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分班是不可能的,哪怕交白卷也无所谓。
抱着这样的心思,三个人参加了期末考试,能够轻易考满分的两个少年故意做错很多题目,使得自己的分数也和她一样堪堪及格。
然后她考了全校前40。
……全校前40。
尖子生班级的名额刚好40个。
她下个学期要去最好的班级念书了。
而他们因为乱写试卷,被分到了普通的吊车尾班级。
“你这家伙,倒是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啊!”
降谷零坐在沙发上,臭着脸,像是瞪一个负心汉一样瞪着她:“为什么模拟考试的时候每科都是刚及格,但期末考分数会上去这么多?”
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好好写试卷了!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她正小口小口喝着奶茶,下意识往看起来更加平静的诸伏景光那边躲。
“就是、就是这次考试的题目我刚好都做过……”
“呵。”降谷零才不信她会有这么好运,因为无法接受下个学期要分开这个事实,他已经陷入了整个世界都是阴暗扭曲黑白没有色彩的状态。
“你这家伙,明明就是故意的吧,模拟考试随便乱写,就想甩开我和hiro,和那些轻浮的家伙逍遥自在。”
“什么呀。”她听不懂zero的怪话,求助般看向诸伏景光,后者瞥了她一眼,抿紧唇,破天荒地没有说话。
唔,所以是因为要分班,他们不开心了吗?
小笨蛋想了想,小声安抚道:“我觉得分班蛮好的呀。”
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哈,我看你根本就是迫不及待了吧。”
降谷零站起来,本来还想说一点更加过分的话,但是看着她圆乎乎可爱的小脸蛋,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原本还想摔门就走的,但现在鞋子好像也被胶水黏住了,动也动不了。
“反正分班是下个学期的事情呢。”
下个学期的事情=不是事情。
她转头就忘,充满期待地说道:“我们还是好好规划一下暑假的蜜月旅行吧!”
“什么、什么蜜月旅行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差点被她吓得跳起来。
“爸爸妈妈都去蜜月旅行了,绘梨也想去。想去伦敦,想去纽约,想去巴黎……”
她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怜巴巴地问:“zero和hiro……不想和绘梨去蜜月旅行吗?”
“……”拿她完全没办法。
诸伏景光第一个缴械投降,举起双手:“愿意哦。”
降谷零维持着臭脸,偏过脑袋:“不要学会一个词汇就随便乱用啊,你这家伙。”
就算是蜜月旅行,也得是自己和她单独去才能算吧,三个人算什么蜜月旅行啊。
在她的努力之下,话题成功跑偏,最后三个人计算了一下现有的金钱,发现他们的钱只够在五百米外的街区吃一顿关东煮。
“……怎么会没有钱了?”
她倒了倒自己的存钱罐,有点不可置信地问:“被老鼠偷走了吗?”
……所以到底是谁要吃昂贵的零食买玩具买裙子买游戏机啊。
其实降谷零的零用钱不少,在学生中处于小富豪级别,但她还总是接受别人的投喂。
降谷零哪里受得了这个,一边跟人打架,警告别人不许‘不怀好意’地接近她,一边把钱还回去,零花钱每个月都会花个精光。
但是她想出国旅行G。
她说这是蜜月旅行G。
虽然还带着一个多余的hiro,但是她说这是蜜月G。
降谷零想了想,走到楼下的电话亭,久违地给父母打去了电话。
因为他们的工作忙碌,总是接不到电话,而且他主动打过去也害怕打扰到他们,所以降谷零从来没有主动联系父母的习惯。
这次的电话也没人接。
他并不失落,习以为常地回到家,等了一个小时,又再次下楼打电话。
天气很热,他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那边终于打通了。
“您好,请问您是……?”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降谷零抿紧唇,确认自己没有打错。
“我是降谷零,这个电话主人的儿子。”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很抱歉,说您父母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昨晚警察找到了两具遗体,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认尸。
第63章 小熊宝宝
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了。
电话挂断的提示音还残留着脑海之中, 降谷零靠着门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脑袋,意识浮浮沉沉, 感官也跟着模糊不清, 感觉这个世界都不太真实。
说不定在做梦。他想, 不然的话怎么会呢?虽然爸爸妈妈的确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收到过他们的电话, 但是怎么会呢?
死亡, 无可挽回的失去。这件事情以前从来没有清晰明确地出现在他的世界,现在却像是飞速疾驰的列车那样,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时间, 就这么忽然到来了。
外面是白天和黄昏的交界, 天空雾蒙蒙的, 屋子里没有开灯,呈现出一种宁静的灰暗。
这层灰色笼罩着他的整个眼球, 使得他看什么都没有色彩,他眼中浮现出可怖的青灰色, 那是爸爸妈妈的脸。
好想吐。不是恶心也不是害怕, 只是情绪处于极端状态之下, 生理性的反胃,降谷零撑着地板, 痛苦地干呕着, 看着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地板上, 大脑指挥胃袋拼命呕吐, 想要吐掉什么东西以此自救, 但他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昏昏沉沉间,鹅黄色的裙角钻进他的世界, 接着是温暖的、柔软的双手,她抱住他,圈着他的脖子,哭着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降谷零抱紧她,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着她,让她有一种胸口的骨头都要被抱碎了的错觉。
“绘梨,绘梨。”
他发着抖,以一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破碎和依赖的姿态,祈求着她的回应,想听见她的声音。
“绘梨……绘梨……”
“我在呀。”
她皱着脸,一边张开嘴巴努力汲取空气,一边也会抱住他,蹭蹭他的脖子。
“绘梨在和哥哥抱抱哦。”
他哽咽了几声,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然后分出一只手和她十指紧扣,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咬着牙吞咽哭泣的声音,但还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很重的呜咽,像是一只身负重伤的小狗,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好痛。
“哥哥在难过吗?还是生病了?”
她动用自己所有的脑细胞,也只能搜索到分班这一个让他伤心的理由。
于是她环住他的腰,认真地说道:“我们不分开好不好?开学之后一起去求老师吧,如果不行的话,再留级也没关系……绘梨会一直和哥哥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降谷零没说话。
他把她压倒在地上,扣着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腰,闭上眼睛,睡着了。
好重……
绘梨鼓起脸,先是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然后试探性地想把他推开,将他搬运到床上去。
睡梦中的降谷零像是少年期的金毛小狗,一察觉到主人有抛弃他的意图和动作,就立即用四肢把她紧紧缠绕了起来。
“唔、!”
抱得好紧……
她看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然后用圆乎乎的脸蛋蹭了蹭降谷哥哥,决定遇见困难先睡个大觉。
降谷零其实是晕过去的。
在她找过来之前,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就连水分都没有摄入,情绪起伏过大,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只记得要紧紧捉住她,不可以让她也离开自己。
醒来以后她还在睡,脸蛋被压出红红的印子,降谷零有点头晕,摸索着墙壁站起来,本来想把她抱到床上去,但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晃了晃又跪倒在了地上。
这家伙睡觉一向很沉,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她吵醒,降谷零深呼吸了几下,又站起来,去冰箱随便找了点吃的补充了体力,然后又回到客厅盯着她看。
她睡觉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像是一只猫,脸蛋圆圆的,好可爱,不管是醒来还是睡着的时候,都一直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凝视了好一会,才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
他的房间是冷淡的黑白灰风格,但墙上贴满了绘梨从小到大都涂鸦画,这些画被画框仔细地框了起来,然后挂在墙上,像是贫瘠土地里开出来的鲜艳、生机勃勃的花。
门铃响起来,通过猫眼看,是诸伏景光。
他手里拿着关东煮,一进门,先是弯腰换鞋,然后把关东煮摆在客厅上――为了方便给她补习,诸伏景光经常在他家里借宿,现在显得非常熟门熟路。
“zero。”
诸伏景光看了看房间里熟睡的绘梨,又看向降谷零,盯着他红彤彤的眼睛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今天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们。”
降谷零抿唇,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坐在茶几前,把装着关东煮的袋子打开。
五百米之外的关东煮,店主是两个年迈的老人,汤底非常浓郁,他们三个人非常喜欢吃,一打开袋子,熟悉的香味就瞬间飘满了整个屋子。
房间里,门铃都吵不醒的少女很快就爬了起来,光着脚跑到他们面前,眼巴巴地看着降谷零手里的鱼籽福袋。
金发少年习以为常地喂到她嘴边。
“好好吃。”她眯着眼睛,像是把尾巴都翘了起来。
诸伏景光揉揉她的脑袋,拿起萝卜递到她嘴边,然后看向降谷零:“zero,你还是先喂饱你自己吧,这是你的肚子第五次发出抗议了。”
“……”降谷零抿抿唇,埋头慢吞吞吃了起来。
汤是热的,食物也很美味,两个最好的朋友都陪在身边,这让他觉得自己好了一点,世界也好像变得没那么灰暗、糟糕了。
――但正是因为这样,心里的难过反而更加汹涌地冒了出来。
两个朋友看着他哭,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
外面月亮高高挂,三个人靠在一起,屋子里只有落地灯柔和昏暗的光线,肩膀挨着肩膀,听见彼此都呼吸,和外面飞驰而过的摩托声。
树叶随着风沙沙摆动,诸伏景光说:“八年前,也是这样安静的夜晚,我和爸爸妈妈正在吃晚餐,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客人。”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但还是接着说道:“后来,后来我的爸爸妈妈都被……都、都被、我躲在壁柜里面……闻见了好多铁锈味……那之后,我,我有了失语症和失忆症……被亲戚接到了东京……直到遇见了你们,才慢慢从噩梦里走出来。”
说完,感受到两个好朋友都靠得更近了,少年闭上眼,笑了一下,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看向降谷零。
“zero,我想朋友之间,不仅可以分享零食和快乐,也可以分担伤口和难过,就像你们治疗了我的伤口一样,现在,我也希望你不要一个人忍耐痛苦。”
降谷零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她。
女孩正用力点着脑袋,表示大力赞同诸伏景光的话,见他看过来,头点得更加用力了,还把三个人的手放在一起。
“就像是受伤的小猫会互相舔伤口那样,让我们也成为那样的好朋友吧,期限是永远。”
互相……舔舐伤口吗?
莫名的,降谷零感到很安心,他深深吸气,然后再慢慢吐出来,这样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才开口说道:“爸爸妈妈……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失踪了。”
绘梨瞪大眼睛,用力攥紧他的手,满脸担心地看过来,降谷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偏过头,慢慢说道:“昨天,我打电话给他们,但是接电话的人是警察。”
为了给她缓冲的时间,降谷零特地把话说得很慢。
“我去辨认了他们的尸体。”
辨认了……尸体?
她低下头,缓了好久,才慢吞吞回过神――这种话的意思,是叔叔阿姨,已经死掉了吗?
死亡,原来是这么突然的事情吗?
不想电视剧里那样交代遗言,没有给亲人打去最后一个电话,更加没有留下遗书,而是悄无声息的,在他们还在畅想要去哪里旅行,快乐度过这个暑假的时候,忽然就死掉了。
那不只是邻居家的叔叔阿姨。
对于绘梨而言,那更像是第二个爸爸和妈妈。
他们会给她买精致的玩具,好看的裙子,会在危急时刻过来处理各种事情,会做很多决策,像是两家人里面真正的大家长。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视线变得模糊,心脏好痛……但绘梨此时此刻,却更加担心降谷零。
她这么难过,降谷哥哥是不是,还要比她难过一千倍,一万倍?
“呜……”
她扑过去,像他之前扑倒她那样,把他扑倒在地上,用力抱着他,和路边看见的流浪猫咪一样紧紧贴在一起,好像互相蹭蹭对方的毛发,舔舔对方的伤口,就可以让痛苦变得更少。
降谷零闭上眼,感觉到自己正拥抱着他仅存的全世界。
“绘梨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嗯!”她用力点头,抱紧他的腰,“哥哥没有了爸爸妈妈,但是还有绘梨,绘梨有爸爸妈妈,还有hiro……绘梨把爸爸妈妈分给你们,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们没有说话,安静地感受着静谧的夜晚,听她小声的抽泣,然后三个人靠在一起,在客厅看了很久很久的电影,一直到睡着,都紧紧倚靠着彼此。
第二天早上,房门被粗暴地敲响了,说敲或许不太确切,外面的人听起来像是在用棍棒之类的东西砸门。
哪怕是绘梨也瞬间就醒了过来。
明明摆着门铃,但是外面的人根本不按,而是用力砸着门,更不说话,这动静听起来吓人极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决定先带着她离开这里,于是三个人跑到了他房间的阳台上。
这里很高,降谷零已经十分熟练了,他打头阵,做完示范以后,就抿紧唇,紧张地盯着绘梨看。
绘梨慢吞吞往那边爬,昨天她也是一个人爬过来找降谷哥哥的,今天前面降谷零的接应,后面还有诸伏景光给她安全感,她爬得更加顺利了。
诸伏景光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现在情况危急,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他做心理准备,他也锻炼了很久,所以在大门被砸开之前,他一鼓作气跳了过来。
三个孩子惊魂未定地听着对门的动静,诸伏景光深呼吸了几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三个孩子坐在门口小口小口喝着水,慢慢冷静下来。
降谷零用家里的座机拨通了报警电话,详细描述了发生的事情,警察很快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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