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君情知刘寂来肯定是为了昨日的事, 她也想知道刘寂是什么想法:“寂哥儿, 昨日我把玉蝉送去你那里伺候,她怎么样了?”
昨夜事情做的隐蔽, 在玉蝉还没来得及叫喊,就堵了嘴趁着夜色送了出去。胡老太君这里还没收到消息,她还以为刘寂受杜氏蛊惑有怨言,这样趁机还能把雁秋送给她,到底雁秋生的更好看,性情也伶俐些。
只是没想到刘寂道:“此人昨夜求我放她回原籍,说宁做穷人妻不愿意做富人妾,我见她如此有气节,就给回了她的卖身契,已经送她回了原籍。这么多年,她也有些积蓄,我一并让她带走。”
“你,你……”胡老太君看向刘寂一脸不可思议,她身旁的荀妈妈昨日走出韶光居时就觉得不妙,没想到今日二爷就找上门来了。
刘寂看了荀妈妈一眼,似乎目光能看透她的内心,他又转向对胡老太君道:“祖母,实际上我一直怀疑她是红莲教的细作,只是此人做事圆滑,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大概昨日她落入我的手中,怕我严刑拷打,故而磕头求我放她出去。我想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松警惕,允许她回去,再派人手紧紧盯着寻找破绽。”
胡老太君见刘寂神情不似作伪,又想起玉蝉为人,的确是滴水不漏,不出一点儿错。还有孙子在没有娶妻时,玉蝉就在他的身边伺候,若是真的信任她,怎么可能会任由老大媳妇随意打发出去?
“原来是叛党之人。”胡老太君拧眉担心。
刘寂笑道:“最多也就是个小喽啰,原本我打算不动声色,但是她以为我不知道四下串通。又是私下和荀妈妈认亲,又是撺掇孙嬷嬷说杜氏气血上涌,又是和大房的关嬷嬷往来,无论是您还是大嫂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哪里是个普通女子能做出来的?”
本来还强自镇定的荀妈妈立马“扑通”一下跪下来,她和玉蝉认干亲是很隐蔽的,是在一个晚上,四下无人之时让玉蝉跪拜的,二爷居然能说的这么分毫不差。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玉蝉甚至找准时机,让大房韩氏支持。
胡老太君倏地睁大眼睛,她原本认为刘寂编造了一些,没想到刘寂居然把一切都说的振振有词:“你说的果然是真?”
刘寂笑道:“我们是锦衣卫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甚至控制了大嫂,让大嫂给孙嬷嬷的侄儿升了官位,就是想利用这个空隙把人安插进去。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孙嬷嬷。试问,只是个普通婢女,大嫂和您为何要听她的?”
这个时候刘寂故意说韩氏是被控制的,一是为了以示公正,因为他直白说了真相,这就是后宅之争,老太太兴许还含糊过去,他要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知道孙嬷嬷和荀妈妈都是废棋,二来也是为了表示韩氏蠢钝不堪,不堪大用。
胡老太君悚然。
刘寂见目的达到,就起身道:“您放心,我的差事她现在还未得手,只是荀妈妈,平日此女有没有和您说过什么事情?”
他看向荀妈妈,荀妈妈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老奴没有,老奴只是见她为人谨慎,做事妥帖,平日对我颇为孝顺,所以收她做了干女儿。”
“哼,收个干女儿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你二人鬼鬼祟祟的呢?”刘寂继续问起。
荀妈妈一噎,她们当然是为了去二房那里了,荀妈妈的儿子还在彭城乡下替老太太看着铺子,可胡老太君现下已经不大管事了,上头的管事是靖海侯派的人去了,帮玉蝉,也是为了帮自己。
可这些话她不好说出来,这就是勾结丫鬟插手主子的事情。
所以,荀妈妈只好往玉蝉身上推:“是老奴鬼使神差的听了玉蝉的话,不欲声张……”
刘寂看了胡老太君一眼:“祖母,您房里的事情孙儿就不便插手了。”
……
大房里,韩氏正陪着海哥儿用完早饭,海哥儿很挑嘴,他是好些东西都不吃,面里葱姜蒜都不能加,肉糜吃不下,吃鸡蛋捂嘴,韩氏不知道操了多少心。
但她的心情很好,只是没想到孙嬷嬷背着包袱过来了,原来老太太把孙嬷嬷送给照看海棠和红梢。
韩氏见她脸色灰败,心跳漏了一拍:“老太太怎么突然让你过来照看??”
孙嬷嬷摇头:“老太太只说她那里的庙小了——”
“什么意思?”韩氏手有些抖。
丹枫十分机灵,已经听出不寻常之处了:“我问你,昨日那玉蝉如何了?”真是好巧,玉蝉昨日被送去二爷那里,孙嬷嬷就被送过来了。
孙嬷嬷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只听打探消息的关嬷嬷回来道:“大奶奶,不好了,玉蝉昨夜已经二爷开恩,还了卖身契,送回原籍,就连荀嬷嬷也要回彭城老家荣养。”
韩氏站了起来,孙嬷嬷更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们都觉得自己做的非常隐蔽,没有人会发现她们做的事情,这种手段甚至比一般的内宅妇人手段还高,可一连串人全部都被驱逐了。
原本孙嬷嬷年纪也不小了,她又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日后老太太故去,她肯定也是被荣养。可现下被分派到韩氏这里,她不是韩氏嫡系的人马,也受不得什么重用,日后若是大房被分出去了,她是更讨不到好。
关嬷嬷做贼心虚,看向韩氏:“大奶奶,您到底是家里的奶奶,没事儿的。”
她又没做什么,能有什么事情,可是二房会不会报复她呢?尤其是老太太把孙嬷嬷派来她这里,是不是也是什么都知道了。
二房肯定会携私报复的,尤其是她的海哥儿。
“从今日起,海哥儿那里再增派两个稳妥些的丫鬟,不让他随意出去,有人给的东西也不要吃,凡是过手的东西一定要查验。”韩氏自己倒是不怕,可就怕他们对付海哥儿。
丹枫见韩氏如惊弓之鸟,还上前安慰道:“大奶奶,没事儿的。”
除非二爷在家中动用私刑,否则孙嬷嬷不会认的,可晚辈怎么能够对长辈的仆妇上刑。侯府即便出了丑事,也不会闹出来,这样老太太和大奶奶都没脸。
韩氏跌坐:“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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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居
若薇正做着针线,以前在宫中有孕妇不拿剪刀的规矩,如今在侯府,虽然也有胡妈妈提过几句,但是宫外总不会真的有人管的那么严苛:“这些小肚兜做了,到时候再用沸水煮一煮,再在大太阳底下晒晒,穿在身上肯定舒服。”
“二奶奶手艺还是那么好。”翠茹手中分线,很是羡慕,她也算是刺绣不错的了,可和若薇比起来绣品总是太匠气了。
若薇笑道:“不,我听说擅长画画的人绣工都好,我还算不得好。只可惜我画的一般,当年若是专心习丹青,指不定更好。”
主仆二人正说笑几句,见添香含笑进来:“二爷上差之后,孙嬷嬷被老太太指过去大房,荀妈妈说是年纪大了,自请荣养,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若薇这才放心下来,所谓兵贵神速,就是这个意思。
“雨过天晴算不上,咱们是见招拆招,越斗越精神。不过,这也多亏了二爷,总是替我解决问题,否则,我若是嫁给别人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别人才不会多管呢,兴许还会觉得我善妒。”夫妻同心,才会日子越过越好。
赵妈妈在旁道:“说起来,还不是老爷太太为姑娘挑选的姑爷好。”
若薇赞许:“的确如此。”但她看向她们:“可现在看起来还是咱们对这个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掌控能力也太弱了,我才刚管家,各处缺有限,能够安插的人也少。所以,你们一定要掌握先机,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二奶奶这样居安思危就很好,只是二爷待您如此好,您还要这般殚精竭虑吗?”连添香都不明白。
大抵翠茹和添香还未成婚,对婚姻还抱持着非常大的幻想,若薇见她看向自己,既不想打破她的希望,也不想就真的让她认为完全要依靠男子就好。
所以,若薇笑道:“这世上没有谁能依靠谁一辈子?我不是说二爷会变心,而是他万一不在我的身边呢,就像之前他要出公差了,他也有他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我的时候,难道我就要一直等着他来救我吗?”
添香懂了:“奴婢受教了。”
“平日也毋须奴婢来奴婢去的,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等我生了宝宝,就为你和翠茹挑个好姑爷,再风风光光的把你们嫁出去。”若薇看着她们二人,屋子里也是笑作一团。
经由此事之后,大房平静了很长一段的日子,一直到马敬辰成婚,若薇胎坐稳了,一道过去马家的时候才和韩氏见上面。
马家虽然是续娶,可是办的比头一次娶亲要隆重,这续娶的兰小姐家世比之前的更好。马老夫人和琅琊郡主自是一派欢喜,毕竟马敬辰二十几岁了,人虽然风流,可是膝下无子。
四周都在恭贺这桩天作之合,若薇想起兰小姐抢的头香,还是祝福她能够婚姻美满吧。
如她所见,现在女子嫁人,完全要凭那个有没有良心,有良心的男人,女子的日子通常会好过一些。
说起来也是可悲,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不远处,韩氏正和她嫂子坐在一起说话,她那位嫂子道:“如何?管家权拿回来没有。”
韩氏摇摇头:“没呢。”
别说什么管家权了,就是儿子的性命她还担心呢。
韩大奶奶看着她道:“唉,若是姑爷日后能有能为,那也是迟早是你的。”
韩氏抿唇一笑,不敢再说什么了,她希望这一天能够很快到来,不至于让她这样忐忑担忧。
婚礼上奏着喜乐,兰玫被丫鬟扶着进了新房,马敬辰揭开盖头,眼里露出些微惊艳,轻声喊着:“玫儿。”
即便知道马敬辰妾侍众多,此刻满目的红都让她心中有了丝丝情动。
二人鸾凤和鸣,马敬辰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于床事上异常熟稔,对待兰玫很有耐心,只是把她翻过身时,兰玫异常反感。她曾经见过狗儿交欢就是这样的,她硬生生的挣扎了几下,马敬辰顿时觉得无趣……
可兰玫亦觉得马敬辰很冒犯,她可不是那种青楼女子,居然这般作践她,不知不觉脸上也带出来点。
马敬辰虽然压着她完了事儿,也歇在房里,他也擅长在女人身上做功夫,可他也是大少爷的脾气,只有女人们就着他,哪里有他迁就女人的份。更何况兰玫并非生的天香国色,也不是文采风流之辈,不过是仗着些家世看起来骄横罢了。
若是生的漂亮些,为人刁钻些,但多情善解人意,马敬辰也不知道爱的什么似的,或者说她家世不那么高,为人小意温存些也好,但这个兰氏实在是头一日就惹他不快。
是夜,若薇正帮刘寂缝好了一个用决明子做的枕头,“这个枕头对头部和颈部最好了,尤其是像你这样长期伏案看卷宗的人来说还能防治头晕,最重要的是还能清肝明目。”
“给我做的啊?多谢多谢。”刘寂看到枕套上还绣了个小老虎,他正属虎。
闻起来还一股香味,枕套也很舒服,刘寂看着若薇,欢喜极了。
若薇摇头:“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前些日子也是多亏了你,咱们才过了清静的日子。是了,你说要请我看一场好戏的,怎么这场戏没有了?”
刘寂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刘宏会找刘宥解决,到时候离间他二人,可我爹帮他解决了,自然就看不上这场好戏了。”
就和这个承袭爵位一样,不在于刘宥也不在于刘寂,而在于靖海侯本人的想法。
“我爹约莫是觉得当年他被流放,刘宏那些人在京中寄人篱下,孤儿寡母日子并不好过。且原本爵位是他的,王氏夫人也是一辈子守寡,所以对不起她们,看来是我低估了他们在我爹心目中的位置。”刘寂眯着眼睛,直视前方。
其实他有时候就想不要爵位了又怎么样?难道靠着他本人就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吗?
可转念一想,凭什么?他和爹娘受苦归来,爵位要拱手让人。
若薇握着他的手:“再过些时日,我舅父就要起复锦衣卫指挥使了,皇上对我舅父很是信任。有了这层关系,我们多走动。即便是在袭爵的关键,我还有我爹娘都会支持你的。”
刘寂扑进若薇怀中:“我知道,我就知道,只有你一心一意想着我。”
若薇就这样一直安慰他,一直到二人累了,才睡下。
现下坐稳胎了,若薇也时常走动过来请安,她的心里不是不埋怨公婆的,早日定下对大家都好,偏偏这么吊着,总不好。
虽然不知道刘寂之前设计了什么,但是靖海侯愿意帮刘宏的忙,这也是刘寂不愿意继续出手的缘故。
今日袁氏这里还很热闹,琅琊郡主带着儿媳妇兰氏过来了,见若薇过来,袁氏就笑道:“快来见过你表舅母和表嫂。”
若薇忙请安:“给表舅母请安。”又站起来喊了兰氏一声:“表嫂好。”
兰氏见若薇虽然有了身孕,但是气色看起来不错,坐在她们对面时,又听琅琊郡主问道:“寂哥儿媳妇可好?你有了身子,可不能和以往一样。”
若薇笑道:“我们太太对我就和亲生女儿似的,但凡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太太都十分照顾我。就是我们二爷,平日也和我相敬如宾,多谢您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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