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枭的惨叫声和爆炸声在林中此起彼伏。
怪异的是,这群枭似乎只攻击泠月,对周容景反而温柔多了。
周容景将最后一沓符箓丢了出去,心也沉到了水底。他已经没有招架之力了!
他僵在原地,莫名觉得体内有股异样。他顿时脸色煞白,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泠月看着他虚脱的背影,以及向他靠近的枭。来不及多想便对着周容景施了一个阵法,金色的光芒将他笼罩在其中。
她没有注意到周容景的脸色,转身继续杀敌。浮光的剑身早已被鲜血染红,滴答滴答往下滴血。
四周妖兽的暴动更加强烈,林中响起各种怪物的咆哮声。地面甚至轻微动摇。
泠月终于杀出一道口子的时候,便见风云突变,林中上空笼罩着浓密的乌云。泠月心中一惊。
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被眼前一阵强光刺痛双眼,随即便吐出一口鲜血。
她护着周容景的阵法破了!而她也被反噬!
泠月急忙来到周容景身后。
“你还好吧?”泠月看着他微微弯着腰的背影,关切地询问道。
周容景没有回应她,泠月以为他伤得太重了,都没力气说话了。
这些枭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她要趁此机会逃出密林。
她大步来到周容景身边,刚要扶起他,他却莫名其妙给了她一掌。
强大的灵力直接将她拍飞出去,撞到了一棵高大的树。
她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了,她难于置信,不明白周容景为什么有这么强的灵力,还突然袭击她。
她一边大骂:“周容景!你疯了吗!”一边躲避见她受伤趁机扑过来的枭。
却在抬头看见周容景的脸后瞬间愕然。
他原本漆黑如墨的瞳孔竟然变成了金色!
她向小钱求问:“周容景到底是不是人?”
然而,不出意外,小钱又意外消失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她问到很关键的问题,小钱便会莫名消失。
周容景似乎失去了控制,对着她连连下狠手。任凭她怎么喊他,他始终没有反应。
真没想到她瞬间便要孤身奋战,而对手竟然是她刚才的盟友。
天空劈下一道惊雷,正好劈中了巨树,瞬间便起了火。
然而,大火没有烧多久,便被雨水浇灭了,只余下浓重的黑烟。
倾盆大雨冲刷着林中的血腥,也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拿出小巧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清心铃,用灵力催动它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她泠家的宝物,儿时母亲赠予她的,据说能防止妖魔鬼怪的靠近,还能让发狂的人和妖兽短暂平静下来。
周容景听到清心铃铃声,逐渐平静下来。金色的眸子里满是茫然。
泠月不知道清心铃能维持多久,便只能飞奔过去,一掌劈晕他。
不知道为什么,周容景被她打晕后,四周的枭变得更加疯狂,尖叫着朝她扑来!
泠月指尖翻转,捏出一道复杂的剑诀,将群枭打的落花流水,吱哇乱叫。
趁着混乱,她扶着晕倒的周容景坐上纸鸢,飞速朝着北边而去,速度快的出奇。
纸鸢擦出一道亮白的光线,犹如坠地的流星。
*
泠月找到一家客栈,安置好昏迷的周容景。
周容景双眼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薄唇有些泛白且发干,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很是骨感。
作为天阙国太子,他从来便是锦衣玉食,呼奴引婢。而他周身的清冷矜贵的气质,可以看出他确实是被富养长大的。
只是,前世的时候她记得他是不爱笑的,为什么这次见他,他反而老是把笑挂在脸上。
如果他对外人一直都是这般温和、笑容满面,那前世他对她展现出来的厌恶,便也充分说明了他对她的讨厌是刻在骨子里的,都不愿意假装一下。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前世自己老是纠缠他,处处献殷勤。
所以,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好像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泠月凑到他跟前,用手扒开他的眼皮,没有看见金色的瞳孔,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漆黑。
正常人会有金色的瞳孔吗?一般只有妖怪和神明才会有金色的瞳孔。
然而,玄冥大陆已经存在了上万年,都没有发现过神明的存在。也许曾经有过神明,只是销声匿迹了。
那会是妖吗?
总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那些枭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找到了同类……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隐隐感觉周容景的眼皮在动,她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和周容景对上了焦……
她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周容景眼上的每一根睫毛。
泠月慌乱地拉开距离,将手从他脸上拿下来,有些尴尬道:“你醒了。”
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她还没喂他吃药呢!
周容景应了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泠月连忙扶起他靠在枕头上,并将疗伤的丹药递给他。
明明应该是周容景对她有所隐瞒,更应该老实交代,可怎么反倒是她更加心虚。
周容景从容不迫的将药就着水喝下。
泠月决定先发制人。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周容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对不起,你没有因此受伤吧?”
泠月想起他的那掌,直接给她拍出血了,伤上加伤。没好气道:“你说呢?我们现在算是盟友,这么重要的事你还瞒着我!要不是我修为高,没准给你拍死了!”
周容景垂下眼帘,小声道歉。
看他伤的这么重,泠月也没想多计较。“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周容景竟也不瞒她了,直说道:“我不太清楚,我只知我从小便会灵力失控,狂躁伤人,眼睛还会变成诡异的金色。”
“既然会灵力失控,你没有尝试修炼,然后压制它吗?”泠月疑惑道。
他说他从来没有修炼过,按理来说不可能。他的父皇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办法?
然而周容景笑的很是凄凉,“父皇从不允许我私自修炼,连身边的护卫都是随时变换,根本没人敢教我。”
泠月心里很不好受。没想到他的父皇竟然这样,不顾他的死活。
“所以你利用我逃离皇宫是为了找办法压制灵力?”泠月觉得自己离真相好近。
“没错。”周容景很干脆的回道。
泠月盯着他,一脸认真,“所以你是人,对吧?”
空气顿时凝固,泠月有些懊恼自己就这么问出口。
周容景一脸悲伤:“我不知道,所以你害怕吗?”
泠月的愧疚直上心头,她这样子不就是戳人家肺管子吗?谁想被人置疑自己是不是人?她立马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害怕,我要是害怕,早就丢下你了,哪里还会把你捡回来?”
“真的?”周容景不确定的问道。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略显可怜。
“真的!”泠月斩钉截铁道,一点都不带犹豫。
她踏出房门,心里的负罪感仍是那么强烈。
小钱全程听完了她们的交流,很是无语道:“他差点害死你,你竟然还觉得愧疚。”
泠月:“他又不是故意的,反倒是我太冒昧了。”
小钱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被他的美色迷住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泠月:“……”
房里的周容景在泠月走后,便收起了笑容,只剩冷淡。
他确实是利用她,毕竟他的灵力暴动容易失控伤人,所以需要强者适时制止他。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泠月,除了自己心里那强烈到有些莫名的念头外,便是他知道泠月心善,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可当她问起来的时候,他竟然会忍不住告诉她,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受伤,他就不想再瞒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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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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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泠月查遍了古籍,对于神明是否真实存在,众说纷纭。然而大多都是撰书者的主观猜测,有些甚至特别离谱。
在这些说法中,有一个地方被众多撰书者普遍认同,那便是远在极北之地的灵台雪山。
传说上古时期,灵台雪山上妖兽众多。它们与世人隔绝,代代生活在雪山上。后来,诞生出了妖兽中的王族,他们生来便是人的模样,灵力强悍无比。
有人说,其实那是神明的模样。没有人真正见过神明,但他们相信神明与人类别无一二,甚至人类便是神明按照自己的模样制造的。
但神明的双眼却是神圣的金色,而无论神明怎么复刻,人类始终只有深色的瞳孔。
因此有人说,是因为人类的七情六欲太盛,不似神明般无欲无求,便只能生出深色瞳孔。
泠月觉得很有趣,照这个说法,妖兽中的王族也可能是金色瞳孔,毕竟他们类神。
当然,这些都是猜想,灵台雪山上究竟有没有妖兽王族,只有撰书者自己知道。
还有一种生物有金色的眼瞳,那边是妖类。这是众所周知的,泠月便亲眼见过。
所以,她更加坚信周容景是妖,说不定是半妖,毕竟他父皇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那么他的母亲……
门外响起敲门声,泠月的思路被打断了。她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周容景。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为了养伤,她们在这滞留了几天。
虽说她要去端州调查灭族真相,但更为着急的事情是,她儿时的好友在不久后会被妖物害死。
前世,她没能救下他,今生,她一定不能让他死于非命。
只是,江南阴雨连绵,实在不宜赶路。
她略微思索,还是做出了决定:“等雨停了,我们便走吧!”
大不了她修书一封,叫他最近别出门。
周容景闻言,便要回去收拾包袱。泠月连忙叫住他,关心道:“你的伤还没好,会不会……”
周容景打断她,宽慰道:“无碍,赶路要紧。”
泠月看着他走进了隔壁的屋子。
雨声淅淅沥沥,入目是一片水汽蒙蒙。街上支起了许多油纸伞,徐徐行走在街上。
江南儿女们温婉,就像江南的小雨般,温柔细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可惜没待几天便要离去了,不然她定要好好赏江南雨中的粉荷,看小桥流水,碧波江上,穿流云般的轻纱。
*
历时几天,她们到达了端州城。
端州城富庶繁华,但不比江南鱼米之乡,这里的人大多从商。
城里来往的商贾众多,随处可见衣着绸缎的豪商。
罕见的是,泠月在这里发现了众多奇怪装扮的修真者。
这些人不会无故聚集于此,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想起前世她听闻端州城里有大妖,专门杀害来往的修真者。也许这些修真者就是为了捉妖而来。
即使已经过了十年,她仍然记得这里的布局。这是总会出现在她梦里的故乡,怎么能不清楚?
她轻车熟路领着周容景来到了泠府大门。
十年前,她还是五岁的小孩,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泠府作为端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家,她从小锦衣玉食,倍受宠爱。
可惜,一场魔物暴动,泠府上下百余人除她之外,全部命丧黄泉。
泠月摸着锈迹斑斑的大门,强忍着内心的悲愤。
她推开大门。木门许久未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便会坏掉。
门内房屋倒塌,满地浪迹。陈年的血迹还未散尽,泠月似乎闻到了那晚浓重的血腥味。
她不敢再细想,努力忽视这些。她四处翻找,试图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
周容景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泠月,有些难受。
其实谁都知道,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有凶手残留的痕迹?
他看着在废墟越找越急,在厅堂后院来回奔跑,跌倒了几次忍然站起来的泠月,终是看不下去。
他拉住泠月:“够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你这样除了为难自己,又有什么用?”他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泠月,莫名有些心疼:“想哭就哭出来吧!好受一点。”
泠月沉默,背对着他,一把擦掉眼眶里的泪。
她心里清楚,他说的没错,除了为难自己,又能怎么样?
她认命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眼里慢慢浮现出那晚的情形。
火光冲天,府里的下人们乱作一团,尖叫声和魔物的吼叫声将早早歇息的她吵醒。
她光着脚出门,便见地上都是下人的尸体。鲜血沿着地板留到了她光着的脚,温热的触感却叫她心声寒意。
她发了疯一样的奔跑,跑过了连廊假山,亭台楼阁,在大厅前见到了死不瞑目的爹娘。她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哭声引来了还未离去的魔物,它张着血盆大口就朝她扑来……
“泠月!醒醒!都过去了!”周容景语气急速,边说边摇晃困在梦魇里的泠月。
泠月顿时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原来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走吧,我没事了。”泠月一把站起来,只是在地上坐了有点久,差点就站不稳,泠月一把拉着周容景的手。
周容景下意识要甩手,看到她憔悴的脸,他便由着她扒拉。
天色还早,泠月带着他去了裴府。
裴府和她们家是端州城有名的富商,两家之间的来往密切。
裴府的独子裴松年是她儿时的玩伴,就算她去了仙灵宗,她们之间仍然保持着书信联系。
裴府下人检查了一下她手上的信物,便将她们引到了客厅里。
“我家老爷出门做生意了,他交代过,等您来之后,直接让少爷交代您。”管家一脸恭敬,“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少爷了,还请您稍等。”
“有劳了。”泠月笑道。
婢女们端来了精致的点心和花茶,一时间,花香四溢,空气中都是甜腻的味道。
她端起茶杯就要品味其中的香甜,下人焦急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公子,您慢点跑!”
泠月便知裴松年就要到客厅了,遂放下茶杯。
裴松年在众人的拥簇中来到了客厅。
他一路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一双乌黑的眼眸闪闪发亮。一身浅蓝色长袍,手腕上和衣领边用金线勾勒出繁杂的纹路,腰上还挂着蓝田暖玉,富贵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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