臂,小大人般感叹道:“李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李重六:……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想到以后没人可以分享夫人的日常了,春儿有一瞬发蔫,但也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李大哥,夫人要出门。”
又是“夫人”……
李重六一边喂马、一边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但春儿却没了下文。
他想了一刻,才慢半拍意识到春儿的意思,“是要马车?”
春儿大力地点了点头,“嗯!”
李重六有一瞬的无语,找这么个抓不着重点的小丫头来通知人,真得不会出问题吗?
春儿似乎也察觉到李重六的疑问,笑嘻嘻地解释道:“夫人出行的事儿,本来都是白术姐姐照管的。不过,白术姐姐知晓我同李大哥相熟,就叫我过来了。”
李重六一边往外牵马,一边随意点了点头,由春儿带路往外走去。
仪门外面早就停了一架车,因为是夏日,车帘都是透风的纱质,隐隐绰绰地看到其中一道纤细的人影。
李重六脚步顿了一瞬,只觉得心跳一瞬间急促了起来,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眼前隐隐的有一道身影浮现,只是他还未看清楚,脑中突然就是一阵钝器猛击的疼痛,李重六脸色一白,忍不住闷哼出声。
“李大哥?”春儿听到身后的闷哼,转头去看,就看到李重六面色惨白地按着脑袋,急道,“你又头疼了?……桂枝姐姐懂医的,我求她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李重六这会儿也缓了过来,摇头道:“没事儿,这日头太毒了,晃得人眼晕……这会儿已经好了。”
春儿拧紧两道细眉、盯着李重六瞧了一会儿,犹豫道:“要不我叫柱子哥过来罢……他也会赶车的……”
李重六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就刘二柱那赶车技术,等这家夫人回来,他们几个估计都得被打一顿,扔出府去。
他伸手按在春儿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行了,就被日头晃了一下眼……哪有那么娇贵的?别瞎想了。”
说着,就先一步过去,利落地将马架到车上,坐到了车板子上,转头又看了春儿一眼。
春儿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告诉李重六要去哪儿,急急忙忙地开口嚷道:“去吴太守府上。”
第15章 目光
“去吴太守府上。”春儿性子活泼,说话的音量也从来不小。
李重六只听得身后的车厢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微弱地电流窜过四肢,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春儿要同去吗?”温柔的犹如三月春风的声音拂过耳畔,让方缓过些神来的李重六又是一酥。
“谢谢夫人!”春儿欢喜地应了一句,连忙上前几步,跳到了车板上。
方一坐定,便扭着身子去推李重六的手臂,催促道:“李大哥,咱们走罢。”
李重六这才恍然惊醒,抬手去捞缰绳,只是向来稳当的手,此刻却不听使唤一般,止不住地发颤。
这算什么?色令智昏?
不过,车里这人可不是他这一介马夫肖想得起的……
这么想着,如鼓的心跳终于缓了下来,恍若沸腾的血液也缓缓降温,只是一时降得有些狠了,凉得他心底泛着冰。
……
在招呼春儿进来坐着未果之后,乔书也就阖上了眸子,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她在这个世界上身体真的是差到一定境界了,每次出门都是劳心费力,如非必要,她还是更愿意呆在府里头。
不过,这次的花宴打得就是为她接风的名号,她若是不去总有些下人面子的意思。
若是以往,乔书是不大在意这些的,毕竟顶着长公主爱女和威远侯府大夫人的身份,她完全有理由无视那些献媚。
可……梁靖寻他人在扬州啊……
和扬州的地头蛇搞搞好关系,若是找人的话,也方便求人家帮忙。
26的定位精度有限,只能锁定梁靖寻就在扬州城北,但再细就做不到了。
这方圆十多里地,她总不可能一张一张脸看过去,若是让梁府里的人帮忙找……乔书想到他们那既怜惜又叹惋的表情就头疼。
她的夫君真的还活着!任务作证。
――你们怎么都不信呢!!!
乔书头几年还一遍遍跟人解释,试图说服这些人,毕竟人多力量大,说不准就找着了呢。
结果,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整个威远侯府的人也从开始的满怀希望,到后来的麻木,然后再到最后的劝她接受现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给她看脉的大夫,已经开始关切她的精神问题了。
乔书:……
我真的不是妄想症!
#心好累#
想到近几年来,梁母已经开始拐弯抹角地给她牵红线的作为,乔书顿时更加头疼。
――改嫁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乔书闭着眼睛,思绪飞来飞去,反倒是放松不下来。
隔了一阵,她所幸睁开了眼,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隔着纱帘映入眼眸,乔书盯着那马车夫看了一阵儿,突然一阵恍惚。
等回过神来,不由又想叹气了:找人找得久了,看谁都像是梁靖寻……
――真是睁着眼、闭着眼都不安生。
左右闲着无事,乔书也就把视线落在了这马车夫身上,脑中不住地回忆梁靖寻的模样。
……八年实在太久了,那人的相貌在记忆中早就模糊得看不清楚。即便努力回忆,也只能描摹出一张似是而非的面容。
乔书突然生出一个疑问来:就算梁靖寻此时站在她眼前,自己能认出他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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